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又劈歪了

负责修真界的星君，最不愿和叶半秋打交道。要不是某个惹不起的上神给他递过话，让他好生照看这小子，他才懒得理会叶半秋的修真过程如何命运多舛。

        星君给叶半秋先后发了四十二个系统，帮他进阶渡劫。谁知这小子不领情，连续四十二次把系统捏碎。

        每次系统被他捏碎，反馈回来的信息都是：叶半秋道貌岸然、斯文败类，有自虐以及精神疾病的倾向。

        只有一个系统，曾经说过他温柔得体。结果这话刚说完，就被他捏碎了。

        修真星君站在玉台之上，俯首看着脚下浩瀚的修真星盘，估摸着叶半秋该醒了。他打了个酒嗝，寻思着该怎么解释。

        叶半秋醒了。

        他调动灵识，查试一番。原本渡劫期的根基，现只有大乘初期了，体内灵珠也少了一半。筋骨重联，重伤未愈。

        十八年前，他游历至此，听闻有千年虫妖阻断了水源。不假思索就赶了过去。

        谁想妖气四溢，但无妖影。却有接连两道天雷突降，猝不及防打在身上。他本就有伤，祭出一颗灵珠才勉强挡住天雷。

        他趁着最后一口气力，躲至旁边的雁鸣山。设了一顶隐神冢，藏身在此，休整身心。

        在闭冢前，他又特意抛出了体内两枚灵珠，储存了部分灵识，藏于尘世。以防万一此番修整不得，倚靠两枚灵珠吸取天地精华，或许还有托婴再生的机会。

        虽然只是或许。

        如今回想过往，总觉得这天雷来得蹊跷。似乎是有人蓄意引他上山，故意引来天雷。

        叶半秋准备拈指念法，向天道讨个说法，天雷也能劈错。

        垂目间，看到衣角旁的一株蒲公英。

        当时他祭出灵珠护体，灵珠破碎，恰好一枚碎片砸到一株蒲公英。飞绒炸开，粘在衣角，随他到此地。生根发芽开花，十八年来不枯不灭，也算是有相依相伴之缘。

        叶半秋微微一笑，伸手轻抚花瓣，花株轻颤。

        顷刻，叶半秋又恢复端庄，宛如神像，继续保持十八年未动的盘坐姿势，念法通灵天道，朗声质问。

        上空云动掩日。修真星君酒意又上来一半。那上神还教了这小子通灵天道的法子。真是恼人。

        他强装清醒，把刚才准备好的说辞，郎朗道来：

        “有一修士，大乘圆满应历雷劫。却不知为何，秋君突然出现，替他挡了这个劫难。无妨，无妨，这雷劫便算在你身上，算你又渡一天雷劫如何？”

        “不好！”叶半秋当即否决。

        他已经历过十三次天雷劫，加上这次便是十四。他极其痛恨十四这个数字，所以咬着槽牙补充到：“可算作无妄劫。”

        “无妄劫，自然可以！”星君怕他后悔，继续说到：“我再赠你一辅助系统，祝你尽快凑齐灵珠，恢复根基，完成剩余劫难，早日飞升可好。”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已然劈了下来。

        叶半秋不愿接收劳什子系统，教条、啰嗦。他侧身躲避，银光擦着身子，呼啸着落到那株蒲公英身上。

        蒲公英周身银光笼罩，瞬间退去，花顶溢出几个字来：又劈歪了。

        “天道是想让我带着这株小草，除妖渡劫么？”叶半秋嗤声质问。

        星君可是见过世面的，再重新下发一套即可，他抬手挥袖用力瞄准一击，却太过专注不小心拍到旁边来看热闹的小仙子身上。

        仙子刚刚凑过来，还未看清，便被一股力量推下云端。一道金光砸到蒲公英上，瞬间化作人形。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忽地站在了叶半秋眼前。

        三人皆是一愣。

        叶半秋心想：这是硬生生把小草化作人形，防止我再把系统碾碎吗？

        星君又打了个酒嗝：这是哪家仙子被我不小心推到了修真界？

        小仙子最是气恼：堂堂星君如此无礼！回去定要与他好生理论。

        仙子很快注意到身前这位盘坐在地衣衫破旧的男子。她仔细端看，突然脸红心跳，惊喜地喊到：“叶半秋？你就是……”

        她话音刚半，就收到星君单独传音：“此番算你尘世历劫，百年不过仙界须臾，返回必定仙力倍增。不必感谢。”

        感谢个锤子斧头啊！看我不断了你家花草，掀了你的酒窖。

        小仙子昂首正预理论，眼前出现几排文字：宿主是否愿意承接修真界叶半秋飞升辅助任务？同时为防止仙界信息泄落，暂时封存宿主仙界记忆。请宿主选择是否愿意执行。倒计时三，二……

        文尾一个发光的“愿意”按钮，不停闪烁。

        小仙子才不管倒计时，她低头向叶半秋甜甜一笑，心说日后再来看你。她准备念法返回，却发现自己附身在蒲公英上，被封存了法力。如今的情况是她为鱼肉，修真星盘为刀俎。

        她一下子慌了神，胡乱在空中点着，却找不到“不愿意”按钮在哪里。只见眼前文字一闪：已默认同意，封存完毕，系统将自动开启。

        “不要抹去记忆啊？我只是来送绛珠草的……”

        小仙子能屈能伸想说点软话，可话未喊完，愣呆呆立在原地，已经被消除了记忆。

        她顷刻间一口气倒上来，盯着叶半秋问到：“你是谁呀？我是谁啊！”

        星君酒意朦胧，双眼微闭，将错就错传音到隐神冢：汝为修士叶半秋的伴读仙草，身负重要的辅助系统。切记己任，认真完成，归来必能以草身化仙。

        “天道是让我带着一个女娃娃，四处游历吗？”叶半秋看着眼前荒唐的一幕，轻蹙剑眉，凛然反问。

        “此为蒲公英仙草化身。对秋君的帮助甚大，甚大啊。”

        说完此话，星君酒意翻滚，扑通醉倒在地，睡着了。

        小仙子金丝飘带绑的双髻，一身单薄的淡黄衣衫，愣愣盯着前方，阅读系统发来的信息。

        她这是穿书没看过书，重生不记得前世，就一个系统还是别人的，还只是个辅助系统。还要跟着一个有心理疾病倾向的被害前大佬。

        她什么都不记得，只觉得自己身子软柔，不会法术，不会打架，除了系统什么都没有。她也不知道自己一棵小草没前生，没现世，孤零零一脑子苍白的，能帮他干点啥。

        她呆呆许久才缓过神来，看着眼前已经站立起来，比自己高了大半头，胡子拉碴的……大叔。

        “叶半秋？”

        叶半秋微微点头。

        他看上去似乎不像系统里说的那么凶神恶煞。刚才系统怎么说得来的——极其凶残，喜欢用手指碾碎一切不喜欢的事物。

        小仙子低头看了看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十八年未清洗，依然修长白净。不过这张脸，头发也乱，胡子也乱，挡住了多一半的面容，除了眉眼清秀、身姿挺阔，看不出所以。

        眼神倒确实有些凌厉冷漠，而且越看越像一副想捏碎自己的感觉。

        小仙子打了一个激灵，额头发冷。完全陌生的环境，连自己是谁都还没整明白。还是保命优先，一定不要惹恼他：

        “系统说，要帮您找齐六减二再减一——剩余三颗灵珠。还有八十一减七十七再减一——剩余三次历劫。”

        叶半秋轻声一嗯。他才不管眼前的是仙草还是系统，直接寄养在二徒弟的院里，眼不见心不烦。

        这没有语气的一声低音长嗯，却让小仙子又是一哆嗦。难道真的如系统所说，叶半秋道貌岸然，不知好歹，残害无辜？

        捏碎？想想就全身骨头疼。

        真的不要招惹他，先装乖装怂，看看对方情况再说。

        她思考再三，叶半秋无论是修真升仙，还是报仇雪恨，都需要先恢复根基找回灵珠。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到：“那，我先陪您去找灵珠？您丢的两颗，分别在……”

        “不急。”

        他冷冰冰带着寒意，伸手取了一片树叶，化了一叶扁舟。

        “你，名字。”这像命令，不是询问。

        “名字……”小仙子歪头想了想，想得头疼，“我是仙草蒲公英。”

        连名字都忘了。

        “那就暂叫英英。”叶半秋懒得费心思在取名上，随口说了一个出来。

        “烟烟？”小仙子站在扁舟上，低头看林间青雾飘渺，心想，你说啥是啥吧，“如烟似幻，甚好。”

        叶半秋觉得她有点傻，听力似乎也不太好：“那就叫烟烟。”

        扁舟才刚升起不久，便又落在旁边一座密林的河岸边。

        就是这条河，当时连续干旱三年，下游村民们哭诉是有千年虫妖阻断了水源。他才顺着干涸的河床向上游查看，才至一半就嗅到浓烈的妖气，顺着妖气寻过去，突感心神不宁，恍惚中听到旧人呼唤。否则以他的根基，即使是负伤时突遭雷袭，也不会受如此重伤。

        只是他这藏积在深处的少时记忆，除了大徒弟夏玄乐，无人知晓。能利用此事，布出连他也无法轻易察觉的惑心法阵，同时引出天雷，绝对不是几个寻常的高阶修士就能做到的。

        他静气凝神，立在雷痕未消净的焦黑林间，四季更替，再无十八年前的残存气息。

        环绕四周，拨开八方相位的树皮，内侧果然看到轻微的磨刻痕迹。应是曾经雕刻的符文又被抹去。

        此种阵法，只有进入中心后才会触发，很难提前探查。但这样古早的法阵模式，修真界已经千余年未用。

        叶半秋继续沿河上行，直至上游。仔细查视，发现两个不起眼的法器碎片。

        那是他天秋自家的法器，市面常年有卖，用于阻洪泄水。

        他捏着碎片，凝神回想这前前后后所有事情。阻断水源，佯装虫妖，引他进林，以旧事乱他心境。不止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隐匿的心劫。而且为了诱他上钩，策划筹备了至少三、四年的时间。

        叶半秋一时想不出头绪。他虽然为人冷淡，但也没得罪过谁。唯一可能的宿敌，寻了三百年，都没出现过。想到这里，浑身筋骨又开始加剧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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