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苦

邀月醒过来已是一日之后，耳边未有嘈杂的声音，睁开眼入目的都是熟悉的景物，原是回了明月阁。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一时半会儿竟回忆不起发生了何事。直到闻到一股血腥味，才让她想起那没胸而入的冰冷的剑。

        邀月躺在床上，身体有些疲软，她暗自运气，才发现丹田内隐隐有些亏虚，这一剑当真是不留情面。不过也对，他对自己，从未有过情。

        正当邀月暗自叹息之时，江枫走了过来，白衣黑发，宛如谪仙，逆光而来，让她忘记了疼痛。

        邀月看着他，他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好看的双眸中装着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饶是她再聪明，也看不明白。算了，左右他也不想让她猜到。

        暗自叹了口气，只见江枫将她扶起来，动作还算温柔，垫了个枕头在身后，又替她整了整被子。这一切，都太让邀月不解，又太受宠若惊。

        他怎得变得这样温柔？他不是巴不得自己去死？他不是想着报仇？那为何还愿意照顾她？

        然，不等邀月再去深度猜测，江枫就已经为她解开谜题。

        只见他从旁边端来一碗血，没错，是血。水晶剔透的碗中，鲜红的血十分刺眼，满满一碗，还未喝，却已感觉嘴中泛起苦涩难忍的味道。

        是江枫的血，带着雪燐果气息的血。

        “你……”邀月一时不知所措，心里已是害怕了那个猜想。

        “你当时救我，也是用了这样一碗一碗的血。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如今你需要，这正当还你。”江枫淡淡的音色传入邀月的耳朵，不怒不喜，最是无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邀月抓住江枫的手臂，掀开衣袖，只见江枫的左手臂上，包扎过的伤口，此刻已经有些染红。她颤抖着手抚摸上去，又轻轻滑过伤口，转而按在上面一处早已经结疤的地方，双眸竟有些朦胧。

        “还情。”他冷漠无情，已经吝啬多讲几个字。

        还情，还清。可是他们之间，如何能清？

        “谁让你这样还给我了？谁说的啊江枫！你凭什么这样啊？”心中悲凄再也忍不住，邀月抱着江枫的手臂就哭了出来。他不记得了，也许他从未记得过，可这对她，真的太过残忍。

        江枫听到邀月悲伤的哭声，已是震惊不已，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这般，她已然绷紧一根弦，仿佛只要他说出一句伤人的话，她便万劫不复。湿润的泪水灼伤江枫的手臂，分不清是伤口疼，还是那个伤疤疼。

        这种悲哀至极的情绪他已经很久未曾感觉到，在绝望中挣扎，就如同在那个夕阳如火般的黄昏时刻，他眼睁睁地看着月奴死去，却无能为力。

        他想，他本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狠狠说上一句话，或者直接杀了她。可不知为何，当那温热的泪水打湿他的手臂时，他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做不出一个动作，只是静静的，僵硬地站在床边，任由邀月发泄着情绪。

        他想，也许是愧疚吧，无论如何，他曾受过她的救命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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