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废妃回宫

月明星稀，风轻露白。

        北黎的皇宫灯火通明，而在这片璀璨的灯火中，唯有冷宫缩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一片寂静。

        舒清妍坐在锈迹斑斑的镜子前将头上的珠饰摘下放在一边，忽听得宫门由远及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大门就被人从外一脚粗鲁的踢开了。

        她端着宫里仅有的一根烛火站在门口，就看见皇帝楚烨横眉怒目，怒气冲冲地朝自己走来。

        舒清妍心下了然，大概是来问罪的。

        她冷眼看着那人大步上前来，一挥衣袖，一只大手像钳子般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

        巨大的冲击力将舒清妍狠狠撞在背后地柱子上，疼的舒清妍闷哼了一声。

        昏暗的烛火跳跃着，倒映在楚烨的眸子里像极了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楚烨将一张信纸举到舒清妍面前，冷声道：“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楚烨的手缓缓用力，指甲都快要陷入舒清妍的脖子里。

        看着眼前这个快要疯魔的男人，舒清妍嘴角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来。

        眼前的人目光凌厉冷漠，在昏暗的烛火照耀下，映衬出他高大的影子肩宽挺拔，俊朗英挺，气度沉稳。

        这人便就是当今北黎的皇帝——楚烨。

        那个毁了舒清妍的人。

        她就知道，从她被冤枉打入冷宫后，楚烨就一直派人监视着她，宫门外换了一批又一批听墙角的小太监，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因此自己勾结侍卫向宫外传信的事，自然也不逃不过他的眼睛。

        信是早上送出去的，晚上楚烨就带着人来兴师问罪。

        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舒清妍渐渐喘不上来气，她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干枯了，精致小巧的脸憋胀的通红。

        就在她觉得楚烨的大手要一把捏断自己脖子的时候，那只手忽然卸了力道。像是被重新扔回水里的鱼一样，舒清妍如获重生，大口大口喘着气。

        楚烨将头抵在舒清妍肩膀上，嘴唇贴在她耳边，声音低沉而又沙哑道：“舒清妍，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手里逃出去，就算我死了，我也要你与我葬在一处！”

        说罢他牵起舒清妍的手，用带着厚茧的指腹摩擦着她的手背，轻微的砂刺感在她的娇嫩手背上密密麻麻。

        楚烨是马背上的皇帝，从他当太子起便驰骋疆场、日日征战，骑马射箭不在话下，粗糙的手指更像他骁勇善战的证明。

        “来人”。

        停在不远处的皇帝贴身大太监章若海欠着身走过来，大气不敢喘一口。今夜陛下因为这位废妃的事发了不小的火，来冷宫之前已经将十几个小太监拉去慎刑司打死了，虽说他是跟在皇上身边的老人，但也是第一次见着年轻沉稳的皇帝大动肝火的样子。

        “奴才在”，他紧张的声音有些发抖。

        “传命下去，恢复舒才人位份，再将舒才人寝宫搬到离御书房最近的椒泰殿来“

        章若海抹了把头上的汗，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陛下，这椒泰殿是贵妃才能住的，舒才人位份太低，怕是会落人闲话”。

        此话一出，章若海瞬间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冷了几分，一股凉气从后背直直冲向后脑勺，整个人如置冰窖。

        楚烨斜睨一眼躬身的人，声音冷冰冰的像是一个千斤坠，喜怒无常的皇帝此时此刻像是在看一个卑贱的蝼蚁，声音里带着一丝凉意：“朕倒不知道，这天下有谁敢说朕的闲话！”

        章若海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体忍不住地颤抖着。

        他慌乱地磕了个响头，“奴才不敢，奴才这就让人去办！”

        说完便逃也似的小跑离开。

        舒清妍手中的烛火逐渐黯淡，黑暗中，楚烨粗糙的手掌抚上了她柔腻娇嫩的脸。

        “三月不见了，不知爱妃可有想念朕啊？“

        想？舒清妍嘲讽似的笑了，“想你死算吗？如果这也算的话，那我确实是日日夜夜都思念着陛下您呢！”

        楚烨早就已经对舒清妍这牙尖嘴利的模样免疫了，听见她咒自己死也不恼，只是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

        “看来冷宫里的生活不错，不但没让爱妃你反省自己反而更加嚣张了”，楚烨冷笑一声，目光像羽毛一样暧昧地在舒清妍身上上下打量一遭，然后在舒清妍地惊呼声中一把横抱起她。

        “希望爱妃一会儿在床上也能这般巧舌如簧”。

        舒清妍宫里唯一的那只烛火被楚烨放在了床头，烛火随着幔帐有节奏的摇晃着，在墙上倒映出一个破碎的影子。

        围墙外守了一群楚烨的贴身太监，他们听着哼哼呀呀的哭泣声置若罔闻，直到后半夜皇帝将自己的爱妃裹在龙袍里抱出来放到轿撵上，他们才又像拨动了开关一样抬着轿撵远远的走了。

        舒清妍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日头正三杆。一睁眼，入眼便是熟悉的床帏。

        她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楚烨已经去上朝了，床上只剩她一个人。她费力的想要起身，却发现只有手指还能勉强地动弹一下，其余地方都像是被人拿棍子揍了一顿一样，一动就疼。

        年轻的帝王不过二十来岁，正是精力旺盛地时候，龙精虎猛，要起来跟不要命似的，到最后折腾的舒清妍连说话地力气都没有了。

        她张嘴想要叫人，刚发出了一个声音就发现自己嗓子也哑了。

        楚烨吩咐过下人除非舒清妍开口否则不要打扰她，因此现在诺大的宫里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她摘下手腕上的镯子敲了敲床沿，清脆的声响这才惊动了守在外面的侍女。

        一个小侍女将舒清妍扶起来，替她换好衣裳。

        “舒才人，奴婢冷秋，今后您的起居就由我来照料了”。

        舒清妍看了她一眼，那小侍女十五岁左右，五官还没长开，但眼神坚定又沉着，一看就是楚烨精心挑选出来盯着自己的。

        见舒清妍没说话，冷秋又开口道：“椒泰殿那边还没收拾好，陛下让才人您这段时间都住在陛下寝宫里”

        “午膳已经备好了，才人您是先吃还是等陛下一起来？”

        舒清妍坐在妆镜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等陛下一起吧”。

        “皇上没有什么话要让你跟我说吗”。

        冷秋梳妆的手顿了顿，随即又恢复正常。

        “奴婢不敢妄言”。

        “让你说你就说！”

        冷秋使了个眼色，将周围的侍女都打发出去。见四下无人才悠悠开口道：“帮您传信的那个侍卫已经让陛下打残了，陛下让我转告您，在他来您这里之前，让您想好该怎么跟他编瞎话”

        编瞎话？

        舒清妍没忍住笑出了声。

        楚烨倒是了解她的很。

        那个侍卫确实该死，与皇帝的废妃私相授受，被打残已经算轻的了。不过他也算是可怜，无辜被牵连，成了舒清妍计划里的一颗棋子。至于编瞎话嘛，舒清妍确实没想好该怎么跟他说。

        那封信是舒清妍写给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顾识的，信中，舒清妍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写着自己在后宫里的“悲惨”生活，并表达了对他的思念之情，最后还在末尾“诚恳”地乞求他带自己出去。

        如此绿光四溢的信被楚烨看到了，自然是要让那人大发雷霆的。

        “对了”，冷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早上皇后娘娘派人来让您去请安，您当时正睡着我就替您回绝了，您看要不要差人去皇后宫里回个话？”

        舒清妍没说话，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镜子中给自己梳妆的人，替自己回绝？

        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女，居然敢擅自拂了皇后娘娘的面子，看来楚烨给了她不小的权力。

        她和皇后向来没什么交情，在她被打入冷宫之前这位皇后娘娘可没少给她使绊子，就连她当初被打入冷宫这事也跟皇后脱不了干系。

        当时宫里的宁才人有孕，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不知为什么一向和舒清妍不和的宁才人非要到她宫里喝口茶。

        茶水刚下肚片刻，宁才人就捂着肚子哀嚎起来，片刻便见了红。

        也因为这件事，楚烨一怒之下将她打入冷宫。

        进冷宫前，皇后来见了她最后一面。

        皇后盛装而来，妆容妖冶，得意地看着她道：“就算你从前再得宠，你现在也不过是我脚下的一条狗，我碾死你甚至都不用杀狗的功夫”。

        想到此处，舒清妍冷哼一声。

        “不用了，你做的挺好的，以后皇后的人再来都替我回绝了吧！”

        今日朝堂上的事务繁多，楚烨一直到正午过了才退朝。

        他将手里的折子一扔就急急忙忙下了朝堂，留下一众官员面面相觑。

        章若海紧赶慢赶跟在他身后，声音有些颤抖：“皇后娘娘差人来请您过去用午膳”。

        楚烨迈着长腿，两步做三步地往前走，没几下就将一群下人甩在了身后。

        “今日不去了”

        三个月了，整整三个月他没见过舒清妍了。一辈子没正经谈过恋爱的皇帝哪里经得住这样的相思之苦，天晓得那三个月里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如今人也接回来了，他就更不想浪费能在一起的一分一秒了。

        虽然这见面的缘由实在是让他大为光火。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人居然悄无声息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侍卫帮她传信，这信的内容更是让他火冒三丈。

        三年了，她居然还没死心。

        楚烨回到寝宫的时候，舒清妍静静坐在桌边看着下人上菜，这是她难得乖巧的一面。

        从她进宫以来就对自己张牙舞爪，说话句句带刺，连个好脸色也不肯给自己一个，就连自己讨好她她也视若无睹。自己一个皇帝，活生生成了一个卑微的舔狗，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懒得施舍他一个眼神。满腔的爱意像是被扔进了泥地里，越是挣扎陷进去的越深。

        他正犹豫着一会儿该怎么“审问”她关于信的事情，却见舒清妍无意朝自己这边望过来，那双冷漠疏远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暖意，就那一刹那，看的楚烨心头砰砰直跳。

        他双手负在背后，仍维持着帝王的威仪。明明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还是要装作来问罪的样子。

        “瞎话编好了吗？”

        他坐在舒清妍身边，忍不住捏了捏她柔软泛红的耳垂。这样亲密的挑逗之前是不可能被舒清妍接受的，但这次楚烨很惊讶她居然没推开自己。

        “怎么，心虚了？”

        舒清妍盯着自己面前的大肘子，心不在焉地回道：“就像信里写的那样。我还喜欢着顾识，我想让他带我走”。

        楚烨被她这副轻飘飘的模样弄得牙痒痒，他一把捏住舒清妍的下巴，强迫将她的头转过来与自己对视。

        舒清妍的脸圆圆的，有一丝婴儿肥，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冷宫里吃的不好的缘故，原本肉肉的脸此刻瘦了一圈。

        楚烨捏着她的脸，火大的心忽然软了一大截。

        可即便是这样，说出来的话还是带着几分刻薄。

        “你想都不要想，你一日是朕的妃子，就一辈子都是朕的妃子。你现在不喜欢朕，没关系，朕可以等，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的爱上朕！”

        舒清妍冷冷地看着他，楚烨疯狂偏执地模样落在她眼里变成了小狗一般地无能狂吠。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舒清妍还能信上几分，可现在她连半分也不相信。

        “若哪一日陛下不会捏着我脸跟我说这些话时，再来跟臣谈心甘情愿吧！”。

        楚烨一怔，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

        他低沉着眸子，万千思绪在眼中呼啸而过。良久，他认命般叹了口气。

        “罢了，这次的事就这么算了，但你以后若是再敢和顾识有什么联系，就别怪朕不讲情面了”。

        他低下头，性感的薄唇在舒清妍脸上轻轻的蹭着，舒清妍身上甜美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尖，轻而易举就将他的思念挑起，搅得他的思绪乱作一团。

        “朕不舍得罚你，但顾识就不好说了。私通朕的爱妃，朕罚他个满门抄斩不过分吧！“

        楚烨的嘴唇缓缓移到舒清妍的耳边，他太知道她的敏感点在哪里了，只要冲着这娇嫩的耳朵吹一口气，这人就会颤栗着身子缩成一团。

        舒清妍颤抖着想要逃离他的身边，却被楚烨死死扣住手腕。

        她的手在看不见的地方死死抓着裙子一角，似乎这样就能将那股恨意消除。

        “臣知道了，信是我写的，与顾识无关，还请陛下不要伤及无辜“

        楚烨被她这些话气笑了，伤及无辜？觊觎皇帝的妃子，将手伸到皇帝的后宫之中，这种大不敬的事别说满门抄斩了，就算是让他当场死在朝堂之上也不算过分。

        楚烨搂着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她脸上烙下一个缠绵滚烫的吻。

        “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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