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人设崩塌

我正在想怎样才能从她手下逃脱，却听门口传来黄药师的声音：“你若要让我助郭靖守城，便赶紧放了她。”

        “爹爹。”黄蓉失声叫道。

        “还不放手！”黄药师厉声说道。

        黄蓉瞪了我一眼，慢慢地放开了手。

        黄药师走进门来，黄蓉还要再说什么，黄药师不等她说话便道：“天晚了，你早些回去吧，我们要歇息了。”

        黄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爹爹你要歇在这里？难道你们已经……？”

        黄药师打断她：“我和你说过，你只需知道我和她要回桃花岛成亲，其余的不必多问。”

        黄蓉转头看了我一眼，这一次，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黄蓉走后，黄药师牵起我的手说道：“我们走吧。”

        我：？？？

        黄药师对我笑道：“我知道你不想留在这儿。我们回客栈，明天一早离开襄阳。”

        他知道我想走，他也愿意随我一起走。可是，他心里真的想走吗？他放得下这襄阳城的生死存亡吗？

        我拉住他：“不急，我们先去外面坐一会。”

        并肩坐于廊檐下，望着浩瀚无垠的星空，我朝他问道：“‘药师’其实是你给自己取的字，是不是？”

        黄药师不答，问道：“为什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你想要像李药师那样辅佐明君，开疆拓土，建一番不世之功勋，对吗？”

        黄药师笑着一点我的鼻子：“什么时候看的《虬髯客传》？”

        “挺早了，就在我们刚开始推算《凌波微步》那会。”

        我朝他一笑，握着他的手接着说道：“这个乱世没有唐太宗那样的明君，但却依然还有那千万百姓。你不必非要去‘忠君’，但你依然可以去‘爱国’。你没法在这个乱世建功立业，但你依然可以为国家为百姓去施展你的才华。你没法改变这个世界，但你依然可以守护这个世界。你没法成为李药师，但你可以是黄药师。”

        他愿意随我走，可我知道他其实想要留下来。

        南宋偏安一隅，只图苟全不求进取。黄药师想要建功立业的梦想和抱负此生注定无法实现，除非他肯像耶律楚才那般投靠蒙古，否则只能如郭靖这样不求名利，只求为民。

        上天给了江湖一个李药师，却不肯给南宋一个李世民。

        这世道就是要薄待于他，叫他一身才华文武兼济，却又偏偏不肯给他施展的余地。

        如今他不求忠君，但求报国。不求名利，但求尽力。

        守住襄阳，这是他已经残缺了的理想，我不想再去阻拦。

        “你想要我留下来？”黄药师问道。

        “嗯。”我朝他点点头，又补充道：“但只此一次。”

        历史的车轮没有人能挡得住，蒙古的铁骑终会踏破襄阳的城门，即便这次守住襄阳，十三年后依然会被攻破。

        黄药师一笑，低头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那我们留下，等蒙古人退兵了再走。”他说着拉我站起身来：“即便留在襄阳城，也不必非要留在郭家，我们回客栈。”

        “好！”不用面对黄蓉那自然再好不过，我高兴得用上轻功直接跳上了墙头，当先往外跑去。

        可尴尬的是，客栈房间满了。

        走出客栈，我朝黄药师问道：“现在怎么办？”

        “我们去铁雕里将就住一晚吧，等天亮了再去置一间宅子。”黄药师说道。

        我向他问道：“你不想回郭家去吗？”那里有他的女儿女婿，他不想去一家团聚，享些天伦之乐吗，虽然他这个年纪享受天伦之乐好像太早了点。

        “我不想你受委屈。”黄药师说着又道：“而且那郭靖太闷了，总是一副严厉古板的样子。那黄蓉武功不弱，又总想着对你不利。这襄阳城是要守，但这郭家我不想回。”

        别说，连把黄蓉养大的那个黄药师在靖蓉婚后都不想跟他们住在一起，这个黄药师就更加没法忍受了。

        “那你女儿的委屈怎么办？”我有心逗他。

        黄药师斜睨着我：“她或许与我有些渊源，但也不一定就是我女儿吧？”

        “她还真的就是你女儿。”

        按照今天黄蓉说的话来看，这过去的五十年发生的事就是射雕和神雕的原著剧情。

        “分明就是你爱多心。”

        “……”

        “我给你说个话本吧。”

        “哦？你又看了什么新奇玩意儿？”

        “《射雕英雄传》！”反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讲给他听听也没什么。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等到了‘沙雕号’时，正好把射雕的故事讲完。

        我得意地对他说道：“现在你明白了吧，在金老原本给你安排的剧情里，你就是爱黄蓉她娘！爱得死去活来的，夜夜站在亡妻坟前吹奏玉箫；又搜罗了天下的奇珍异宝放到亡妻的墓中；把老顽童关在桃花岛十五年，只为了拿《九阴真经》到爱妻坟前焚烧祭告；欧阳锋送美女给你也不要，还说什么自先室亡后就视天下美女为粪土。你还为她造了一艘花船打算殉情，但阴差阳错老顽童非要上船，你索性把女婿郭靖也赶到船上，就为了要烧两本活的《九阴真经》给天上的她。”

        我心想着，黄药师听完这话肯定会温柔一笑，说点‘以后我待你只会比这更好’一类的话。

        谁知他笑是笑了，却是噗呲一笑说道：“这一听就知道是在作戏！”

        “如果真的思念亡妻，为什么不吹《凤求凰》不吹《长相思》，却要去吹《碧海潮声》？那明明就是为了整治老顽童！”

        “搜罗来的珠宝放哪里不是放，这是活人也能用的东西，黄蓉不就戴了几样在身上吗？何必非要拿一个死人当借口呢？”

        “焚烧《九阴真经》祭告亡妻这听着就好笑，她生前不会武功，我烧本《九阴真经》给她有什么用呢？真要那么爱她，起码也该烧点她喜欢的东西不是吗？烧几件漂亮衣裳都比这要爱妻。再者，她既然是因为默写《九阴真经》耗竭心力而亡，那说明她活着的时候我就没那么在意她。真要那么爱妻，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默写经书？又为何不去找你跟玄风追讨经书，反而要让身怀有孕的爱妻耗尽心智地默写？”

        “若是真的爱妻，那自她去后我定然心如死灰，就像老毒物说的那样，那三十二个美女不过是聊以作视听之娱，又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留下与否都不会影响我对她的爱意和深情，可我为什么还要拒绝老毒物，而且还拒绝了两次，非得把美女都送走？那还不是因为你！在你说的这个话本里，我既然已经跟你重逢了，那你总有一天要回桃花岛，让你见到老毒物送的那些美女，你能不多心吗？”

        “那艘花船就更不用说了，这哪有人嘴上喊着殉情却一直活到九十多岁的？这分明就是不想殉嘛。”

        “而且非要让郭靖到花船上送死，这哪里是为了烧活的《九阴真经》给她？这不明摆着为了你吗？既然你跟郭靖跟江南六怪有仇，郭靖又是江南六怪的弟子，让你的仇人做了我的女婿，往后你还会搭理我吗？本来还有个欧阳克可以打发好这事，风流点就风流点吧，总比把女儿嫁给郭靖要强。可偏偏老毒物这蠢儿子不争气，三道试题都输给了郭靖这傻小子。这婚事还当着老叫化的面红口白牙地许出去了，那没别的办法，就只好杀了他呗！不过直接动手，老叫化肯定要跟我翻脸，送他上那花船正好一劳永逸。否则我为什么要阻止老顽童和老叫化，却偏偏要让郭靖上船？”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番话完全颠覆了以往我对黄药师的认知，说好的爱妻如狂呢？说好的痴情一生呢？

        我对他说道：“你这是站在‘我们是情侣’的角度来看，但人家话本里的那个黄药师又不爱梅超风，干嘛怕她看到欧阳锋送的美女呢？”

        “那这话本里的我为什么要打断灵风他们的腿？”

        “因为在话本里我和陈师兄偷走了《九阴真经》？”我说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为了《九阴真经》，为什么不去把《九阴真经》追回来，就算你们二人练了真经上的武功，便能打得过我吗？再者，偷东西的是手，若是为了以儆效尤，也会去打手而不是打腿，更不会打断腿后又将他们逐出师门。”

        所以，他在意的其实是梅陈二人的私奔和背叛。因为梅超风的离开，所以打断了其他弟子的腿，因为陈玄风的背叛，所以将所有弟子都逐出师门？

        黄药师又接着说道：“在这个话本里，如果我真的是为了《九阴真经》，那么十五年后，我再次见到你，大可以一掌毙了你拿走真经，既清理了门户又取回真经，何必跟着你跑了大半个江南不让你知道。还一路保护你让你不受欧阳克的欺负，又大费周章地在归云庄帮着你去打郭靖给你出气。我做了那么多，你还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你向来护短，对本门弟子都会照顾一下吗？”我干巴巴地问道。

        黄药师白了我一眼：“那在你说的这出话本里，黄蓉被裘千仞打了一掌，我去找他算账了吗？”

        “会不会是你嫌太麻烦了，所以懒得去？”我本来想说裘千仞武功也不低，你是不是欺软怕硬？

        黄药师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白了我一眼说道：“欧阳锋武功不高吗？但欧阳克欺负你，后来在桃花岛当着老毒物的面我不照样收拾他吗？”

        我想辩驳，但又实在无从辨起。他说的好像都没错，但我实在无法接受一直以来那个爱妻如狂的黄药师其实所爱另有他人，这就跟从前喜欢的某某爱豆一夜之间被爆出惊天丑闻一样，叫人难以接受。

        我一边摇头一边烦躁得在原地来回踱步：“这原著不是你说的这样，不是这样，绝对不是这样。”

        黄药师却不理会我，说道：“在你说的这个话本里，根本就是你自己用情不专，跟着玄风跑了，害我伤心了一辈子，孤寂了一辈子，但我还不计前嫌地处处想着你念着你护着你……”

        “你给我闭嘴！你破坏了我对黄药师的美好想象你知道吗？”我朝他吼道。

        那个爱妻如狂的黄药师啊！我的射雕！我的童年！一下子全都被他毁了。

        黄药师哈哈大笑，待笑够了将我拉过去，说道：“你编这么一个话本出来，其实是因为你还在想着玄风，是不是？”

        这特么哪跟哪儿啊？怎么就成了我在想着陈玄风了？

        不等我回答，黄药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我劝你还是死心吧，玄风这孩子挺不容易的，你何必非要逼得他去自尽呢？”

        我：……

        我给他讲《射雕英雄传》的本意是为了证明，黄蓉确实是他女儿。因为黄蓉这个证据的存在，他便不能抵赖他移情别恋娶了其他女人，而且不只娶了还爱得情深似海，痴心不悔。然后我再以他对我负心薄幸为借口，趁机订立一堆不平等条约。

        结果到最后，在他一通歪解之下，我反而变成了用情不专的那个，好气呀！我特么还辩不过他，更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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