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准备

初春刚至，空气还有些寒冷。舒清妍虽然手里抱着汤婆子，但还是觉得冷得很。

        她好歹也是一个娇惯着长大的小姐，虽说父亲只是从三品的小官，但从小便好生将养着她，她这副身体冬怕冷夏怕热，实在是娇气得很。

        冷秋见她冷的不行，就让人领了些碳回来给她烧了取暖。

        趁冷秋出去的间隙，舒清妍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信纸，将它夹在一本诗集中。

        从她进冷宫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冷宫外一直有楚烨的人盯着她，因此她自然也不会那么蠢到将重要的信件交给侍卫手里。

        之所以弄这么一出，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只有楚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与爱妃私相授受的侍卫身上时，顾识身边的高手才能顺利将信送进守卫重重的皇宫里。

        真正的信件早已经到了舒清妍手里，而这封信里是舒清妍和顾识的“逃跑大计”。

        冷秋让人带着火炉进来的时候，舒清妍正坐在铺着云毡的椅子上读书。

        舒清妍将手伸到火炉前翻来翻去烤了下，然后趁冷秋不注意将信纸扔到火炉里烧干净了。

        “冷秋”，她将书放到一边，朝冷秋唤道，“等陛下下朝了请陛下过来用午膳”。

        冷秋闻言脸上闪过片刻不可置信，但随即神色又恢复正常。

        她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楚烨的脸忽然出现在舒清妍的脑子里，她强压下心里的不适，努力想让自己装出正常的模样。

        要想帮助顾识实现他的计划，自己就必须先要讨好楚烨让他放下戒心。

        其实昨晚的计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的。

        本以为楚烨得知此事会恼怒非常，她甚至都已经做好被折磨和惩罚的准备，但楚烨的反应却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那人确实被自己惹生气了，不过预期的惩罚却没有到来，反而是更加热烈的爱意。

        舒清妍一时间也拿捏不住楚烨到底在想什么了。

        若是他真的喜欢自己的话，这将是自己手里最有力的武器。

        可楚烨所谓的宠爱对于舒清妍来说其实是她此生最大的噩梦。

        在楚烨还是太子之时，她、楚烨、顾识本是三个要好的伙伴。

        她少年时期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她的顾识哥哥，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若没有后来的意外，她此时应该已经成了顾识的妻子，相知相伴，恩爱不疑。

        究竟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偏离轨道了呢？

        她被楚烨强行召进后宫，断了她的所有念想曾经的友情也不知何时变了质。

        楚烨来的时候就看到舒清妍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另一只手拿本诗集摇摇晃晃，一看就知道早已神游天外。

        今日楚烨本打算去皇后宫中用午膳，毕竟昨日拂了皇后的面子，可他刚下朝冷秋就来了。

        舒清妍请他用午膳。

        楚烨听见这话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待遇。以前都是他腆着脸去找舒清妍，别说吃饭了，哪怕自己只是在她宫里喝口茶她都冷着一张脸不愿看自己。

        今天倒是稀奇。

        见眼前这人还在出神，连自己进来了都没发现，楚烨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小巧柔软的耳垂。

        舒清妍身子不出意外地颤栗了下。

        “想什么呢！”

        楚烨坐在她身边，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将舒清妍整个人都圈在他的怀里。

        怀里的人并没有挣扎，反而像只兔子一样乖乖倚靠在怀里，双手放在他胸前。

        舒清妍知道，要想逃离皇宫就必须降低楚烨的警戒心，若是现在装的温顺一些，说不定楚烨真的会相信她爱上了他。

        楚烨的胸膛很热，像是有团火焰在里面燃烧，将他的身体烧的火热。

        温度隔着薄薄的面料传到舒清妍脸上，龙涎香在她的鼻尖萦绕。舒清妍贪恋温热的地方，像只小猫咪轻轻在他胸前蹭了蹭。

        “春天到了，我想起我们小时候一起去踏青的事”，舒清妍朝楚烨抛出了橄榄枝。

        楚烨眼眸低垂，深潭似的眼波贪婪的凝视着怀里的人，他低头吻了吻舒清妍的额头，汹涌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头顶。

        “等这两天忙完了我带你出去狩猎，你小时不是一直想学骑马吗？到时我教你”。

        舒清妍一怔，没想到楚烨还记得她想学骑马的事情。

        小时候她、楚烨、顾识三个经常黏在一起。少年们意气风发，骑马射箭样样不落。狩猎场中，二人拉弓如满月、策马扬鞭，好不风光。

        与他二人不同的是，舒清妍小时候是个药罐子，身体娇弱，大病连小病，稍微被风吹一下就要咳得背过气去。

        马背上那些少年蓬勃茂盛的模样在舒清妍眼中便成了一道奇异的光芒。她也是顺口提起那么一嘴，说是想要和他们一样骑马射箭，只是那时大家都当她说笑，敷衍两句便没了下文。

        没想到楚烨居然还记得这事。

        “好”，舒清妍小声道。

        过几日是皇帝和大臣狩猎的日子，到时人多眼杂她很容易浑水摸鱼溜出去。

        楚烨胸膛火热，将她的脸也烘的暖暖的。

        用完午膳，楚烨叫来章若海，将所有的奏折全都搬到了寝宫。

        他批折子，舒清妍就安静的在一看书，恍惚间，居然有点岁月静好的味道。

        但只有舒清妍自己知道，再过几天，她就能永远离开这个地方、离开楚烨了。

        她抬头看向楚烨，见楚烨身上落满了阳光，英挺的侧脸被阳光照的棱角清晰可见，他的脸色不好，两道浓黑锋利的眉毛紧蹙着。长密纤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道阴影，挺直的鼻梁，棱角清晰的唇紧闭着。

        见他这般模样，估计是又遇到了什么难题。

        若是他不强迫自己，或许他们还能像少年一样做一对好友吧。

        舒清妍放下书，径直走过去坐在楚烨身边。

        她在他面前向来是不守规矩的，之前是因为讨厌他而处处跟他对着干，后来是因为习惯了，索性就不守规矩了。但不管她怎么闹，楚烨从来没苛责过她，反而还有些乐在其中。

        倒是她不理他的时候，楚烨却总是一脸落寞。

        她刚坐下，楚烨就一手将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舒清妍没反抗，安静地靠在他怀里。

        “你何时这么乖了？”

        楚烨挑眉，凌厉的目光里带着探究与思索。

        对于舒清妍的主动接近，楚烨内心自然是欣喜的。以前那些想也不敢想的甜蜜就这样真真切切出现在他的身边，告诉他那些等不到的妄想此刻都能变成现实。叫他怎能不心动、不怀疑。

        舒清妍浓密如墨的睫毛轻轻颤动，谎话信手拈来，“冷宫里的日子过的太难了，不想再回去了”。

        她知道楚烨喜欢自己，那就要利用这种喜欢狠狠推对方一把。

        果然，楚烨听完后眉头紧皱。

        当初他惩罚舒清妍实在是因为被她气的不行，就算他爱她，可她害死的也是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舒清妍被打入冷宫的那三个月，楚烨强迫自己不去想她，强迫自己不要心软，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

        他知道冷宫里的日子不好过，但一想到舒清妍不肯向自己认错的倔强模样他又气的不行。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恨意又变成了密密麻麻彻骨的思念。他有时心想，孩子没了又怎样？或许以后他和他的妍妍也会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只要能日日看着她也是好的。

        因此即便没有舒清妍给侍卫传信这件事，楚烨也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他是在是太想她了，这种思念折磨的他夜不能寐，折磨的他要发疯。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种惩罚居然真的有了效果，现在的舒清妍乖的不行。

        可看着她瘦了一圈的脸他又有些不忍，冷宫是什么地方？相当于活人的坟墓。舒清妍在那里待了一个冬天，他昨日去的时候她宫里只有一根快要烧尽了的蜡烛，他真的很难想象她是怎么挨过这个冬天的。

        楚烨收紧了臂膀，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一些。他用下巴在舒清妍头顶蹭了蹭，然后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滚烫而缠绵的吻。

        “放心，朕不会再让你回到那个地方，以后都不会了”。

        舒清妍没说话，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奏折上，她的名字赫然映入眼帘。

        “他们参奏我？”。

        楚烨柔软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冷酷，像一把锋利的刀。

        “朕赐你椒泰殿的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前朝大臣的耳中，一个二个来上奏说不合规矩”，楚烨深邃黝黑，宛如千仞深渊，遥遥不见底，看的人背脊发凉。

        “说到底还是事情太少，所以才有这个闲心来管朕的家事”。

        他说这话时神色晦暗，似乎在强压着怒气。

        舒清妍思索片刻，“他们说的有理，这样确实不合礼制”。

        楚烨眸子动了动，温柔道：“你是例外”。

        “大不了，朕给你贵妃位份”。

        闻言舒清妍猛地从他怀里挣扎起来，这太荒唐了，一个父亲只是从三品官的妃子，既没有子嗣，又没有在宫里待多少时间，莫名被升为贵妃实在是不合情理。如此一来怕是会有更多的非议。

        况且她马上就要逃离皇宫，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人瞩目的好。

        她平复了自己乱糟糟的心情，颔首道：“谢陛下垂怜，但如果皇上您真的喜欢我，还请您收回成命”。

        未等楚烨开口舒清妍接着说道：“我现在只图个安安稳稳，若是您真的喜欢我，就算没有椒泰殿，就算没有贵妃头衔，我也是开心的，您又何必将我推到风口浪尖呢！”

        她看着楚烨，却见楚烨神色复杂，那双阴冷的眸子里此刻闪着光，欣喜地望着她。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或许是因为楚烨的眼神太过于炙热，又或许是因为舒清妍自己心虚，她无法正视楚烨的眼睛，将头低了下去。

        “嗯”。

        她小声回应道。

        楚烨闻言欣喜若狂，一把将她重新搂进自己的怀里，接着密集而又缠绵的吻劈头盖脸的落下，似乎在发泄自己心中的这么多年的等待一般。他的吻火热激烈，叫人难以招架。

        舒清妍感受着他的舌尖一遍遍描摹着自己嘴唇的形状，最后在她被酥痒的感觉弄得意识模糊的时候，楚烨的舌尖霸道的冲破她的牙关，男性雄厚的气息在她口腔里翻涌肆虐，来势汹汹、攻城拔寨，吻得舒清妍晕头转向，意识迷离。

        一吻结束，楚烨搂着她，将头抵在她的肩上。

        “都听你的”。

        舒清妍倚在他的怀里，头深深的埋着。

        事情好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之前就想，若是楚烨还爱着她，她便能利用他的爱在顾识的帮助逃出宫去。

        可她没想到楚烨的爱这么的炙热又狂热，像恐怖倾轧的暴风雨，一点一点将她包裹起来难以逃离。

        她进宫三年，三年里，楚烨和她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相敬如宾。就算自己再怎么冷漠地对他，楚烨也从未有过不满，而楚烨也从未在自己面前流露过多的情绪，每次都只是在她宫里坐一坐，陪她吃个饭。三年来两人说的话都屈指可数，就连在床上也只有单调的喘息声。

        她讨厌楚烨，似乎是整个后宫都知道的事。

        可整个后宫也都知道，即使这样，皇上也乐此不疲地往她宫里跑。

        若不是这次她和顾识的计划需要她从冷宫里逃出来，她怎么也想不到阴蛰诡谲的帝王会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这样温情的一面。

        她这才发现，她一直都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也低估了他对自己的爱。

        若是这次出逃失败，那么可想而知，她的下半生将会面临怎么样的境遇。

        舒清妍倚靠在他的怀里，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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