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精神病人：第四十七章

孟晓菲翻出两张照片，梁宇看到又犹豫了：“看着眼熟，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他盯着照片看了半天，问道：“这两人你不是说一个出车祸死了一个被判刑了吗？怎么，他们跟连环杀人案有关？”

        “我也不知道，先前只是觉得不安，我不只一次梦见他们。但是梦里不是兄弟俩，只有一个当厨师的，现在却突然死了，可是这种不安却没有消失，但愿是我神经过敏想多了吧。”孟晓菲说完长叹了一口气，她本想做一个不问世事的闲散人，却总是不知不自觉中管了许多闲事。“你的梦总是有着特别的意义，或许真的是意有所指。”他说着话，眼睛仍然盯着照片看，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想起什么？”孟晓菲见他眼睛一亮，便问道。

        “你说这人以前是混混？我想起我在哪里见过他了。”

        十二年前，梁宇刚刚中考结束，回家途中目睹过一起入室盗窃案。在他每天上下学必经之路上，有一家叫曜灵生物制药的民营企业，他父亲梁易安曾因为工作的原因在那里待过几天，具体是什么事情梁宇不太清楚。只依稀听父亲提到过，这家民营企业是隶属某家三甲医院，由几个企业投资人合伙创办，在存续的三十多年里曾有过不少亮眼的研究成果。直到那一年，盗窃案发生后就开始走下坡路。

        梁宇那天参加完班上的聚餐后，大概晚上九点左右，他独自乘公交车回家。那条线路本就人烟稀少，除了上下班高峰期，其它时间段人少得可怜，他搭乘的那辆公交车上除了司机，只有他和一对老年夫妻。曜灵生物制药公司门口正好有一个站台，公交停车的时候，梁宇无意中瞟见两个可疑的人影鬼鬼崇崇的进入其中一栋楼。那栋楼里黑漆漆一片，只有外面的路灯和门口的声控灯亮着，两个人影进入后也没有立马开灯。当时梁宇并没有多想，以为是那家公司的员工，很快公交车就开走了。直到第二天新闻里报道称，曜灵生物制药公司失窃，损失惨重，他才想到昨天见到的那两个形迹可疑的黑影很可能就是盗贼。他们盗走了曜灵公司正在研发的一种治疗神经症的药物。他之前在新闻里已经看到有关这个新药的报道，说是研发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开始临床试验了。跟父亲说起此事后，梁易安立即就拨通了警方的电话，可是梁宇在车上看到的毕竟有限，能确定的只有那两人进入大楼的时间。对方一身黑色运动服，戴着黑色鸭舌帽，而且位置距离公交站近百米之遥，虽然他视力极佳，可是还是看不清犯人的脸。他仔细回忆着当时看到的情景，有一点令他印象深刻，那两个人的身形体态几乎一模一样，虽然看不清五官，但脸形及轮阔差不多，而且他们看起来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梁宇想不起来，那种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他的证词没有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一个月后，国外有一家医药研发机构对外宣称，他们研制出一种新的治疗神经症的药物。可是，曜灵公司的员工称，这家外企的新药与之前曜灵生物制药公司丢失的新药配方极为相似。此消息一经传开，网上一片哗然，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他们偷走了那家生物制药公司的研发成果。当然也有人对此进行分析过，认为不可能，对于自主研发的新药，保密级别肯定是最高的，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外人偷走呢。即便是偷，也极有可能是内部人员所为，因而大家对于梁宇之前看到的那一幕也表示怀疑，认为是他看错了，就连梁宇自己都不太确信自己看到的是否是真的了。

        这个事情没有定论，大家也都只是臆测，警方没有得到决定性的证据，当年有几个被问话的嫌疑人皆因证据不足最终无罪释放，其中就包括□□。

        梁宇看到孟晓菲手机里徐向伟和□□的照片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戴鸭舌帽的那张，只是他不能确认当年看到的那两个人就是徐胡二人，毕竟没有亲眼见到长相，不好胡乱揣测。不过这种巧合的相似还是被朱艺文当成角色原型融进了漫画里。如今徐向伟已死，□□因杀人的证据不足，仅因故意伤害罪被判有期徒刑三年，当年的盗窃案和最近连环杀人案的真凶依旧成谜。

        二人沉默片刻，梁宇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这人找过二师兄的麻烦，初中那会儿，我们学校有几个不学无术的同学经常跟社会上的地痞私混，二师兄提到过他外出的时候被这人找麻烦，为此他还调查过□□的底细，得知他有个双胞胎哥哥在念大学。估计他是恨极了他们，所有才在漫画里把他们写死。”

        “这就怪了，若是□□找他麻烦，那关他哥哥什么事？不是说他哥哥是个斯文老实不惹事的人么。”

        梁宇笑了笑：“这个你只能问他本人了，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晚班的时间，孟晓菲翻出朱艺文的联系方式，问起他有关《镜像》的故事原型。朱艺文吞吞吐吐，似乎不愿提及，孟晓菲也就不好为难他强行逼问，心里对此更加疑惑。

        朱艺文告知她，□□的爷爷奶奶对一审判决不服提起诉讼，拿出一份精神鉴定书说自己的孙子精神失常并非恶意伤人，还私下找那个姓郑的姑娘，表示愿意赔偿她一笔钱，希望她能出具谅解书。姑娘一开始态度非常坚定的拒绝，但一段时间之后却突然同意，这件事最终就这么了了。□□被送到一所私立的精神病院接受治疗，那位姓郑的姑娘很快就辞职离开了申城，不知去向。

        赵丽娟从外面进来，看到孟晓菲边看手机边嘟嘟囔囔自言自语，便问道：“你一个人嘀咕什么呢？”

        孟晓菲这才抬起头，见到是赵医生便说道：“这□□的家人真够神通广大的，这样铁板钉钉的案子都能翻，还弄了个精神鉴定，这，这这这都叫什么事儿。现在犯法都可以这么猖狂吗？说精神病就是精神病？精神病都快成了免死金牌了。”

        “□□真的有精神病，别琢磨了”，赵丽娟淡淡的说道。

        “啊？庭审的时候，您，您在场？”孟晓菲对赵的回答有些猝不及防。

        “只能说现在确诊了，但并不代表犯案的时候是处于精神病发作，没有证据无法证明，而且女方已经出具谅解书，这个案子已经结了。”

        孟晓菲听了直摇头，连连叹气，她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在对郑姓女子利诱威逼并下手伤害的过程中，明明思路清晰，有条不紊，逻辑严密，哪里像是精神错乱的样子。

        “你说你这一天天的尽瞎操心这些与你不相干的事干什么？文件整理好啦？会议记录整理完成啦？”

        “我作为一个公民还不能关心关心？再说了，他去过我的店里，现在想想当初的情形都觉得后怕。”孟晓菲撅着嘴指了指记事本上的工作总结说道：“呐，都整理完了，标签也都贴完了，己经分好类让严医生放进档案室里了。”

        “你晚上值夜班吃得消吗？可别把身体搞垮了。”

        “还好，熬夜熬习惯了，只要白天睡得好晚上精神得很。”孟晓菲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便问：“赵医生，您怎么还没有回去。”

        赵丽娟摇了摇头说：“今晚要加班，等一个人”。至于等谁，什么样的人，她都没说，孟晓菲也不便再问。

        她来精神病院当志愿者已经有小半个月，这里的活儿不重，就是需要特别细致和耐心，对于急性子的人是个修心的好所在。晚班比白班更轻松，连病人都基本不必接触。孟晓菲对于自己这尴尬的岗位已然习惯了，既不是医护也不是行政在编人员，她只是暂避在这里的临时工。避谁，暂避多久，她不清楚，每次见到赵丽娟她都很想问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老家来电话问她店里的生意怎么样，她只好说行情不好，实体生意不景气。连大表姐来申城，想找她一道玩半天，她都不得不找理由唐塞过去。她突然发现，自己像一座孤城，亦或是一座飘浮的孤岛，在这被黑暗笼罩着的夜色里，看也看不到边际。孟晓菲内心深处的孤独感再次升起，这种感觉在童年时期伴随着她很长一段时间，自离家的这十多年，她以为自己摆脱了，拼命的通过努力学习和工作，用疲惫和倦怠麻痹自己。可是一旦停下来，这种感觉又涌现了出来。

        “菲姐，在想什么呢。”李敏见孟晓菲呆呆的看着窗外，便笑嘻嘻的问道。

        “没，没什么，你趁这会儿没什么事抓紧时间打个盹儿吧”，孟晓菲回过神，看了看她说道。连日来值夜班，小姑娘脸上的痘痘又多了两颗，脸色也有些暗淡。孟晓菲又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肤色却出奇的好，她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刻意护肤了，过去做设计师的那些日子，但凡稍一熬夜，脸上必起痘痘，面色死灰，每次赶完项目之后仿佛就老了五六岁，没个十天半个月是恢复不过来的。现在这么多天熬夜下来却完全没有影响，然而这却令她更加忧心，心底常常有一个声音在问：我究竟是谁？

        孟晓菲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久了，她依然没有适应这张脸。李敏则是一脸羡慕的夸她皮肤好，完全不像三十岁的样子，追问她怎么保养的这么好。

        从护士站看过去，旁边的办公室一楼的小会议室还亮着灯，窗户上映着两个人影。挽着发髻的应该是赵医生，另一个看起来是极短的板寸头，顶部微秃，像是一个谢了顶的中年男人模样。孟晓菲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窗户边，看着对面出神，完全没有察觉到刘护士也好奇的跟了过来。

        “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认真”，刘问道。

        孟晓菲吓了一跳，回道：“没，没什么，只是好奇这大晚上的居然还会有人来看病，等天亮不行么”。

        刘护士看了看对面亮灯的房间说道：“这个嘛，有些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毕竟咱们的大环境就这样，不少人都有病耻感，你要是呆的时间长了，像这种大晚上来看病的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儿。”

        李敏也凑了过来，说：“那看着好像是赵医生”。

        孟晓菲说：“正是她呢，之前就听她说今晚要加班，应该就是等这个人”。

        刘护士又说道：“赵医生平常是极少加晚班的，看来是一位很重要的病人。”

        孟晓菲好奇的问他：“你对赵医生很了解？”

        刘护士笑了笑说：“算不上很了解，知道一些，听前辈们说她年轻的时候并不是从事这个行业，而是刑警，是业界出了名的铁娘子。三十出头，事业正如日中天的时候，突然从警界消失出国留学，六年后回来就到咱们院里了。”

        刑警转行精神科医生？这跨度挺大的呀，孟晓菲不禁暗自感叹，学霸的世界咱凡人真的理解不了。

        “怎么听说是跟她父母的死有关？”李敏悄悄说道，似乎生怕别人听见。“怎么说？”刘护士追问道。

        “不清楚呀，都十几年前的事儿，我那时候还是小，上学期间偶然间听说过一起女警双亲被杀死在家中的新闻，其实那时候事件已经发生了好几年了。当时年纪小不太懂，现在想想，会不会是赵医生因为那件事情精神上受到的打击太大，不想干刑警了所以才转行的。换作是一般人，估计早崩溃了，这辈子都很难过去，也许她那时候心里创伤过大影响到自己的正常工作，选择这一行的初心是为了给自己疗伤呢。”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那凶手后来抓到了吗？”孟晓菲追问道，她更关心后续进展。

        “没有，没抓到，貌似审了几个人，但都因证据不足无罪释放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凶手是精神病患者，无法量刑，赵医生为了弄清楚所以转的行呢？否则她继续当刑警不是更有机会抓到凶手吗？”孟晓菲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不过她的猜测一向大胆。李刘二人齐刷刷的看着她，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菲姐，你说的好有道理，说不定还真是这么回事呢。”

        见他们二人这般笃定，孟晓菲反倒心虚了：“不不不，我只是随便一说，大致揣测一下罢了，不必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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