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细作

杨鑫德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傻愣愣的儿子，开口道“你拿了钱财给林氏在外买了宅子？”

        杨文晓心里一惊，“父亲，这是谁与你嚼了舌根吗，那是儿子买给自己的”

        “房契上是谁的名”

        “是……是…”杨文晓不敢说，更不敢与父亲对视，眼珠子转来转去，最后越瞧越觉得地上趴着的妇人，似是自己的妻子许氏。“许氏，你怎再此”

        季瑜听他认出了自己，脑袋也没有被盯着的感觉，随直起了身子，没有理会他的问询，只是跪坐着眼睛眯着一条缝，看向公爹婆母。

        “我在问你话…”杨鑫德提了声又问了一遍

        “是……是……是表哥的名”

        “呵呵呵，好，很好…”

        “父亲，我…我只是可怜姨母一家”

        “你今日在园子里，当着仆妇的面，将自己妻子娘家的礼直接赠予妾室，是如何想的”

        一听是这件事，杨文晓心里就没了紧张，坦然道“自是因为，许氏是我妻，夫妻本一体”

        “那你可知那衣料里有水银秀春，给了林氏会有何后果？”

        “后果？不就是做一身好看的衣裙吗？”

        “好，很好”杨鑫德哈哈大笑两声，忍不住拍了拍桌子

        “你日前当着婢女的面，抢了媳妇的钱盒，是与不是？”

        “那是因为儿子想买些书籍，向她借些钱财，她明明才收了岳母给的体己银子，却一分一毫都不愿给儿子，儿子这才出于无奈夺了钱盒”

        “买了什么书籍，也借为父阅览一二”

        “是…是…”

        “你究竟去买了什么，说！”杨鑫德手掌重重的拍在桌上，惊的杨文晓的肩膀都随之一跳。

        “我…我…我给了表妹，她说表哥读书坚苦，说姨母生活不易，一家子连个吃食都快没了，所以…所以儿子只是想接济一下，待表哥日后有了出息，也好给咱们家有个助力”

        杨鑫德越听越气，他是怎么生出这么个蠢儿子，拿起手边的茶壶、茶盏，劈头盖脸的砸过去，滚烫的水飞溅到了杨文晓的脸上，只听他在房里躲来躲去，直喊父亲饶命。

        杨夫人见儿子脸上都被烫出了红点，心疼不已，劝解道“老爷，你就别责怪儿子了，儿子是心善，想帮助我娘家姐姐，又不是干了大逆不道之事，若不是媳妇大惊小怪，本也是一桩美谈”

        “对啊，父亲”杨文晓也帮腔道“是许氏嫉妒表妹，故意说儿子的不是”

        “你给我闭嘴！”杨鑫德气愤的看向已经渐老的妻子，她满脸的慈母样，想到之前她也要为自己的妾室生母挣个正室之位，终于明白自己的蠢儿子，是继承了他母亲的蠢脑子，还好小儿子被他从小送到了书院读书，还算有个指望。

        “他们林家是因为贪墨才被查抄了家财，三代不能为官，你居然等着你那表哥有出息，还想成为我的助力，你是我儿子？怕是哪家派来的细作吧，是怕你父亲官运太好，少了些污水点缀吗！是怕人寻不到我的错处吗！”

        “父亲，息怒，父亲，是儿子思虑不周，是儿子不好”

        “别别，我不过是寒门出身，哪里有你这个出手阔卓的儿子，不曾给自家添砖加瓦，到是急着给别人做个好儿子，买宅子给银钱，以后别叫我父亲了，过继给你的好姨母做儿子吧”

        “父亲，父亲，您别这么说”杨文晓心里害怕不已，他听着父亲似的确有这个打算，哭嚎着爬到父亲的腿边，“求父亲，求父亲原谅我吧，我错了我错了”

        “滚开”杨鑫德将儿子一脚踢开，“若不是看在林氏有孕，我今日就将她赶出门去，从今往后，林家人不得再入杨府，林氏也不得出院子。”

        “父亲……”“老爷……”

        “怎么？”杨鑫德笑着问妻子和儿子“你们要求情？”

        “不是，不是”杨文晓害怕的直甩头“儿子知错了…”，杨夫人也被吓的不敢多说

        “之和…”

        立在屋外的管家杨之和听到叫名后，步入屋内，“老爷…”

        杨鑫德指着儿子“把他给我拖到祠堂，当着祖宗的面打十板子，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他不得出府”

        “是…”

        杨文晓没有反抗，他不敢他害怕，只得老实的跟在管家身后。

        处理完儿子的事，杨鑫德看向自己的儿媳，意味深长的夸赞了一句，“许氏，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

        季瑜知道老狐狸是在打量自己，她也知今日自己这模样，属实与过去梦里美人的作派相差太大，这时候她唯有装作生无可恋的模样，才能解释的通“儿媳历经生死，痛失爱子，日日哭夜，才明白，人，何以为人”

        “呵呵……”杨鑫德没有评价，”你随吴嬷嬷，去林氏那把东西取回吧”

        “谢公爹做主”

        “墨香，看，这料子衬我吗”林姨娘从箱子里取出水银秀春，将它围搭在身上，对着铜镜左右照着，幻想做成襦裙后自己该是多美“这么好的料子，就该配我，许诗筠那病恹恹的样儿，穿了也是浪费”

        墨香应声附和道“那是自然，当初在商州，多少名门贵子折服于姑娘您的美貌”

        “是啊”说起商州，林姨娘不免怀念自己还是官家小姐的日子“若不是父亲的事，我也不用投奔姨母，这料子本该就是我的，也就是她运气，娘家这几年赚了几个钱，有个帮衬，不然就她那副无用样，早就该被休弃了”

        “是吗？”季瑜带着春桃，领着吴嬷嬷，没让人通报，直接闯入了屋子，正好听见林姨娘在寝室说的一番话“姨娘说错了，我不光运气好，有个有钱的娘家，我还运气好，嫁了一个好郎君，不然也不会有一个官家小姐出身的妾室，对吗？”

        “你！你怎么在这里”林姨娘被突然出现的季瑜吓了一跳，想起手里还攥着水银秀春，忙摆在自己的背后。

        季瑜也不与她计较，穿过寝室与厅堂的珠帘，慢悠悠的移步至她的面前“林姨娘，见到我，你的礼呢？”

        “我…我身怀六甲，不便行礼，倒是姐姐你，夫君可不让你出院子呢”

        “姐姐？夫君？就你也配喊？林姨娘，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是！妾！林姨娘，你是不是也忘记什么是妾了，春桃，给姨娘讲讲”

        春桃挺直腰背，对着林姨娘，一字一句的念道“妾可为婢，可通买卖，有子不得养，有财不可拥”

        “我是贵妾！”林姨娘不服的喊道“姐姐，你莫不是忘了，你的婆母可是我的姨母，是有血缘关系的”

        “贵妾？贵在哪儿？贵在你那被流放的父亲？贵在不能自理日日向你讨钱的兄母？”

        “你敢折辱于我，我要去告诉表哥！你犯了妒忌、口舌，无子，姐姐，你还是多可怜可怜自己吧，免得被表哥休弃了”

        “是吗，你可知，拜你所赐，你的表哥此时正在祠堂里挨板子呢。公爹说了，以后不许你杨家登门，也不许你出院子，这院子以后便是你的牢笼，开心吗？”

        “姐姐，姨母可不会答应，你要是想吓唬我，让我惊了胎，姨夫姨母还有表哥，都不会饶了你！”

        “吴嬷嬷，你来给林姨娘好好说说吧”季瑜退后几步，让吴嬷嬷上前

        “林姨娘，少夫人说的没有错，老爷的确说了以后不让林家的人登门，您也不能出院子，夫人当时就在一旁，也同意了，”

        “怎么可能”林姨娘不可置信的退后几步，跌坐在床边，倚竹慌忙上前稳住了她“为什么，我…我要去见姨母”

        吴嬷嬷上前一步拦不住了“林姨娘，老爷现在还在夫人那，您最好别去。老爷命老奴来，是让您归还少夫人的衣料箱子和脂粉钗环的箱子”

        说完，就举起双手，等她将手上攥着的水银秀春放上来。

        林姨娘紧紧捏住手里的布匹，似是有满腔恨意，只不过几息，脸上的怒色不见，换上的是愁眉苦脸的委屈样儿。

        她爱惜的将水银秀春摊置在腿上，抹去本就不存在的折痕，又仔细的将布料折成块，捧在怀里，倚竹默契的将她扶起，她绕开吴嬷嬷，缓步走到季瑜的面前

        “少夫人，是我不懂规矩，不该要求表哥，现在交还于你，希望少夫人莫要同我在计较了。”端起布料只等季瑜来接。

        季瑜瞧她这架势，觉着她定要作妖，并没有自己去接过来的打算，春桃想去接，被林姨娘躲开了。

        “少夫人，我是诚心认错的，夫人不愿接，是不肯原谅我吗，好，那我给您跪下了”搭着倚竹的手臂，她一条腿已弯曲

        季瑜也有些闹不明白她的目的，难道跪一跪是为了凸显自己的刻薄？不过她也不想再平添事端，于是伸出双手，准备接过。

        此时林姨娘整个人向她扑来，果然是个不省事的，季瑜不忙着扶人，而是伸出右脚，脚尖朝上，正对着她的孕肚。

        林姨娘余光一扫，愣了一下，她是真没想到少夫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居然是个心狠的，她原本只是想栽赃她好有个话柄在手里，并不是真的想摔倒小产，赶忙拼劲全力抱住倚竹的手臂，整个人也靠过去，也顾不得自己手上价值万金的料子滑落在地。

        季瑜捡起地上的布料，轻轻拂了拂，交给身后的春桃，自己则盯着瘫软在倚竹身上，惊魂未定的林姨娘，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你猜，若是不幸小产，你能不能像我这般幸运，活下来？”

        林姨娘听完，深吸一口气，惊恐的看着她，肚子也感觉有些不舒服，慌忙喊道“郎中，我，郎中”

        “林姨娘，你怎么那么不小心，险些就摔倒了，快，去请郎中，以后要好好在院中养胎，知道吗”

        林姨娘不知道是不是被吓住了，竟乖乖的点了点头。

        季瑜见春桃利索的将箱子里的东西归拢，也不耐继续留下来，让吴嬷嬷跟来的几个婢女抬回她的院子，等屋内就剩下林姨娘、墨香、倚竹三人，她最后说道“若不想孩子生下被我抱走，就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彼此就能相安无事”也不等林姨娘反应，就自顾自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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