第3章 淋雨

苏音对路家、对a城的一切，有着天然的敬畏。倒不是她有多么的自卑，而是因为，在她心里，她来这里是属于不得已，她寄居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这里的一切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这里。

        说她自卑倒不如说她疏离，她早已将自己和这里的一切画上了界线。

        晚饭是在苏音房间里吃的，苏音拒绝了路卫国要将她安置在主屋的好意，而是选择了和爷爷一样住在路家的下人房。路家的大院里最不缺的就是房子，在主屋的后面有专门的一栋小楼用来安置下人，苏音的房间就在那栋小楼上，二层对着主屋的位置。

        吃晚饭的时候，苏音神情恹恹地，苏忠关切地问：“音音怎么了？第一天上学不顺利吗？”

        苏音扒拉了一小口米饭，闷声道：“挺好的。”

        苏忠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打小就这样，知道他一个老头子能力有限，有什么事情从来不主动和他说，除非他问得急了。

        听到爷爷叹气，苏音放下碗筷，轻声说：“爷爷，以后我想自己坐公车去上学。”

        苏忠抬头看她，“哦，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

        他之所以答应让苏音随着路家的专车一起去学校，主要是觉得三个孩子在一个学校，路家的司机接送两个和接送三个没有什么实质的影响，但现在听苏音这么说，或是有什么他考虑不周的地方。

        苏音将学校的事情，以及路行深对她说的话简单的对苏忠复述了一遍，末了说：“既然少爷这么说，我怎么好再与他们同行，而且，最主要的是，我可能天生不是那个命，坐小轿车会晕车。”

        苏忠思索了一会，说：“好吧，这事待会我去跟老爷说。”

        苏音听了，又拿起饭碗，小口小口地吃起了饭。

        看了面前的孙女一会，苏忠低声说：“音音觉得委屈吗？”

        苏音抬起头，“委屈？为什么会觉得委屈？”

        她的表情自然，看不出一丝一毫隐忍的成分。

        看爷爷不说话，她又说道：“爷爷怕我觉得委屈？”

        苏总点点头，他是怕，怕苏音少年心性，这样被同龄人排除在外，心里会觉得不平。

        苏音笑着垂首，“我本就不属于这里，别人划清界线再正常不过了……”说完，抬起头看着爷爷，认真道：“不过爷爷放心，音音总会有自立的一天的！”

        到时候，她和爷爷，也会有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苏忠摸了摸孙女的头，叹气道：“好孩子，吃饭吧。”

        -

        上学走的时候，路璐不见苏音上车，奇怪道：“苏音呢？怎么不见人？”

        司机福叔答道：“老爷说，以后苏音自己坐公共汽车去上学，就不和小姐少爷一起了。”

        路璐不解，“为什么？”

        福叔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

        路璐皱着小眉头咕哝：“真是个奇怪的人……”

        然后她想到什么似的，对着路行深说：“哥，你跟她一个班啊，可以问问她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上学了。”

        她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伴，结果不到一天人家就抛弃了他们……

        路行深抬了抬眼眸，神情意味不明，过了一会，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多事。”

        路璐不服气地撅撅嘴巴，不问就不问，干嘛要说她多事！

        -

        下午放学，路璐跑去下人房找苏音，在苏音的房间里看到她之后，问：“苏音，你怎么突然不和我们一起上学了？”

        苏音看到来的人是路璐，连忙给她让了个座位。

        “小姐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

        路璐一蹙秀气的眉头，说：“对呀，好端端的为什么自己要坐公车？”

        苏音笑了笑，实话实说道：“说出来你别笑话我。”

        路璐：“？？”

        苏音：“我坐小汽车……晕车。”

        路璐愣住，她想了很多种可能，却着实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晕车？！”

        苏音点头。

        “那坐公车就不会晕吗？不都差不多吗？顶多是公车大一些。”

        苏音：“对呀，大一些有大一些的好处，我可以站着，站着就不会晕。”

        路璐无语，没想到还有人有这样的毛病。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路璐就离开了。

        -

        夏天的天气总是变幻无常，前一刻还是艳阳当空，下一刻有可能就会大雨倾盆。

        星期五这天，苏音早早地到了公交车站，太阳很大，天气有些闷热，好在她走得早，车上还没有什么人。她已经习惯了坐车的时候站着，即便车上空着的座位还很多。

        从路家到昭曦中学，公交车直达大概十几站，不堵车的时候大概有四十几分钟的车程。

        车里开着空调，苏音看着外面的大太阳，感叹，大城市确实有大城市的好，这车里车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公交车行驶到一半的时候，天气忽变，突然升起的乌云盖住了太阳，天空一下子变得阴沉沉的。没过一会，苏音听到有雷声传来，她心想，这天怕是要下雨了，可她没有伞，不知道会不会被淋。

        几声响雷之后，噼里啪啦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雨下的很大，苏音祈祷，等她到学校到时候希望雨能停下来，再不济下的小一点也好，要不然她会被淋透的。

        可是，天公不作美，她的希望落了空，她下车的时候外面的雨依旧哗哗的下着。

        苏音没办法，从车上跳下来，将书包紧紧的抱在怀里，就冲进了雨幕。

        她跑得急，又被雨水模糊了视线，所以，在路过一个男生身边的时候，她没看清楚，半个身子撞在了人家身上。

        男生倒没有怎么样，反倒是她，娇娇弱弱的，在冲击力之下险些跌坐在地上，如果不是那个男生情急之下拉了她一把的话。

        苏音站稳了，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清……”

        傅则言看着面前被雨淋透的女生，说：“你、你不是那天和路大神一起的妹妹吗？叫什么来着……”

        苏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眼前有些眼熟的男生，答道：“苏音。”

        依旧是软软糯糯的声音，但因为刚淋了雨，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颤抖。

        傅则言：“对对对，苏音，我是傅则言。”说着将苏音罩在自己的伞下，“你怎么冒雨跑出来了？路行深他们呢？”

        话音刚落，二人身后传来路璐雀跃的声音，“则言哥！”

        路璐举着一把粉粉嫩嫩的小花伞跳到二人面前，在看到满身狼狈的苏音时，惊道：“苏音？你怎么搞成这样子了？！”

        苏音迷迷糊糊的抬头向二人看去，目光正好对上路行深蹙眉看过来的视线。

        她心里瑟缩了一下，紧了紧怀里抱着的书包，对路行深和路璐说道：“少爷好，小姐好。”

        说完，就低着头不再看他们。

        路行深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撑着伞向她走来，然后将臂弯里挂着的黑色外套递给她，淡淡地道：“穿上。”

        苏音刚想说她没事，就听路璐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快穿上吧，你看你的衣服……”说着，朝她的前胸指了指。

        苏音低头看了一眼，顿时一股热流直冲脸颊。

        傅则言原本还没注意，经路璐这么一提醒，眼睛不由自主的往苏音身上瞥了一眼，然后就尴尬的轻咳了两声。

        夏天的衣服薄，他们学校的制服又是白色的、棉布质地的衬衫，经雨水这么一浇，全贴在了身上，布料成半透明的状态，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内衣和肌肤……

        苏音一直到了教室，脸颊还在热烫，她头发湿漉漉的，穿着路行深的外套坐在座位上，想着自己现在的样子该有多么怪异。

        虽然是夏天，但被淋了个透心凉，她还是觉得浑身发冷。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前几天与她搭过话的方玉琼关切地向她看过来。

        “淋雨了？”

        苏音点头。

        方玉琼抚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说：“这样呆着会生病的，走吧，我带你去吹吹干。”

        跟着方玉琼来到一个类似更衣室的地方，苏音心想，这就是贵族学校，一应设备俱全，她在老家的时候，教室能不漏风不漏雨就不错了。

        方玉琼拿出一个吹风机递给苏音，“吹吧，我在外面等你。”然后就出去了。

        苏音将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又依次把衬衫和内衣脱了，等脱完后，她突然觉得上身空荡荡的特别没有安全感，于是纠结了一下将那件黑色的外套取下来暂时披在了身上。

        方玉琼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光景。

        皮肤白腻，头发乌黑的女生，光着上身，披着一件男款的外套，拿着吹风机在吹着一件内衣……

        场景既怪异又透着莫名的香艳，过了好一会方玉琼才将视线从苏音的身上移开，心里低咒了一句：卧槽！

        她想问问苏音是吃什么长大的，这皮肤和身材怎么可以这么好？

        想她也是公认的班花，现在都有些羡慕眼前的女生了。

        -

        等一切收拾停当，苏音拿着那件外套回到了教室。她本想将外套还给路行深，可转念一想，他不想让别人认为他和她有关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衣服给他恐怕不合适，于是，她就将外套叠好塞进书包，准备回道路宅在找机会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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