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往事如梦

三年一次的花魁大赛就要开始了，京城里各个青楼的花魁都坐上一艘艘小船向大赛地点前行。

        一些喜欢流连花街柳巷的世家公子都带着小厮前来看热闹，连街边卖东西的小贩也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哪位花魁最漂亮。

        一时间，人群涌动，好不热闹。

        出来散心的清媚看着街上的盛况，感慨万千。

        她曾经也参加过花魁大赛，更是不负众望的夺得了魁首。

        喜的暖芳阁的王妈妈当即就放出消息，三日后就拍卖清媚的初/夜。

        当天，来暖芳阁的客人络绎不绝，比平时足足多了三倍。

        可就是这样备受追捧的清媚，也曾在暖芳阁里受过三年的冷遇。

        那是一个阴雨天，暖芳阁的王妈妈照例来“老朋友”这挑选女孩。

        “老朋友”极力向王妈妈推荐一个瘦弱的小女孩。

        因为营养不良，小女孩面颊有些凹陷，身上的衣服也在挣扎拉扯中变得破破烂烂。

        王妈妈嫌弃的看了小女孩一眼，说什么也不肯以五百文买下姿色平平的小女孩，后来看在她读过书识得字的份上，才用二百五十文的价格将她买下。

        可没过几天，王妈妈就发现小女孩不吵也不闹，神情木讷，一个字也不说。

        这时王妈妈才回过味儿来，怪不得当初讲价时，对方答应的那么痛快，原来是怕自己发现这小女孩是个哑巴。

        当时小女孩闹得太厉害，人贩子为了省事，给她下了迷/药。王妈妈买她回来时，小女孩是昏迷的，自然也不可能想得到她是哑巴。

        王妈妈气不打一处来，想找人又找不到，只能把怒气全撒在小女孩身上。

        “你这个贱蹄子，居然是个哑巴，害的老娘白白损失了二百五十文，老娘打死你这个赔钱货，打死你……”

        重重的木棒一下又一下的落在只有十二岁的小女孩身上，小女孩疼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死死的咬着下嘴唇，神情极度隐忍。

        就在她即将疼晕过去的时候，她感觉到一个充满玉兰花香的怀抱拥住了她。

        当小女孩再次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淡蓝色的帷帐，淡淡的晨光从镶着彩色琉璃的窗棂透进来轻抚她的脸庞。

        “你醒了？”

        温柔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小女孩闻声望去。

        只见眼前的女子身着水芙色的罗裙，上面绣着朵朵洁白的茉莉花，三千青丝只用一支银簪挽起一个松松的云髻，眉间的一点朱砂给她平添了几分魅惑。

        “怎么样？还难受吗？”

        望着对方脸上不似作假的关切，小女孩默默缩了缩身子，紧紧的拽着身前的被子。

        小女孩防备的样子并没有惹怒眼前的女子，她盈盈一笑：“有防备心是好的。只是你既已入了青楼，就得认命，想活下来就要证明你的价值。”

        “你虽然是个哑巴，但不妨有些口味独特的客人。所以你只有两条路，要么卖身，要么跟着我，你自己选。”

        小女孩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玉兰花香，可她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不过想来也不难猜，出现在青楼里的女子还能是谁，而且看对方的衣着谈吐，在青楼中的地位应该不低。

        只是这样一个女子为什么要救她，别说是什么同情心泛滥，那东西，她已经不信了。

        她言语间提及让自己跟着她，可跟着她要做什么她却没有提。但尽管如此，小女孩也没有别的选择，她要活下去，可她不想卖身，至少现在不想。

        思考良久，小女孩还是缓缓的伸出手抓住了女子的衣袖。

        女子并不意外小女孩的选择，昨日她看见小女孩遭受那样的鞭打，却迟迟不肯弯腰的时候，她就知道对方是不会就此轻易认命的。

        “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就是我的贴身丫鬟了。记住，我叫流玉，是这暖芳阁的花魁。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摇了摇头。

        “好吧，不管你是没有还是不想说，既然做了我流玉的丫鬟，就不能无名无姓，我给你取一个吧。”

        就在流玉想着要叫小女孩什么好的时候，她却突然拉着她的手拼命摇头。

        流玉有些好笑：“怎么，你还不想我给你取名字啊？”

        小女孩四处看了看，流玉明白她的意思，拿出纸笔给她。

        只见小女孩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道：小哑巴。

        “小哑巴？”流玉诧异道：“你想叫这个名字？”

        小女孩点头。

        “可是这个名字……罢了，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流玉多少能猜到点她的心思，若有了具体的名字，便代表与青楼有了具体的联系，而她显然不想这样。

        流玉暗叹一声，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没过多久，小哑巴身上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流玉从哪里买来的药膏，用过之后，连伤疤都没有留下。

        流玉在给小哑巴洗澡的时候，看着对方白白嫩嫩的身子，心里很是满意，女子身上怎么能留疤呢。

        因为小哑巴不会说话，所以她就在身上带着笔墨，此时有些别扭的小哑巴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一张纸写道：我是您的丫鬟，应该我伺候您才对。

        流玉不屑的轻笑：“就你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以前没伺候过人，可不得好好学学。再说了，我给你洗澡是因为你受了伤，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你想享受本姑娘的伺候也享受不到了。”

        经过多日相处，小哑巴早已知道流玉是个嘴硬心软的主，也不再扭捏，快速洗完了澡。

        流玉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边喝边等小哑巴出来。

        小哑巴穿好了衣服，流玉上下打量了一眼，开口说道：

        “不错，这样才有个人样嘛。小哑巴，我先跟你说好，我这个人脾气不好，除了你之外，也没有什么人肯伺候我。你要做的就是研磨沏茶，打扫屋子之类的，但最重要的是，你要管好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不过，就你这样子，就是知道了什么，恐怕也说不出来。”

        小哑巴听到这才明白，原来流玉选中她的原因在这。不过是人都有秘密，只要能不卖身，她知道该怎么做。

        “小哑巴，把这盘菜送到西厢房去。”

        被流玉派出来问问她房间的膳食做好了没的小哑巴听到这话懵了一瞬。

        她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女子，恍惚想起这女子好像是兰姑娘的丫鬟。

        小哑巴记得流玉说过，自己只需要伺候她就好，所以摇了摇头，拒绝了女子的要求，抬步就要绕过她。

        “啪”的一声，小哑巴捂着自己红肿的左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丫鬟。

        丫鬟活动了下自己的手掌：“什么东西，一个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废物，让你干活是抬举你，居然还敢拒绝。”

        “你还敢瞪我，再瞪，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小哑巴在经历巨变之前也是心高气傲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接过盘子。

        “哼，贱蹄子就是贱蹄子，非得打一顿才老实听话。”

        小哑巴咬紧银牙，握着盘子手指陷进木缝，渗出点点血迹。

        “南先生，您这边请。”

        小厮领着暖芳阁的琴师南先生向楼下走去。

        目不斜视往楼下走的南先生被一些嘲笑声惊扰。

        南先生皱起眉，闻声望去。

        三三两两的丫鬟靠着栏杆嗑瓜子说闲话，另一个粗布麻衣的丫鬟端着盘子忙前忙后。

        “那个丫鬟是谁？看着有点脸生啊……”

        “她啊，是玉姑娘的贴身丫鬟。妈妈前几天才买回来的。”

        南先生不解：“既是贴身丫鬟，为何不去伺候玉姑娘，反而在这里伺候其他的客人？”

        “这……”小厮吞吞吐吐道：“大概是因为她是个哑巴，其他人看她好欺负吧。”

        “哑巴？”

        南先生有些诧异，不待说什么就看到那粗布丫鬟被一粉色衣裳的丫鬟故意绊倒在地，盘子里的吃食撒了一地。

        “小心！”

        南先生几乎是脱口而出，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蹲到了那粗布丫鬟的身前。

        “……你没事吧？”

        南先生定了定神，将眼前的人扶起。

        小哑巴摇了摇头，刚想行礼道谢，却在看到对方容貌的一瞬，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而南先生也在看见那双乌黑明亮，清澈见底的眼睛时，彻底愣了神。

        “……南，南先生？”

        周围的丫鬟原本在小哑巴摔倒时还打算好好嘲笑她一番，没想到南先生会突然冲出来。

        他可是暖芳阁的首席琴师，琴艺高超，一曲难求。来暖芳阁的客人，几乎有一半是冲着南先生来的。

        若南先生要为这哑巴撑腰，她们可得罪不起。

        “发生什么事了？”

        眼见小哑巴迟迟不回，客人已经有些烦躁，流玉只好先温声安抚一番，又找了几个姐妹让她们先陪着，自己出来看看，正巧碰见这一幕。

        流玉快步走近，又问了一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众丫鬟自然不敢告诉流玉，她们合伙欺负小哑巴的事，一个个缩着头，跟个鹌鹑似的不说话。

        流玉的眼神停留在小哑巴身上，她也耷拉着脑袋不与流玉对视。

        流玉只好把目光移到南先生身上：“南先生？”

        此时的南先生早已回神，对丫鬟们哀求的目光视而不见。他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只看到她们一个个的把自己的活推给别人，还一起嘲笑欺负她……”

        不必明说，流玉也知道南先生口中的那个别人是谁，顿时怒火冲天：“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我的人也敢欺负？”

        这时，流玉发现小哑巴的左脸有些红肿，顿时冷下了脸，阴冷的问道：“谁打的？”

        “说，谁打的？”

        丫鬟们战战兢兢，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尤其是兰姑娘的丫鬟小雪，全身都紧绷着，身子微微发着颤。

        这异样的神情很快就引起了流玉的注意，她缓步走到小雪面前：“小雪，你知道是谁打的吗？”

        小雪吓的声音都在发抖：“我，我……”

        “哟，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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