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杨高梅拍拍朱明的小脑袋，安抚道：“只是在谈，没有定下呢。”

        朱明顺势坐到祖母怀里，大眼睛眨巴眨巴，压低声音说：“好祖母，你就告诉我，咱们家现在有多少钱啊？”

        杨高梅陷入思考，这些年家里种地、做木工，减去日常花销攒了能有五六十两，加上卖竹编、卖衣架衣柜这一笔，八十多两。现下家里攒下的银钱可以说挺充足的，但考虑到朱明这几个孩子还要念好几年书，年纪大点的几个孙子也快要到娶妻的年纪……

        杨高梅抱着朱明，警惕地说道：“你要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想把家里的银子都拿去建房？这可不许啊，家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朱明吐吐舌头，没回话。

        杨高梅看她这副样子，知道她心里肯定在打小主意，又多说了几句，让朱明省着点银子。

        其实古代农村建房用不了多少钱，尤其是土胚房，只需要自家人挖点黄泥，做成土胚子，山上砍几根粗点的木头做粱，到镇上买点瓦片铺起来，基本也就成了。价格很实惠，也没什么技术含量，村里人自己就能建。

        朱明当然不想只是建这种房子啦，毕竟衣食住行。衣方面朱明还是个小孩子，目前对这个没啥追求，舒适保暖就行。食方面，目前每天上午一个鸡蛋，隔三差五喝点羊奶，营养摄入也够了。

        “住”就是朱明最在意，最感兴趣的了，跟自己的本专业也密切相关。而且最重要的是，下一步的创业项目就跟住有关，所以朱明绝对不允许家里这次建新房敷衍了事。

        在朱明思索的这一会儿功夫，男人那桌的话题也结束了，趁着天色还亮，杨屠户也要抓紧时间回镇上。

        临走前，还来特意来跟孩子们说说话，杨屠户摸了摸朱明的脑袋：“明娘，在学堂有没有好好地听夫子话？最近字练得怎么样了？”

        大概是天下间所有的长辈最喜欢问的就是孩子成绩，不过朱明可不怕这个，仰头望着他，笑咪咪着说道：“舅祖父，我在学堂里可是天天被夫子夸奖呢。”

        一旁朱宝补刀：“也天天被夫子留堂。”

        朱明：“……”

        听到孩子们的趣语，杨屠户哈哈大笑，一手薅过一个抱着，说道：“没事没事，你好好练字，舅祖父去县里给你买纸。”

        欢声笑语中，客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朱明也拿了两盏灯，跑回木工室继续画图。

        朱明埋头苦画了了三天，中途村里来人量了地，朱家围了三亩的地，交了一贯五百文。

        三亩地听着觉得大，但实际居住面积不大的。农村的房屋是集生产和居住一体的，牲畜、茅厕、农具、几块蔬菜田地，朱家还要加上一个木工工作间，林林总总算下来，要好好规划，这三亩地才够用。

        第三日吃完晚饭，朱明又把朱家人叫到一起，坐在院子里，看她的设计图。

        朱明笑嘻嘻地把一块木板递给朱行，并说道：“大哥，你明白怎么做吧。”

        人型支架朱行无奈地点头，但同时心里也在好奇朱明的新想法。

        朱明再次站到全家人面前，如同大半年前一样，脸上自信飞扬的表情没变，只是个子长高了一点。

        朱家的未来也会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家庭会议里，跟着这个女孩的步伐越走越远。

        朱明的心情也不像第一次讲话那样紧张，这次游刃有余了几分，图纸也比上次精细了很多，还用毛笔细细的描了边，看上去清晰了很多。

        “大家都看大哥抬的这块板子，上面就是我画的图。家里这次建新房，我想建一个二进的院子，但不是传统的二进。一进门，靠门边这一排屋子，也就是倒座。我打算建成木工工作间和仓库，现在家里这个实在太小，根本不够用，以后家里的木活只会越来越多，还是建得大一点好。”

        关于这点众人都没有异议，朱明接着往下讲。

        “然后大家看东西厢，这两边就是咱们家三房人住的地方。”

        朱宝发出疑问：“明娘，你这图上一边只有四间屋子，总得只有八间，这够住吗？祖父不是说，咱们家这次建房，每人都会有自己的房间吗？”

        “宝娘，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我打算建两层房，倒座、正房、西厢、东厢通通都是两层。大人们住一楼，咱们小孩都去二楼。”

        朱明此话一出，大伙儿就闹哄哄地商量起来。

        杨高梅想不通，问道：“明娘，为何要建两层呢？三亩地，盖平房也是尽够的呀。”

        朱明心里默想：当然是为了炫技啦！

        表面却一本正经说道：“祖母，盖两层我其实想了很久，你看我们家现在这么多人，两层楼也就将将够住，等大哥他们几个成婚，又生了孩子，也很快不够住啦。盖两层的，空出一块地来，以后家里建房就有地方啦。并且一楼夏天热冬天冷，住二楼不是很舒服吗？”

        杨高梅还是犹豫，说：“我住一楼就好，不去二楼。”

        朱明笑着：“祖母，咱们一家在堂屋吃饭已经很挤了，你跟祖父的卧房就和堂屋在一间，你们搬去二楼，就宽敞了，咱们家再做两张桌子，来了客人也有地方啊，不用坐院子了。”

        其实这都是朱明的一通歪理，根本站不住脚，但就是说到杨高梅的心坎里去了，试问哪个长辈不喜欢儿孙满堂呢，朱明所描绘的儿孙成群建新房的场景，也是杨高梅憧憬的。

        朱振山在旁边一口一口的抽着烟，没说话，朱明瞟了他一眼，继续接着说：“正院我就打算这么建，后面的后院，就是咱们家的厨房、牲畜圈、茅厕，还有几垄田地种菜，还有这个，我新增的浴室。”

        老朱家之前洗澡都是烧了水，抬到自己屋里擦洗擦洗，小孩子还好，可以坐到盆里泡泡，大人就很不方便了。

        朱明：“浴室和茅厕，我都分为两间，一男一女，家里人多，有时候上个茅房还要排队，太不方便了。”

        这建议简直深得众人心，家里二十口人，谁还没为坑位排过队呢？

        朱明：“大家看，厨房和浴室并排建，到时候中间可以再建一个盥洗室，洗衣洗菜都方便，顺着挖一条排水沟，家里倒水就方便多了。这边，牲畜圈和茅厕建在一起，粪池可联通，打扫也方便。特别是这个茅厕，我要好好改造改造，臭死啦！”

        朱明一副嫌弃的要死的表情，小脸都皱在一起，大伙儿都被逗乐了。

        众人再仔细地围起来看了看图，都觉得设计的很合理，气氛一阵热烈，纷纷夸赞朱明，朱宝更是星星眼崇拜地望着朱明。

        沉默了半晌地朱振山，突然开口：“明娘，你想建的是土胚子房吗？”

        姜还是老的辣，一句就戳破朱明的小九九。

        朱明只好老老实实地说：“祖父，我想建砖房。”

        听到是砖房，大伙儿立马冷静下来，这卖砖可是得花好大一笔钱啊。

        朱振上皱着眉：“家里这才赚了几个钱，你就想着住两层楼，住砖房了？你小小一个人，倒是敢想，整个村里，就算是村长家里正家，谁家住的两层？本事没多大，尾巴倒是翘得高。”

        朱振山这话说得有点严厉，几个小的听了都吓得缩了缩脖子，几人大人顿时也不讲话了。

        朱立良嗓音有几分哑，说：：“爹，明娘没这个意思，她……”

        朱明目光灼灼地看向朱振山：“爹，让自己来跟祖父说。”

        “祖父，没有什么敢想不敢想的。我这么说吧，咱们家才刚开始，衣柜？竹编？都是小打小闹的玩意儿，这才哪到哪。”

        “一百两？一千两？我要做到的远远不止这些！”

        “我就是想盖二层砖楼，何必畏首畏尾。别家不盖我也不盖？别家不赚钱，我家也别赚钱好了。去年冬天的时候，你天还没亮就上山砍竹子，祖母伯母煮竹篾条，用棍子一直拌，手上磨了多少水泡，伯父他们破了多少根竹条，手上又扎了多少毛刺……”

        “咱们家的钱都是一分一分用汗水赚来的，我们堂堂正正地建个房，有什么使不得的。”

        朱振山听了这话，久久不能言语，语气复杂说道：“你还小，不知道这人心难测，若是咱们家做的太扎眼，村里人会怎么想。送你们去读书的时候，村里就有不少的风言风语。咱么毕竟还得在这村里生活，外人的想法不得不顾啊。”

        朱明喝了口茶水，认真地说道：“祖父，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考虑到，我都晓得的。我敢这么做，自然是有办法的，乡亲们我当然考虑到了，你放心，这事交给我。”

        屋里沉默了半响，朱振山缓缓开口：“就按你说的办吧。大郎，明天随我镇上去订砖瓦。”

        听到朱振山的话，大家都松了口气，刚刚朱明的一番话，人人心里都很有感触，想起那段时间的辛苦，都叹了口气。

        一旁的叶秀，又仔细看了看图纸，这大半年她跟着女儿识了不少字，望着图纸上一个从没见过的字，疑惑地问道：“明娘，你这图上，怎么每个房间都有一个‘灶’啊？”

        朱明听到这话，拍了拍脑门，这节奏一被打乱，差点把这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朱明：“娘，这不是‘灶’，是‘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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