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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棺材铺(三)


碳炉烧地旺了些,姜染竟觉得有些热了。

        他脱到只剩一件单衣,而后故作高深地道出了那段往事。

        “如此这般,后来,我把你送回到你母亲手中,由一个姓徐的保护你们入宫,听说他因为这桩事立了功,成了现在的骠骑将军。”

        “我之所以与你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明白一件事,若没有我当年这随手一抄,也就没有如今的你。”

        眼看着宋劣那毫无血色的脸将信将疑,有所动摇,姜染便又乘胜追击道:“我观你面相,知你戾气缠身,寿数不长。前半生灾祸不断,万事不顺,说你是灾星,也不为过。若你有心摈弃前尘,留在此处,那么……后半生,倒是可以换个活法,你可愿意?”

        姜染刚说完,站在柜台上装铜牛的陆乾再也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解释。

        “他的意思是,欠债还钱,正好店里缺个伙计,你得留下。这个伙计,你不当,也得当!”

        铜牛自诩金尊玉贵,好歹前世也是个皇上,如今却沦落到姜染手底下当伙计,每天说最骚的话,搬最重的棺,委实不爽。

        早年明里暗里就督促过姜染好几次,想让他再招个伙计供他差遣,无奈账上没有闲钱,寻常人又对他们的棺材铺避之不及,所以不了了之。

        如今好不容易来人了,定不能让他走了!

        所以当姜染还在那里“观你面相”弯弯绕绕的时候,他直接跳出来“开门见山”了。

        本以为铜牛这一大胆的举动会吓到他,可因为有了之前黄鼠狼的铺垫,反倒让他有了些准备。

        他只是出奇平静地看了一眼铜牛,随后问姜染,“你知我什么身份?”

        “业帝十子,你居第六,虽有皇室血脉,可命格不够强硬,气运也差到了极点,所以那个位置,终究轮不到你,因为天命不在你身上。”

        “天命不在我身上……”宋劣怔了怔,神情有些恍惚。

        正当姜染想安慰他两句的时候,又听到他说道:“最后一个问题,先生若能答得上来,我便留在这里当个伙计也无妨。”

        “请讲。”

        “先生可知,如今的天命……在谁身上?”

        “大业七皇子,韶则。”

        韶则出生时,宫墙之内一道金光直冲天际,刹那韶光漫天,处处祥瑞之象,他亲眼所见。

        听到这个名字,一直面如死灰的宋劣忽然释然了。

        “原来是那个鸟痴……”

        姜染本以为他会再纠结一会儿,却没想到那人很快就自己看开了,从棺材里爬出来,对着他十分谦卑地行了一礼,“在下宋劣,还未请教,先生的名字。”

        他这态度转变地挺突然的,这会儿温顺的模样与那眉间的戾气十分不相衬。

        “姜染。”

        他不认为这个人是真心想留下来。

        不过是被人追杀,无处可去,在这里躲避一时罢了。

        姜染对着地上的铜牛随手一指,“这是陆乾,也是我棺材铺的伙计。”

        宋劣十分自然地接过话,“放心,我与他平起平坐,定不会欺负他。”

        铜牛瞬间不乐意了,“诶,朕发现你这人蔫儿坏,朕先来的,凭什么你能和朕平起平坐?”

        在铜牛不满的聒噪声中,姜染打了个哈欠想去睡觉,临走前十分贴心地提起一捆“柴火”丢给他。

        “今夜你就睡在这里,天凉,冷了就添点儿柴火。”

        ……

        ……

        五更天,天边翻出一线青灰,日光还在犯懒,雪树银花藏在浓重的雾霭里。

        没能等来日出,浓云已经来势汹汹,笼罩半边天地。

        天气不好,却并不妨碍今日庙会赶集。

        马车忙忙碌碌地从门前驶过,摆摊的商人为了空地的归属起了口角,杂耍班子里的卖艺人轻咳一声,挑灯往脸上抹着浓重油彩。

        宋劣一夜未睡,住在陌生的地方,总要时刻防备。

        长夜难熬,起先还能烧点柴火取暖,等到柴火烧完了,就只能缩在棺材里熬着。

        这天迟迟不亮,宋劣只觉得浑身无力,胸前伤势未愈,如今好像又染上风寒,饥寒交迫间,终是有所松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晨雾消散,满街喧哗之时,姜染裹着层层冬袄,一边搓着手,飞快地穿过冰天雪地的院落,准备开张。

        屋子中央的火盆早已熄灭,柜台下的铜牛还在打鼾,至于躺在棺材里的那位,毫无动静。

        莫不是死了?

        姜染也是出于好心,走到棺材旁边向内探看了一眼。只见里头躺着的那位双眼紧闭,面色惨白。

        姜染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手刚伸进去,那位的眼睛忽然就睁开了,且下意识地从身后摸出一把匕首朝着他的脖颈处袭来,是一击毙命的招数。

        这是他身体的自然反应,早年被人刺杀惯了。

        姜染立刻后退一步,他的反应已经很快了,饶是如此,那匕首还是划破了他新买的袄,棉花从豁口处涌出,白花花掉了一地。

        宋劣这一反扑一击不中,倒是因为动作太大,忘记自己还躺在狭窄棺材里,起身时直接栽倒在地。

        “诶你这人怎么恩将仇报啊?”姜染冷眼看着他,也不去扶。

        宋劣这会儿清醒一些了,撑着身子说了句抱歉。

        他是个落魄皇子,时时遭人刺杀,像如今这般卑躬屈膝地道歉,不是头一次,他一向隐忍至此,所以苟活至今。

        再说这个棺材铺老板并非常人,十几年前的事情鲜有人知。

        若真是他救了自己,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的面貌却依然清隽,好似永远也不会老,说不定知道夺天命的方法!

        待到他套出办法,然后东山再起……

        一番思虑刚想到东山再起这里,就被一件破袄兜住了脑袋。

        “针线活会不会?”

        “会一些拳脚。”对方拒绝回答并岔开话题。

        “我问你针线活会不会?”

        “懂一些杀招,精通一些谋略,若你店铺的生意不好,我也知道一些其他赚钱的法门。”他是皇子,虽然是私生的,虽然一直很落魄,但也是皇子。

        如今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还要让他带病做针线活,就有点过分,况且他也不会。

        “你负责把它缝好。”分明是个不容拒绝的语气。

        宋劣抱着那件破袄,一时语塞,迷茫了一会儿,又问道:

        “我初来乍到,对铺子里的事物都不熟悉,若有人来买棺,我该说什么?”今日是他当伙计的第一天,不懂就问。

        此刻姜染正试图戴上第四副手套,头也没抬地回他,“不卖。”

        “你家棺材铺不卖棺材?”宋劣有些诧异地咳了两声。

        铜牛从柜台底下钻出来,伸了个懒腰,“昨日他没跟你说?咱家棺材铺向来只给妖收尸,不给人收尸的。”

        宋劣更为惊异了,“妖?”

        铜牛一脸同情地看着他,“说起妖尸,你也见过的。瘟妖的尸体,昨夜你还拿它来生火取暖的。”

        言罢,看着宋劣那越发阴沉的表情,补了一句,“你不会真以为那只是柴火吧……”

        宋劣皱着眉头,像是被气坏了,躬着身子猛咳了起来,甚至还吐了几口血。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将这口气顺下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可面上却还是装作谦卑有礼,“先生,我这是怎么了?”

        不过一夜,今早的身体状况竟比昨天还严重了。

        姜染见他吐了满地的血,面色灰败,也不着急,甚至还磨磨蹭蹭选袄,“你烧了瘟妖的尸骨,自然是染了点小病,没几个时辰能活了。”

        宋劣:“……”

        他努力松开牙关,让自己接下来的话不那么咬牙切齿。

        “那么敢问先生,我这点小病,该怎么医治?”

        姜染喝了口热茶,“城外荒郊,有一处傩神庙,你去庙里拜一拜。”

        “只是拜一拜……就没事了?”这么离奇的事,他第一次听闻,况且他快死了,却被他们说得轻描淡写,所以不得不一再质疑。

        “那庙里住着一只傩妖,如今修为已经到了鬼蜮境,他虽是妖,但却是难得的喜欢与人相处的妖,整个大业都在他的领地范围内,况且你的病与瘟妖有关,他自然会庇佑你。”

        一旁的铜牛生怕他听不懂,插嘴解释,“妖修统共分为六个境界,由弱到强,分别是蜉蝣境,化形境,魍魉境,鬼蜮境,罗刹境,飞升境。你只需知道,鬼蜮境是顶顶利害的境界,翻遍整个大业,也就只能找到这么一只!”

        “可外面的金吾卫应当不会放过我,我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姜染饮尽最后一口热茶,舒服地喟叹一声,让他放宽心。

        “昨日来抓你的金吾卫进了我的棺材铺,接触过瘟妖尸身,现在应该也病地不轻,没工夫管你。”

        虽然那些人只是短暂接触,也要病上月余。

        姜染这边终于换上了心仪的大氅,站在门前对着虚弱咳血的宋劣招呼道:

        “顺路一起走啊,今日城中庙会,难得的热闹,我去逛逛!”

        陆乾因为铜牛之身,不方便出门闲逛,只能伏在柜台上酸溜溜地挖苦他:

        “您新招的伙计要死了,您还有闲心逛街?那个谁,给朕盯死他,不准他买袄!”

        就这样,宋劣一边吐着血,一边跟着姜染挤进了拥挤的庙会街。

        他在满街叫卖声中尤为艰难地提高声音请求帮助,“先生可否搀我一搀……我快站不住了……”

        说出的话久久没有回应,再一抬头,刚才那个跟他说顺路一起走的人,早已消失了踪影,气得他差点一命呜呼。

        姜染这边确实走得快了一些,一起出门就把命不久矣的新伙计抛在脑后,看热闹去了。

        今日老罗的面摊前人满为患,摊位上的客人却个个神色诡异,食不下咽地看向一处。

        那客人面前堆着十几只碗,嘴里塞满了面,囫囵嚼两下吞咽,再端起依然滚烫的面汤灌进喉咙,即便口舌被烫地起泡也没有停下。

        那人红着眼睛一边哭一边吃,只要动作稍稍慢下来,那身躯便以肉眼可见的态势瘦下来,脸颊凹陷,双眼突出,形容枯槁。

        为了活命,他只能疯狂地吃东西,吃得越快,那干瘪的身躯体态又会渐渐圆润回来。

        姜染一眼就看出,那人被饿鬼附身,而他拼命下咽的,不是食物,更像是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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