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表哥脸红了

俗话说得好，人类的本质是八卦。

        这几日，占据明海市新闻头条的，不是慕容复的寿宴，而是慕容复不近女色几十年，结果居然把自己日日不离手的扳指送给了只有一面之缘的王语嫣。

        原本王老板承办这个寿宴的确是想提高自己在明海市的声望，虽然现在提高是提高了，但大众冠以的名头却是——“这位便是王语嫣的爸爸”。

        “爸爸，你一大早喊我过来书房干嘛呀？”王语嫣穿着毛绒睡衣，头发都没梳好，迷蒙着一双眼走到了王老板的书房。

        王老板坐在书桌前，一只手轻轻叩着书桌，思量道：“爸爸是想让你把扳指还回去。”

        “嗯？什么扳指？”

        “就是都督送你的那个，爸爸总觉得放在你这里很不妥，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王语嫣缩在椅子上，闭眼假寐：“可是都督说送给我诶，现在又还回去，好像我们之间真的有什么似的。”

        王老板颇为讶异地看着女儿，“你居然会想到这一层？”

        “爸爸，”王语嫣坐起来，无语地看向王老板：“我又不是不上网不看报，当然知道一些。而且这扳指是都督送的，我要是再还回去，你让都督的脸往哪搁？”

        “可是，”王老板头疼地挠挠那个没几根头发的大脑袋，苦恼不已：“你是爸爸的宝贝，我怎么舍得你陷在舆论里面啊？”

        “大不了我再挑个礼物送回去呗，刚好寿宴那天我也没送。我看都督人挺好的，应该也不会为难我。”

        “都督大人肯定不会跟你这个小丫头过不去，怕就怕是……”王老板说着收回眼神，没敢将后半句话说出来。

        怕就怕是都督大人喜欢你啊。

        那日慕容复看到王语嫣之后，整个人由里到外都温柔了起来，王老板可是清清楚楚看在眼里。而且最后给扳指的时候，慕容复的眼神里更是抑制不住的深情。

        更让王老板担心的是，他听闻慕容复早年曾倾心一女子，但是却没有在一起，所以慕容复才至今未曾婚娶。

        如此深情之人，如今陡然变化。要么之前是装的，要么就是王语嫣跟他心里的那位女子有相似之处，才惹得他如此失态。

        宛宛类卿？

        一想到这个王老板整个人都不好，相比于慕容复寻找替身找上了自家女儿，他更接受慕容复中途发疯爱上了自家女儿。

        王老板双手交叠撑着，神色不明：“宝贝，你去挑礼物，明天亲自送给都督。记住，一定要光明正大。”

        如此过了三日，王语嫣便带着自己挑好的礼物，坐上车前往慕容复的住处。车子开得又稳又快，她看着车窗外变换的景色，暗自出神。

        她虽然是骄纵着长大的，但是又不傻。虽然更倾向于慕容复那天是出于好意送自己东西，但经过这些日子自己对他的调查，她发现那天的做法，确实很不符合这位都督留给世人的印象。

        “叫我，慕容复。”

        这句话乍然在耳边响起，王语嫣的眼前又浮现出慕容复那双含情目。奇怪，明明是一个长者，为什么谈话间却感觉不到年岁的差距呢？

        哎呀，想什么呢王语嫣！都督是大英雄，跟你说话是他的涵养，不要想歪了诶！

        王语嫣拍拍脸，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恰好此时，车子到了目的地。下了车，王语嫣抱着礼物站定，微微垂眸，在心里复习着待会要说的话。

        “语嫣，你来了。”

        轻快的声音在前方响起，王语嫣抬眸，只见慕容复站在大门处，笑看着她。不同于那一夜的军装在身，今日的他，穿的简单随性，亚麻色马甲开衫加白色长裤，平易近人。

        倒是王语嫣自己，选了一套做工精细的粉色洋装，还化了全妆，像个洋娃娃一样精致。看起来，就非常刻意。

        但是来都来了，也没有再走的道理。

        所以王语嫣深吸一口气，同样回了一个得体的笑容，走上前，落落大方道：“都督大人好，我是王老板的女儿王语嫣，今日来您府上，特地补上您寿宴那日，我没有送上的贺礼。”

        说着她将礼物呈到了慕容复面前。

        慕容复嘴角抽了抽，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嗨呀”了一声，看了四周一圈，道：“连我家门都没进，这般急哄哄送礼，我还以为你带了摄影师过来急着拍照登报呢。”

        王语嫣听了顿时语塞，捧着礼物的手停在空中，一时进退两难。她看了礼物一眼，又看向慕容复，真诚道：“烦请都督大人手下我的薄礼。”

        “收，语嫣的礼物，我一定收。”慕容复一手接过礼物，一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温和道：“不如赏脸进来坐坐？”

        迟疑了一会，王语嫣轻轻点头，“好。”

        跟着慕容复走进客厅，王语嫣选了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落座。堀眠见二位坐定，便转身去备茶。不一会就端出两杯清茶，放到了茶几之上。

        慕容复端起面前的茶杯，道：“我不喝酒，所以家里只有茶叶。今天听说你要来，就给你备下了雨前龙井，也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王语嫣拘谨地点点头，端起茶杯凑近一闻，清香扑鼻。再一喝，顿时满口生香。不禁露出两排贝齿，笑道：“这茶好香，比我爸爸喝的要香多了。”

        “王老板酷爱苦茶，越苦越好，香味上自然就淡了。”慕容复放下茶杯，双手放在膝盖上，静静看着王语嫣。

        若说世上什么最难抵挡，那此时慕容复深沉的眼神，便是王语嫣目前为止最难抵挡的东西。她放下茶杯，双手在腿上交叠，微微垂眸道：“都督大人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

        “自然是你爸爸跟我先通过气了，爱女之心，我能理解。而且，”慕容复顿了顿，语气里有了一些失落，“你都如此郑重地喊我都督大人了，我又怎好再打扰你？”

        “不打扰不打扰，”王语嫣轻轻晃着小脑袋，发饰上的流苏碰撞之间发出些微声响，“我们是朋友，但流言一向是毫无章法的，我还怕给您添堵呢。”

        慕容复抿嘴一笑，神情不复刚才的失落，“既然是朋友，你合该叫我一声慕容复。”

        这谁敢啊？王语嫣在心里默默反驳，你可是都督大人，我爸让我来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不许造次。于是她跟着笑了笑，委婉道：“朋友之间也不能失了礼数，不论官职，都督大人也比我年长许多，我不能不敬您。”

        慕容复眯了眯眼睛，伸出手指了指王语嫣，带了些自己都不知道的宠溺意味，道：“王家之女，数你最会说话。”

        王语嫣用下巴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礼物，说道：“您不打开看看我送您的礼物吗？”

        外头阳光正盛，透过花纹窗照进来，宛如洒了一地的碎钻。慕容复坐在这日光里，仿佛镀了一身的光。他拿过礼物，“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打开看看，看语嫣送了我什么好东西。”

        修长白净的双手一下一下拆开礼盒上的丝带，然后打开了盖子。入眼的是一方红色的布，慕容复轻轻拿开红布，却发现下面是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仿佛，是一个首饰盒。

        双手珍重地拿起盒子，慕容复看了好一会，在王语嫣殷切地注视下，打开了盒子。

        一枚做工精致的男戒出现在视野里。

        鼻头一酸，慕容复差点绷不住，整颗心被感动的稀里糊涂，他取出戒指，看向王语嫣：“你，送了我一个戒指？”

        王语嫣点点头，笑的灿烂：“上次你送我扳指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手很好看。所以我想送你一枚戒指，戴着好看。”

        将戒指戴在右手无名指上，慕容复脸上有抑制不住的笑意，“谢谢，我很喜欢。”

        看着收礼之人如此高兴，王语嫣自己也是十分的满意。但是看到慕容复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的时候，她有点疑惑：“你为什么要戴在无名指上呀？这个又不是婚戒。”

        ‘因为是你送的，跟婚戒无异’。

        这句话在嘴边打了个圈，便被慕容复生生咽了下去，转而是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我……老糊涂了，老糊涂了，我现在就换过去。”

        说着他便开始扭动戒指。

        可……好像取不下来。

        试了好几次，都取不下来。慕容复颇为讶异，这什么戒指啊，戴的上结果拿不下来。

        王语嫣在一边看着，却露出了得意的笑意，“都督，这就是你的不会了。”

        “什么？”

        王语嫣起身坐到慕容复身边，拿过他的右手，摊平他的掌心。却发现，这双手上除了有厚厚的老茧，还有几道深深的疤痕。

        “这是怎么回事啊？”王语嫣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心中颇为心疼。

        慕容复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语气轻快：“打仗的人，谁没一身伤？我这算好的了，起码四肢还在，不然就会吓到你了。”

        “胡说。”

        王语嫣笑骂了一声，便轻轻捏住戒指的两侧，稍一用力，便听到小小的一声“嘣”，戒指开了口子，直接从手指上滑落下来。

        然后她拿起戒指，按着慕容复中指的尺寸，调整了戒指的大小，重新戴了上去。换了位置调了大小的戒指，此刻便稳稳当当，严丝合缝地安在了中指之上。

        “看，这个戒指是可以调整大小的，以后就不要强行扭它了，伤手。”

        王语嫣说罢，带着笑意抬头，却再一次碰上了慕容复灼热的目光。如果说上一次，这目光还带着几分拘谨，那这一次，便是毫无保留的深情。

        这已经不是慕容复重生长大的第一世了，过往的年岁里，他做过高官显贵，也做过走卒平民。可唯一不变的是，每一世他都带着记忆出生长大，每一世他都在找寻关于王语嫣的一切。

        前世，他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皇帝梦而放弃了身边的幸福。而现在，如果说复兴大燕，是前世的执念；那找到王语嫣，便是此后所有的执念。

        如今，日日夜夜念着的人儿，就坐在自己的身边，轻轻为自己戴着戒指。哪怕这个人或许真的不是他的表妹，但只要此刻，她用最肖似的容貌，坐在他身边，与他说笑，便什么都值得了。

        可是，可是眼前的王语嫣依旧是那般茫然无知，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慕容复慢慢收回眼神，神色骤然变的落寞，情不自禁地喊出了一声“表妹”。

        她或许，早就不在了。

        “都督？”王语嫣有些不知所措，“你是在想念你的表妹吗？”

        “是，”慕容复叹了一口气，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她跟你长得很像，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把你认成了她。而且，她也叫王语嫣。”

        “哇！那姐姐肯定也是个大美人。”

        “是，是个跟你一样的大美人，可惜她很早就去世了。”慕容复不敢看王语嫣，他怕自己一看，就会把周身的念想，倾注到这个无辜的女孩身上。

        “怪不得你让我叫你慕容复，想来那位姐姐也是这么叫你的。”

        “不，”慕容复低头，伸手捏了捏眉间，语气里有些许疲乏，“她叫我表哥，一直都喊我表哥。”

        王语嫣将慕容复的落寞看在眼里，她有些心疼，却不知如何宽慰，只好转了话头道：“既然都督说我长得像那位姐姐，不如就把我当成那位姐姐吧。”

        “什么意思？”

        “嗯……”王语嫣微微低头，颇为不好意思，“就是我可以私下里管你叫表哥，这样你就不要太伤心了，好不好呀？”

        如果此刻王语嫣抬头，便可以看见，慕容复的脸，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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