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闭上臭嘴

　　“来福客栈”位于安从坊中心十字大街上，名字很俗，建筑却不俗，或恢宏或精巧或古雅不一而足，并且大院子套着小院子，占地极广。刘章倒是没有说假话，的确是安从坊几座顶尖一流的大客栈之一。

　　待孟户与刘章抵达“来福客栈”外，王融带领吴奇等几名乔装改扮后的缇骑，悄悄进店，亮明身份见到掌柜，不由分说将之控制在了一间雅阁内。

　　能够在安从坊中，开设如此规模规格的客栈，背后自然大有来头，但是掌柜同样也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狠角色，原本还大为不忿，毫不将王融与吴奇等一干大理寺官员看在眼里，叫嚣着要亮出膀子，与他们见个真章。

　　待听说大理寺卿亲至，到客栈来查办要案，却是神色一变，一脸正气，高举双手，言真意切的声称，要用五体投地的姿势来深切配合大理寺查案，绝对不打丝毫折扣。

　　“掌柜招来了走役讯问，这牛车，是包了客栈西北角一处独院的一伙商队租用的，这伙商队在这儿住了两天了，还有三名跟死者一般无二的壮汉护卫，以及五名与疯少年一般貌美华贵的少年。”一切讯问清楚，王融对孟户与刘章禀报道。

　　吴奇带领一干缇骑，已然在走役的带领下摸向了那独院而去。

　　“那五名少年，可也是疯子？”刘章问道。

　　王融摇头：“不知！客栈每日饮食美酒清水，都是放在独院门外，壮汉护卫不允许他们进入。有五名走役在院内伺候他们，也一直不准外出。”

　　刘章与孟户对望一眼，大感兴趣：“住个店，搞得这么神秘，看来肯定有鬼，并且这个鬼还不小！”

　　就在两人转着这般念头，那知紧接着鬼就跑来了。

　　王融一脸惶急从后院跑来：“大人，那伙儿狗贼跑了……”

　　“刚才不是说还在院内嘛，而大门弟兄们都看住了，怎么可能跑了？”

　　“那所院子，有个小后门，服侍他们的五名走役全被杀了，因此一点儿动静没有走漏。”

　　五条人命！孟户与刘章大惊。

　　王融转身一把揪住掌柜衣襟，恶狠狠道：“那个院子有后门，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我、我没有想到他们会跑……”

　　王融大怒，扬起手臂就要狠狠给他一个耳光，然而回头看了刘章一眼，又恨恨放下：“五名走役，就是死在你这个蠢货的手里。”

　　“他们跑了多久？那些少年呢？”

　　“自走役死亡时间看，也就小半个时辰，少年全被他们用马车给带走了。这群家伙看似深居简出，实际应该一直有人躲在暗处，冷眼查看客栈动静，应该是弟兄们一进客栈，亮明身份要见掌柜，就被他们得知，察觉到不妙。”

　　“行事如此小心，下手又如此狠辣，显然这群家伙所谋非小，哼，我倒要看看，这背后到底藏了一只什么鬼！”孟户转而对王融道，“到了你展露拿手好戏的时候了，——走了不到半个时辰，驾驶着明晃晃的马车，又带着一群特征鲜明的少年，难不倒你吧？”

　　王融精神振奋：“难不倒！属下保证在最短时间，找到这群狗贼！”说着兴冲冲去了。

　　孟户与刘章随后来到院落，两明三暗格局的五间房舍，两间明厅，一推开门，一股浓重血腥气直冲而来，五名仆役被绑住手脚，蒙住眼口，脖颈上挨了一刀，鲜血喷溅到室内精美的锦榻、几案、茶具上，有些甚至喷到墙壁的字画上，猪狗一样倒毙地上。

　　跟了来的掌柜脸色一白，一扭身跑去了院子，弯腰对着墙角“嗷”“嗷”的呕吐个不止。

　　孟户面色冷峻，背负双手淡然而立，丝毫不为眼前这地狱一般的景象所动。

　　刘章原本心头有些担忧，见状双眼一丝欣赏闪过，旋即想到自家大人乃是圣皇万骑卫出身，尸山血海里滚出来，见过大场面的，区区凶案现场自然不在话下，也就释然。

　　刘章仔细勘验了一番五名奴仆的尸身，点头道：“一刀抹在脖颈上，干脆利落，手法老道，显然是手上不知累积了多少人命的凶徒。”旋即又仔细搜索了一番三个房间。

　　三个房间，五名少年连同服侍的走役居住两间，三名凶徒壮汉居住一间。三个凶徒的房间干干净净，整整洁洁，陈设摆放丝毫不乱，连同木榻上的锦衾都叠的极为平整。以刘章的经验老到，搜索良久也毫无所获，面色不禁越发凝重。

　　来到五名少年居住的房间，刘章尚未进门，先眉头大皱，就觉房内一股浓重的脂粉香气缭绕透出。

　　这个房间是这所院落中最为奢华的所在，而今无比凌乱，不禁陈设的案、柜、箱笼乱七八糟，东倒西歪，在名贵宽大的屏风床后，还胡乱丢弃了两件圆领长袍，好像主人走得极为匆忙，来不及带走。

　　刘章小心拎起圆领长袍，“当啷”一声，从中跌落出了一个白亮之物，“骨碌碌”在地上滚出老远，捡起一看，却是一个精巧的“葡萄花鸟纹银香囊”，而拎起另一件长袍，也跌出了一物，是一只金灿灿的“腕摇金钏”。

　　孟户身为大理寺卿，地地道道的高官显贵，接过这两件饰物，掂量了一番，皱眉道：“这两件物件，足以抵圣都一户寻常人家数年的吃用，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拥有啊。”

　　刘章抖着两件长袍，隔着老远，浓重的椒兰香薰气味儿对着孟户就冲了过去。

　　“这股味道，怎么这么熟悉？对了，是与那疯子少年身上味道一样，只是那疯子身上味道淡了许多，被浇了一身水，几乎嗅不出了。”孟户醒悟道，旋即一脸嫌弃，“明明是一群少年，怎么熏的跟娘们一样？”

　　“不仅如此，这些长袍所用的料子，大人看，上面这是细腻的冰纹，却是用极为名贵的缭凌所裁制。”刘章抖着长袍，一脸得意。

　　“缭凌？缭凌一向多被贵妇宦女用以裁剪衫裙，什么时候少年也用以裁衣了？”孟户皱眉，“娘娘们们的，这是一群什么玩意儿？”

　　刘章一笑，让缇骑将两件长袍及两件饰物给封起带走，拍了拍手，拉着孟户来到院落，长长吸了两口清凉的空气，两个人都觉得清爽许多。而身上，已然不可避免沾染上了淡淡的椒兰香薰味道。

　　查完了这处院落，不仅没有解开什么疑惑，反而更增添了不少疑点。



　　孟户道：“通过掉落的衣衫与饰品，这六名少年是出身富豪大族无疑，而面貌各异，显然并非出身一族。这群壮汉将他们安置在这等奢华的房间，请了走役贴身服侍，又严密看守，——这些家伙是不是都是略卖人，劫掠来了少年，然后逼迫家族缴纳赎金？”

　　刘章点头，一脸钦佩，竖着拇指道：“大人高见！”

　　一见他的神色，就知自己又推测偏了，而这厮就是大略知晓案情，除非在最后关头解密，否则也是不会提前告知自己，孟户瞪了他一眼，负手出院而去。

　　“大人，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夸奖你，还夸奖错了？大人智慧过人，眼光独具，推测案情向来八九不离十，我刘章一向是佩服的紧的。”

　　“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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