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失去

打手根本不信陆氏所说，忍不住黑脸：“你这是消遣我呢，赶紧滚一边儿，不要以为老子不打女人。”

        被神仙眷顾？有大福气的人？就这破乡下？要真是如此，还能还不起百两银子赌债？

        陆氏急了，忍不住又凑近了些：“欸，您别不信啊，我告诉您……”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说了，怕他依旧不信，又道：“除了我们家人，还有村长伯父子和邱家两口子都看见了，您要是不信，就去找他们问一问，他们一定不敢瞒着壮士您的。”

        见她说得有理有据，打手不禁有些怀疑了：“你真没骗我？那神仙果真上了她的身？”

        陆氏见他有些信了，不由大喜，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说服她，她脑子灵光，竟很快想到一个主意，和他嘀咕了两句。

        这时东西已经搬出来了，打手上前扫了一眼：“就算我大方，把这些折价十两，也还有一百两整，不知道这一百两怎么算？”

        乔氏脸色一变：“家里有的都给你们了，剩下的你找他去。”

        南三槐一怒：“臭□□，我要是有银子还，还能回来找你吗！”

        “那是你自己没本事！天大个男人，不仅养不活妻子儿女，还要逼着我们替你还赌债，你就丝毫不觉羞愧吗，你这个祸害！”

        南木已是暴躁之极，见父亲不仅不心疼他们，反而辱骂起来，顿时爆发了，他一指南三槐对打手道：“反正我们家的东西都给你们了，要是不够，你们找他，要杀要剐都随你们的便，我们绝不会阻止。”

        南三槐暴怒：“小崽子，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对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南三槐抬起巴掌要打人，南木也不要命的冲上去，乔氏白着脸上前阻拦，一时又闹成一团。

        “嘭！”

        打手一脚踢翻了凳子，响声惊住了三人，他冷着脸道：“我没时间陪着你们耗，既然没钱，那就拿其他的抵吧。”

        乔氏忍不住哭道：“可是我们家值钱的已经给你了。”

        打手笑了笑，突然目光落在了几个孩子身上，这一打量才发现，五个孩子里那四个都被吓得不轻，偏那女娃娃神色冷淡，不哭不闹，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表现。

        而且，长相也不差……打手不知想到什么，打定了主意，一指道：“财物没有了，不是还有人么，不如就拿她抵债吧。”

        南若在他看过来时心中就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一时之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果然是被老天抛弃的人。

        南三槐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大喜，忍不住连连作揖道：“好好好，您看得上她也是她的福气，您带走吧，我没什么不愿的……”

        “啪！”

        乔氏狠狠一巴掌打断了他的话，双眼猩红，她在面对这个男人时的恐惧懦弱此时都不见了，只剩绝望和愤怒：“南三槐，无论你怎么打我骂我，我都忍了，可是我的孩子，你一个都别想伤害，否则别怪我和你拼命！”

        一直软弱的人突然变成了凶狠的母狼，南三槐被镇住，讪讪捂着脸不敢说话。

        打手却不管这些，让手下把南若带过来，南木反应过来，瘦弱的身躯挡在她前面，边流泪便凶狠大喊：“不准你们碰我妹妹，不准！”

        花儿草儿也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大哭起来，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抱着南若：“不要带走二姐，不要带走她！”

        推搡间，小石头没人看顾，他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大荷婶子终于看不下去，壮着胆子上前，把他抱到一边去了，自己也红了眼眶，嘴里喃喃念叨：“造孽啊，这是造孽啊……”

        混乱中，陆氏不知什么时候窜了过来，她一把拉住南木，焦急道：“哎哟木头，你看他们人高马大的，你们怎么打得过啊，之前那位神仙不是说了吗，若有什么难处，就求帮忙，你快去求他救命吧！”

        仿佛绝境之中抓住的稻草，南木愣了一瞬，猛地朝西方跪下，哽咽着大喊：“神仙大人……”

        乔氏正死死把南若抱在怀里，一时没有注意到，等听到南木的喊声慌忙看去，正好看见陆氏得逞的那张笑脸，还有对面，那打手猎奇一般的神情，和看向怀中女儿时势在必得的目光。

        “木头不要——”

        她下意识喊出来，可惜已经晚了，南木的行为无疑证明南瓜儿被神降一事的真实性，一瞬间，她分明意识到，她的女儿保不住了。

        “啊——”

        乔氏惨叫一声，再也站不住，抱着南若委顿在地：“我的儿啊，我的女儿啊——”

        南若眼睛红了，前一刻她还觉得自己犹如深海飘零，可此时却从乔氏绝望的呼喊中深切地感受到了她的不舍、痛苦、无奈、愤恨，她感受到乔氏恨不得将自己融进她的骨血里，这样的话，就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她，带走她。

        难道，这就是母爱吗？

        即使她明白自己未来的命运或许比上辈子更加悲惨，可这一刻，她却出奇的平静，没有怨恨，没有不甘，甚至，从心底冒出来一股她从未体会过的温暖的情绪。

        若这一场短暂的经历带给她的是真切地体会被人爱着的感觉，那么值了，并且，无悔。

        她伸手回报乔氏，她的母亲。

        在场的人都被乔氏那声喊叫惊住了，村民们大多红了眼睛，但所有人都无能为力。

        南木回头，看见的是妹妹的沉默，是母亲的绝望，是陆氏的笑脸，是打手的满意，他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他亲手把自己的妹妹推向了深渊。

        他转头，疯了一般的磕头祈求：“神仙大人，求求您救救我们，求求您救救我们，求求您了神仙大人……”

        不明真相的邻里只觉他是疯了，知道缘由的村长伯等人却怜悯又期待，陆氏小刘氏等人战战兢兢。

        然而，直到南木的额头磕破了，鲜血染红了他的脸，神迹没有出现，那位神仙没有降临。

        陆氏多想仰天大笑，她假惺惺道：“哎呀，要我说还是认命吧，难道还真以为你们一家子是不同的？上回也不过是侥幸，神仙忙得很呢，哪有时间搭理你！”

        她本还有些克制，可越说越解气，恶毒刻薄的本性便露了出来：“木头，你也别怕，你们家别的不多，妹妹可不少，若是一个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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