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哑女的世界（17)

苟新失踪的第二天，恒顺楼里冲进来一大群特务。个个带着武器，凶神恶煞的将店里的员工都拎出来，围在大堂里，一个一个的核对身份。店老板和他的儿子被叫到一个小房间问话，刘炳华素来胆小怕事，一听苟新是从自家酒楼出去后失踪的，顿时吓得浑身发抖。连连求饶，说他的失踪与他无干，还言明自己一直在店里，晚下打烊了直接回了家，根本没有外出过，实在不知他的去向。说着还淌眼抹泪的，显得特别可怜，只差跪下磕头了。一旁的刘恒见到父亲这副没骨气的样子，早就气得七窍生烟，狠不得当场跟他断绝父子关系。更憋屈的是，他每每被问话想回几句的时候，就被父亲阻止或打断，然后抢过话头，向对方各种讨好卖乖。那些特务分子中有一个是苟新的侄子，叫苟安的，平日里没少在恒顺楼讨便宜吃白食。看到刘炳华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倒也没有十分为难他们，问了几句话，很快就放他们回去了。

        苟安两天一夜下来没有查到任何线索，便向青山太郎自荐，希望接替苟新的职位，扬言一定解开他们的失踪之谜。在之后的几天，他日日带着一群人挨家挨户的去查访，寻找目击证人。

        刘恒则十分替小吴和二狗担忧，那天昨上，正是他们拉走了苟新。店里的人刘恒都事先提醒过，不管他们被问到什么，一律说不知，免得惹祸上身。店里的伙计都是老实本分的穷苦人，虽然那些特务高价悬赏，但是仍旧没有一人吭声，比起银钱，还是小命儿更要紧。因此，苟安的查询毫无进展，他也不敢回去汇报，便带着人去了杜家的码头，执行苟新未来得及执行的任务。

        这天晚上，大约七点钟，杜家的船队浩浩荡荡的驶入申北码头，等待着提货的人出现，没过多久江面突然起火。船工们这个时候都在都在码头上歇脚吃晚饭，见到货船上浓浓的黑烟，纷纷扔掉碗筷，撸起袖子准备救火。吆喝声，叫嚷声，泼水声，脚步声此起彼伏，场面一片混乱。火势迅速蔓延开来，越烧越旺，眼看着就要控制不住，有人大喊着：赶紧远离货船！话音刚落，便听到一连串的爆炸声。船队变成了一片火海，照亮了漆黑的夜空，连带着码头也烧了起来。所有的人看着辛辛苦苦运回来的货，一下子化为乌有，顿时异常沮丧。大伙儿又累又饿，却没有心思吃饭，这一趟伙儿不仅白干，说不定工作都保不住，还知道大老板会怎么发落呢。

        众人垂头丧气的问领队的船长怎么办，船长安慰众人道：“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家去，好好睡一觉，我去向大老板汇报。”船长虽然说得轻松，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眉头早就皱成疙瘩，都快拧在一起了。众人心里布上了一层阴霾，看了一眼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几条货船，只好悻悻的回家去，无论什么结果得天亮了才知道。

        这批货船正是杜家为东洋军方运输的第二批物资，里面全是军火和药品。青山太郎得知后，立刻打电话质问杜萧：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事，究竟有何企图？是不是不想为他办事。

        杜萧一头雾水，连忙喊冤道：杜家非常重视这次合作，他挑选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船员，一路上都很顺利，船刚驶入码头就遭遇这样的事，说明对方早有预谋，实在是防不胜防。他还向青山太郎大吐苦水，说自己的码头损失惨重，船队全毁了，已经不能再用，如何如何。并表示，一定会查明失火原因，给他一个交代。

        第三天一早，杜萧来到了东洋军驻地，青山太郎的办事处。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来，而是带着几个手下，押着两个被打得不省人事的男人。

        青山太郎看这情形，愣了一下：“杜老板，你这是？”

        杜萧不等对方请他就坐，就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说道：“这两个就是纵火犯，前天夜里在申北的一个隐蔽站点抓到的。”

        青山太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两个立不起来被架着的男人，半信半疑道：“确定是他们？这两人是谁？”

        杜萧说道：“前天晚上审了一夜，他们已经承认了。奇怪的是，这两人原是市井混混，这个苟安是苟新的侄子。”说着还递上一份口供，只见口供的落款处写着苟安和另一名特务的名字。口供的内容大概就是他们为了毁掉物资，扮成船员潜伏在码头，船一靠岸，等到船员不注意的时候引火烧船。一方面为了离间东洋人与杜家的关系，置杜家于死地，另一方面毁掉这批物资以及整个申北码头，可谓一举两得。

        青山太郎看完口供，气得狠狠的拍桌子：“这帮浑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杜萧见青山睁眼说瞎话，心里不禁好笑，说道：“我派人调查了一下他们，发现这个苟安与江都一家当铺的老板关系密切，曾有金钱和信件往来。而这位老板前不久已确认是革命份子，我们的人昨天过去扑了个空，据当地人说，老板前天一大早就北上了。”说着，杜萧又从手提包中拿出几封信件递给青山太郎。

        青山太郎见他说得有理有据的，震怒道：“有这等事！简直岂有此理！”他看了看信件，里面写的内容都是有关军火和药品交易的信息，顿时信以为真。然后朝门外喊道：“来人！将他们押下去！”立刻就有四个穿着制服的东洋兵进来，将苟安和另一名特务带了出去。

        杜萧连连抱歉道：“是杜家监管不力，让这两只老鼠混了进来，令阁下蒙受巨大的损失，只是眼下杜家的船队和码头损毁严重，恐怕不能如期完成另一批物资的运输，还请见谅。”

        青山太郎忙说道：“这事儿不怪杜老板，物资运输我们另想办法，辛苦杜老板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按捺不住的怒火。他没想到这个用来对付杜家的计策，竟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杜萧见他如此说，便告辞回来了。一路上，步伐轻松，仿佛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

        青山太郎再次审问苟安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能言语，眼睛肿胀变形，看不清人，只能点头或摇头了，没多久就陷入昏迷状态。另一个更是被打得不成人形，满口的牙一个不剩，说话口齿不清，入夜时分便咽了气。

        青山太郎气得捶胸顿足，顿时后悔不已，白白浪费了几船的货物，可谓损失惨重。当他的上级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顿时暴跳如雷，差点顺着电话线过来抽他耳光。他们将苟安转至东洋医院救治，希望从他身上找回点颜面。

        这天下午，杜华荣来找高璐璐，说是想订做两身换季的衣服。两位姑娘几天不见有说不完的话，聊着便聊到杜家货船失火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楼的书房里传来一阵阵清脆的笑声。两个姑娘正相对而坐，边喝茶边聊着天。

        杜华荣欣喜道：“你是不知道，我听到我爸说青山太郎的脸都黑得像腊猪头，我就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想亲眼看看，这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璐璐叹道：“还是杜叔叔的主意妙，四两拨千斤，反将一军，不仅化解危机，还毁了那么多物资，收拾了想收拾的人。只是有些可惜了申北码头和船队。”

        杜华荣不在乎道：“毁了也不是坏事，免得又让杜家替他们当牛作马，完了还卸磨杀驴，这下子正好有借口不干了。码头虽然挣钱，也好过被人当成羊，刮了毛还要被吃肉。”

        璐璐又说道：“青山太郎太过阴狠歹毒，恐怕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他对杜家已经起了杀心，这次是因为我们提前得知了消息，有所防备。很难保证以后他们不会再设计陷害，俗话说，只有千日作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终究不是个事儿。”

        杜华荣不以为然，冷笑道：“他想干嘛呢，难不成想吞了杜家不成？”

        璐璐担忧道：“只怕真有人想，孙家的胃口越来越大，已经开始倒卖民生物资了，最近粮食和棉花的价格飞涨，米面已涨了数倍，棉花更是涨了十倍之多，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还有几个月就入冬了，总感觉，这个冬天会更难熬，唉，希望不要发生什么大事才好。”

        杜华荣愤愤道：“那也要他吃得下，那么贪也不怕撑死。”

        杜华荣见璐璐半天没回应，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又问道：“你是不是又有了什么主意，还是说遇到困难了？”

        璐璐抬眼看了看她，摇头道：“没什么，是孙如玉，她认出我来了。虽然现在还没曝出来，以后不好说。”

        杜华荣问道：“她跟你说了什么？威胁你了？”

        璐璐点了点头。

        杜华荣眼睛一亮：“你想弄她？需要我帮什么忙？”

        璐璐冷笑道：“想哪儿去了，她马上要嫁进顾家了，这个时候出意外，我还能藏得住吗？再说了，她的命能值几个钱？犯不着大动干戈。”

        杜华荣问道：“那你想干什么？该不会又要做什么危险的事吧。”她问出这话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了，过去她从来没有过问璐璐的事，至多点到为止，不深究细节。作为朋友，她尊重她，作为一个同样的热血青年，她佩服璐璐的魄力和勇敢。现在问起，反而显得生分。于是，她话峰一转，说道：“我还是不问了，你也不必告诉我，只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若是需要我帮忙的话，千万别客气。”

        璐璐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她从来没有对这位朋友说过自己的事，随着那些人的陆续失踪，以及被调查，她隐隐感到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危险，这种无形的压力有她一人承受足矣。不过，华荣似乎早就有所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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