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楚烨的蠢方法下

楚烨一路揪着舒清妍的后衣领快步走回了寝宫。

        舒清妍觉得自己像极了一条小鱼仔，被楚烨拽在手里摇来晃去。

        回到寝宫，舒清妍几乎是被扔出去，直直被楚烨丢到了床上。身体传来一阵闷响，舒清妍觉得自己肋骨都要被摔断了。

        楚烨面色不善，舒清妍也不知道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惹他生气了，明明是他非要让自己去用午膳的。

        “冷秋”，楚烨喊道，“把伤口外敷的药拿来”。

        冷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白瓷做的药瓶交到楚烨手中。

        “才人脸和脖子上的伤最严重，除此之外手上和腿上也有些伤口，但是伤势较轻”，说完冷秋又拿出另一个淡蓝色的药瓶交给楚烨。

        “手上和腿上用这个就行”。

        楚烨点点头，然后示意她出去。

        冷秋将屋里的侍从全都赶出去，然后关上房门，留他们两人在屋内。

        舒清妍从床上坐起来，自觉地等待楚烨给她上药。可是等了好久那人也没动静，她抬头看去，楚烨站在那里，两只手各拿着一个药瓶，恶狠狠的看着她。

        说恶狠狠倒不是很贴切，舒清妍在他脸上看到更多的是：憋屈。

        想想也是，自己老婆差点跟别人跑了，他不仅没地方发火还得给她上药，最关键是他那位老婆一点悔恨之心也没有，反而像往常一样坐在那里理所应当地等着他的服务。

        这叫楚烨如何不憋屈。

        他真想就这么把药摔在舒清妍面前，然后狠狠地告诉她：休想让我再心疼你。

        可是他做不到。

        楚烨不明白，自己早年征战沙场，在敌营里进进出出，骁勇果决，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会后退一步，可为什么在舒清妍面前他所有坚持的底线都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

        舒清妍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地位，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等楚烨来为她上药，似乎在她心里，楚烨对她好是理所应当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舒清妍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

        或许是时间的原因，让她在这三年里早已经习惯了楚烨对他做的所有事，习惯了他的付出，习惯了他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妥协。

        舒清妍这才猛然发现，她厌恶至极的楚烨已经成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尽管她不想承认这一点。

        舒清妍看出楚烨的纠结，看出他不想再跟自己低头。她从床上下来，学着她印象中其他嫔妃的样子，规规矩矩朝楚烨行礼，道：“臣妾谢陛下垂怜，不过臣妾自己来就好了”。

        楚烨握着药瓶的手忽然紧紧攥在一起，“臣妾”这两个字从舒清妍嘴里说出来就像是一个冰冷的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舒清妍，你是在恶心朕吗？”

        他确实让舒清妍要在他面前自称臣妾，不过那也只是他被气极了才说的这话。而且以他对舒清妍的了解，她脾气倔得很，一定不肯向自己低头。

        可当舒清妍真的在他面前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瞬间一片冰冷。他知道舒清妍妥协了，是一种不愿再与他多做纠缠的妥协。她连脾气都不愿再跟自己发了。

        舒清妍平静地看着他，似乎很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明明自己都是按他的要求做的。

        “臣妾不敢”

        舒清妍站在那里，头深深的低着。

        那一刻楚烨的心慌了。

        他宁愿舒清妍对着自己大动肝火，就算是对自己拳打脚踢也可以，但他受不了她这无动于衷的模样。

        某一瞬间，他觉得就快要失去她了。

        楚烨紧攥药瓶的手指缓缓松开，他知道，他再一次妥协了。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然后打开白瓷药瓶，屈指从里面挖出一团药膏来。

        看舒清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楚烨眼眸低垂，声音淡淡的，道：“站那么远朕怎么给你擦药！”

        闻言舒清妍又乖乖挪到床边坐下，将侧脸对着楚烨。

        她的皮肤很白，稍微有点伤痕都会很明显。楚烨单手捧着她的脸，沾着药膏的手停在她面前，迟迟没有落下。

        那些伤口明明在舒清妍的脸上，可楚烨却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舒清妍疑惑地看向他，却发现楚烨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久久没有离开。

        楚烨的脸俊朗英气，棱角分明。如果说顾识的长相是温柔内敛的感觉，那么楚烨的脸就是毫不掩饰的张扬，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这大概是舒清妍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细细打量楚烨，她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也能看到他清澈的眼底倒映着自己的脸庞。

        走神间，楚烨的手指裹挟着药膏轻柔地抚在她的脸上，冰凉地触感让她下意思往后一缩。

        楚烨一只手握住她的后脖颈，强行固定住她的头部，然后另一只手手指打圈将药膏均匀涂抹在她的脸上。

        舒清研的脸很细嫩，楚烨的手指上带着一层厚茧，揉搓在舒清妍脸上的时候就像磨砂石撞上了鸡蛋，楚烨都不敢用力，似乎怕自己一用力那些伤口就会重新裂开。

        涂完了侧脸，他又将她的脸转过来正对着自己，目光落在脖颈处，发现没被衣领遮住的地方露出一点绯红的痕迹。

        楚烨伸手拉下舒清研的衣领，却发现衣领下的伤口触目惊心。

        那道口子离要害部位不过毫厘的距离，圆柱形的伤口从白皙的皮肤上一直延伸到肉里，伤口周围卷起一层已经枯死的皮肉。

        他能想象到当时那只握珠钗的手有多用力。

        楚烨默默挖出一团药膏，然后小心翼翼敷在她脖子上的伤口处。

        那伤口坑坑洼洼，每摸到一次凸起的颗粒时，楚烨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地强烈颤抖。

        “过几日祭天大典，你和朕一起去”，楚烨忽然开口道。

        舒清妍点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来。

        楚烨手指在舒清妍脖子上轻轻揉搓，漫不经心道：“祭天大典文武百官汇集，我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你和顾识那天为什么会在围猎场见面”。

        舒清妍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他，目光紧紧锁在他脸上。

        “陛下希望臣妾怎么说？”

        楚烨手上地动作缓缓停下，他抬手撩开舒清妍额前的碎发，然后在那饱满的额头上吻了吻。

        “顾识放火刺杀朕……”

        “他没有！”

        还未等楚烨说完，舒清妍就大声打断了他，在看到楚烨脸上的不愠的神情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下了头。

        楚烨揉搓伤口的劲道大了些，似乎在发泄自己的不满，舒清妍被他手上的动作弄得很不舒服，一直往后躲想要逃离，但是后颈却被楚烨的手紧紧握着，丝毫动弹不得。

        良久她终于放弃了挣扎，无奈地忍受楚烨的折磨。

        见她听话了，楚烨这才又继续缓缓说道：“御林军发现了纵火的顾识，一路追捕。顾识害怕，劫持了朕的爱妃威胁御林军想要逃离围猎场”。

        舒清妍身体轻轻颤抖着，原本镇静的眼睛里出现了鲜有的慌乱。

        楚烨轻轻抱着她，将头枕在她的肩上，一只手缓缓抚摸着她的脊背，“没事了妍妍，不用害怕，朕已经将你从那个罪臣手里救出来了”。

        楚烨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蟒蛇，用最温柔的神情说着最恶毒的话，哄着她走进那个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陷阱里。那只停在她背上的大手像极了抵在她后背的一把刀，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戳进她的脊椎，顺着脊梁将她的皮扒下来。

        “妍妍，你得听我的话”，温热的气流吐在她耳畔，舒清妍敏感的颤抖着。

        她颤抖着声音：“臣妾恕难从命”。

        楚烨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拒绝自己，也不恼，只是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那个笑容阴恻恻的，与往日的楚烨天差地别，此时的他倒像是一个久病说胡话的疯子，眼睛死死盯着舒清妍不放。

        “没关系，还有第二条路给你选”。

        楚烨收起了笑容，脸色阴沉到了极致，浑身弄罩着一层挥散不开的寒气。

        他张开嘴，就连说话都往外吐着冷气：“朕要将他贬谪至南方，这个消息，我要你亲口告诉他”。

        “告诉他，朕才是你最爱的人，你要永远陪在我身边！让他从今以后都不要再肖想你”。

        楚烨替舒清妍擦拭去脸上的泪珠，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物品。

        “妍妍，过去的事朕可以不再追究，但是不代表我会无底线的纵容你所有的行为，你不可以再背叛我，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最后那几个字楚烨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着说出来的。

        “明白了吗？”

        舒清妍的头被他的大手钳制着，只有眼睛还能动一下。她忽闪着两扇带着泪珠的睫毛，试图用这种方式回应楚烨。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楚烨心情大好地将手覆在她地头顶，逗小猫似的揉了揉她的头顶，像是给她讨自己欢心的奖励。

        舒清妍低着头，手指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将脸上屈辱的神情尽数隐藏在楚烨看不见的地方。

        在舒清妍心中，楚烨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像对一只宠物的怜悯与施舍，高兴的时候就摸摸头给予奖励，不高兴的时候就掐着她的脖子威胁她。将她视为小猫小狗，以为丢根骨头就可以让她摇尾乞怜，对于舒清妍来说，这是莫大的耻辱。

        她虽比不得皇后有显贵的家世，可她毕竟也在私塾里上过几年学，懂得什么叫：冻死不搐生，饿死迎风站。

        楚烨对她所做的一切无疑都是羞侮与欺辱，将她的骨头都践踏到了泥地里。

        擦完了药，楚烨私下叫来了冷秋。

        两人闲步来到小花园的凉亭里，楚烨撩开龙袍坐下。

        “这几日前朝事务繁忙，那日在围猎场的事朕还没来的及问你”。

        楚烨手上还残留着给舒清妍上药残留的药膏，他放到鼻尖嗅了嗅，然后抽出一条丝巾缓缓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顾识跟妍妍说了什么？“

        冷秋不敢隐瞒，将那日的事一五一十汇报给楚烨。

        楚烨听着冷秋的汇报，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眼神也不知飘向了什么地方。

        “你说……妍妍扯了自己的头发给顾识？”

        楚烨望着远方，若有所思。

        楚烨沉默着，可冷秋手里却一层一层的往外冒着冷汗，因为她知道，思考时候的楚烨有多可怕。

        这位喜怒不定的皇帝，脑子里永远都在盘算着怎么除掉自己的对手。在还没做皇帝之前，他的脑子里只有怎么样才能除掉其他有竞争力的皇子；而现在，他的心里只有如何才能将舒清妍绑在自己身边，顺便除掉顾识。

        每次他不说话的时候，就代表暴风雨就要来临。

        楚烨低头，看着披在自己胸前的长发，他勾起手指挑起一缕头发挽在指尖，手指细细摩挲。

        冷秋忍不住抬眼往楚烨方向看了一眼，见他眼中充满眷恋与温柔，似乎他指尖抚摸的是舒清妍的头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句话轻飘飘的，随风卷入了冷秋耳朵里。

        那一刻，她发现楚烨的身影忽然有些破碎不堪了。

        思量许久，冷秋还是犹豫着开口道：“陛下，如果您真的想缓和与才人的关系，靠皇后让她吃醋这一招是行不通的”。

        楚烨一愣神，他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向冷秋，似乎在思考自己“高明”的计划是怎么会被发现的。

        冷秋看着他的表情，有些汗颜，无奈道：“陛下您该不会觉得您今天的计划很……厉害吧！”

        楚烨看着她，有些疑惑，“不厉害吗？”

        他的表情很真挚，真挚到冷秋一时无语凝噎。

        其实她有些理解楚烨，或许在楚烨的思维里，“吃醋”可能就已经是什么很了不得的手段了。

        冷秋叹了一口气，她忽然觉得，她有必要给这个不懂怎么爱人的皇帝普及一下怎样去正确的爱一个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看着楚烨，“陛下，您这样做是没用的”。

        “才人不喜欢您，就算您做什么她都不会吃醋的”。

        楚烨紧盯着冷秋的脸，手指缓缓摩擦，似乎在思考她这话是否可信。

        “或许您可以尝试去理解她，不要太强硬，慢慢让才人接受您”。

        楚烨思考片刻，忽然抬起头盯着冷秋：“谁让你议论朕的事了？朕堂堂天子，为什么要对一个女人第三下气，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他狠狠将手帕扔在地上，然后转身离开。

        第二天，一只从西域进贡来的暹罗猫被送到了舒清妍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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