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警官还想说什么，但是他看到狄明的表情，显然也不太想继续谈这个话题，就蹲下来，转向成文磷问道：“孩子，你能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吗，那群社会青年怎么就要打你了？”

        狄明的眉毛都恨恨地挤在了一起：“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们。但是，他们似乎跟我说了句‘不是你的东西你就别惦记’之类的话”

        这是，在一旁对着另一个警官答话的男生走过来，神情黯然，对成文磷小声说：“哥，今天多亏这叔叔了，也是他借我手机报警的。”

        狄明又被叫了一次叔叔，只觉得心情复杂。警官告诉他可能一会需要他也去派出所稍微问问情况，才没让他那句“别乱叫”没能有机会说出口。

        一旁靠在狄明身上的成文磷抬起了眼睛，瞪起了身旁的这位“叔叔”。良久，才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低声说了句：“谢谢。”

        狄明也没回答，他瞟了一眼成文磷，居然不由自主地回一一个淡淡的微笑。

        似乎就是嘴角不受控制地，发自内心地，想要抽动那么一下。

        但是，这却也是狄明这几个月来第一次笑出来。

        狄明和成文磷兄弟俩从派出所走出来时，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剩下昏黄的路灯光和偶尔呼啸而过的大风。

        狄明把黑帽子往头上一扣，又看了看面前的两个孩子：“那我走了。警官让你们打个车，混混还没抓到呢。”

        成文磷露出一个略显艰难的笑：“叔，我总之今天真的多谢。”

        狄明打断了他，目光像是扫描机一样地冰冰地扫过二人：“有钱打车吗？”

        成文磷窘迫地回答道：“嗯。”

        狄明看着这个孩子。不管是照片还是真人，他那张一直以来紧绷而严肃的表情此刻终于放缓了下来。在路灯柔和的黄光映照下，竟然反差似的显得他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孔也非常柔和。

        “嗯。”狄明不由得多看了成文磷几眼。“那我走了，赶快回家。”

        于是，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离开了派出所。

        走着走着，狄明只觉得，自己颓废了这么多天的心情，终于是在此刻稍微好了一点点。

        独自一个人漫步在这个小城市寂静的夜路上，狄明不由得感到一阵落寞，他叹了口气，嘴里便呼出一大片氤氲的白汽。

        眼镜都起雾了。

        正想擦眼镜，他便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道：

        “大叔？”

        是成文磷那种，像是故意压着一般的，低沉的声音。

        “叔，我可不可以借你家住一晚上”

        成文磷的脸上依然带着惯有的一丝倔强，但也混有一种不安。毕竟打起勇气对着这个气质阴郁的大叔做出这样的请求，对谁来说都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怎么，为啥不回家。”只见狄明眯起了眼睛，把双手插在兜里，站在自己的影子里，目光如同能把人穿透一般地，打量着成文磷。

        成文磷目光一垂，握紧了拳头：“那群揍我的或许是我妈找来的。”

        狄明心下一惊：“嗯？”

        成文磷紧紧攥着拳头，骨头都被捏出一阵嘎嘎的响声。他猛吸了一下鼻子，抬起头来，再次问道：“叔，可以吗，就一晚上，明天我自己想办法。”

        这段路上的路灯应该是坏了，一闪一闪着。狄明的眼睛隐匿在黑帽子的阴影之下映射着路灯淡淡的光，显得他如同一只眼冒磷火的黑乌鸦。

        就这样莫名其妙且尴尬地被打量很久之后，成文磷终于是咬咬牙，眼神失望而又不知所措地垂了下去：“算了算了，抱歉。”

        他悻悻地拖着瘸了的腿，拖着个显得有点破烂的书包，转身就要离开。

        狄明却忽然开口叫住了他：“哎，等等，跟我走吧。路上慢慢说。”

        一

        成文磷看着面前这个大叔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怀疑：

        这个人不会是个鬼吧。

        狄明的身影无声地飘在马路边，速度不快不慢地等着成文磷，只是偶尔回头看看他有没有跟上。

        成文磷心里有些发憷地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前面飘来狄明幽幽的声音：“不怕我把你卖了？”

        成文磷立刻反驳道：“你肯定不会。”

        “哟，你怎么确定呢？”

        成文磷被这问题噎住了，只是支吾道：“法医不都是警察吗。”

        狄明回过头：“其实也不是所有的法医都是。”说罢走过来，拍了拍成文磷的肩：“你跟我说说，为啥不回家，大概和你弟弟有关系吧？”

        成文磷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知道？”

        狄明看着成文磷的鞋带都开了还一直没系上，便默不作声地要伏下身子想要帮他绑好。

        成文磷本能地后退一步：“我自己来。”

        狄明抬头瞅了他一眼：“我看你连腿都弯不下去。”

        狄明一边系鞋带，一边回答说：“在派出所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那小子说不认识那些混混肯定是撒谎。他太慌了，大概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骗警察吧。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个做笔录的女警官却一点都没察觉的样子，哎。”

        成文磷听罢，目光也垂了下去：“我弟说，可能是我妈找人来收拾我的。”

        狄明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孩子的双拳紧握，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你妈？”

        “是后妈。我弟弟才是她亲生的，我的话”成文磷咽了口唾沫：“我亲妈是我爸前妻，已经去世了不，他们应该没结婚，也算不上前妻。”

        “我爸前几年失踪了，家里一直穷，一直以来，我妈就只出钱让我弟弟上补习班。然后这不快高考了，我弟弟看我英语太差，就悄悄把一对一补课的名额让给我了。”成文磷咬了咬嘴唇，长出一口气，继续道：“我妈最后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今天因为这事我和她吵了一架，吵得特别凶刚才我弟告诉我，我妈应该是把这事抱怨给了我舅舅，他混社会的，大概就是他派人来收拾我的吧。”

        “所以你弟弟不敢告诉警官，是怕你妈和你舅舅被连累啊？”狄明讽刺似的哼了一声，冷笑道：“好孝顺哦。”

        成文磷的声音小了下去：“我弟说看见我舅中午在我家，现在应该还在家堵我，他答应回去先帮我和和稀泥，我先躲一躲，明天回去认个错，这事就完了。”

        狄明拿出手机：“要我说，快高考了，你说实话至少能警告一下你家里人，别这么过分。刚才做笔录的杨警官，她的电话我存了，你要不要把这事儿赶紧告诉她？”

        成文磷的眼神慢慢挪向了自己的鞋子，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甘，却还是说：“那改变不了什么，这么搞说不定我连饭都吃不上了，还会天天被堵。我也就忍过这八十几天，之后就再也不见他们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且，我不用补课也照样能学好的。”

        狄明没评价什么，只是问：“那，你想去哪上大学呢。”

        成文磷没有犹豫片刻：“我想去魔都，去f大学物理。”

        狄明听罢，忽然就站住了。

        但他只是叹一口气，便继续走了起来。

        于是就彻底沉默了。

        成文磷便也只能跟着尴尬地沉默。

        走着走着，两人拐进了附近建了一半就停工了的高层小区。小区里有一半的楼房还连油漆都没刷，即使是建好了的那几栋楼也几乎都是一片漆黑，没有几家灯火的样子。

        成文磷忐忑地问狄明：“叔，你家就在这？”

        狄明走在前面沉默不语。

        成文磷又不安地问：“路灯都没有啊。”

        狄明依旧沉默不语。

        成文磷咬咬嘴唇，不太情愿地凑到狄明身边：“你穿的这衣服，我都看不见你了。”

        狄明终于开口了：“你怕黑？”

        成文磷只觉得脸上一热。

        被说中了。

        成文磷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怕黑。

        “也不是，我怕跟丢。”成文磷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句话。

        狄明倒也没追问，只是默默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交给了成文磷。两人拐进了最里面的一栋高层。电梯里漆黑一片，灯似乎还没装好，狄明借着手电的光，按下了顶楼25楼的按钮。

        顶楼只有两户人家，却似乎都没有什么人住过的痕迹，刚过完年，但甚至都没人贴对联。狄明摸了摸全身的兜，好不容易翻出一枚钥匙。

        成文磷小声问：“这层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吧？”

        狄明打开房门：“对面好像有人，但这栋楼目前应该只有我们两户吧。”

        成文磷关掉手电，有点犹豫地进了门，只见屋里面拉着窗帘，基本上一片漆黑。狄明想了想，径直走向客厅，拉开了窗帘。靠着对面小区楼顶的一点描边灯，房间才被勉强照亮了一点。成文磷站在门厅，拘谨地环视着这间房子——真的是一间简陋至极的房子。虽然从瓷砖和墙皮看，这房子很大，大概也是装修过的，但是里面几乎什么也没有。偌大的客厅里只简单摆着一台简单的木桌和似乎已经很陈旧了的一排沙发，除此之外便只能看到客厅边上，几扇脏兮兮的飘窗。

        “不开灯吗？”成文磷问。

        “我没交电费。”狄明脱去黑外套，随手就扔在了沙发上：“坐吧。”

        成文磷深深倒吸了一口气。

        他又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便坐了下来，转头看看沙发前的桌子，上面果然随便丢着几个空酒瓶。

        “你喝酒啊？”

        “嗯。”狄明含糊地应付了一声。

        “怎么不交电费呢？“

        懒得。而且我才刚回来三五天。”狄明应付似的答道。

        “这是你租的？”成文磷又问。

        成文磷咽了口唾沫，趔过头去，盯着窗外昏黄的灯光，淡淡说：“是我自己的房子。”

        “噢。”成文磷总感觉狄明心里有事，但是他也觉得，作为一个陌生人，自己似乎不该一直问来问去的。

        “吃饭没。”狄明忽然想起这么一回事，转过头来说。

        “没”

        “学校有食堂吧，怎么，你妈连饭钱也不给么？”

        “给，但是我想攒点钱上大学用。不过我弟总能让我蹭蹭饭，就还好。”

        狄明想了想，点开手机翻了翻，外卖早就都没了。他又跑去厨房翻箱倒柜了好久，才找出包泡面。

        狄明正发愁连个锅也没有，便听到有人在敲门。

        狄明看看手机，已经十二点了，还觉得有点诧异。

        一开门，外面站着的是一个一头披肩短发，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姑娘。狄明还觉得怎么这人莫名眼熟，仔细一看才发觉，这不正是在警局里给自己做笔录的杨警官吗？

        杨警官看见狄明，也很惊奇：“我就住对门，这家主人上周出车祸去世了，我还参与了案子的调查来着。但今天回家我还是听到有声音，有点担心，就来敲门看看。”

        狄明长舒一口气，沉声道：“嗯，是我父母留给我的房子。”

        杨警官恍然大悟：“哦，对！忘了您也姓狄。”但她随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那没事就好。请节哀顺变，狄先生，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此时狄明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便赶忙叫住杨警官：“呃呃，那个”

        杨警官回头：“怎么了？”

        狄明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道：“能麻烦借我个锅吗”

        杨警官一低头，看见了狄明手里捏着的两包泡面，一下就明白了一切。她笑着答道：“唔，等我一下。”说罢便回头进了她自己家。

        里面的成文磷探出头来：“她是警察？”

        “杨警官，就是刚刚做笔录的那个，巧了，原来就住在我对门。”

        成文磷面露担忧，小声道：“叔，别让她知道我在这，刚才在警局，我好不容易说服他们别叫我妈来接我，要是知道我没回家，人家肯定是要联系我家里人的。”

        狄明点点头：“那你别出声，乖乖待着。”

        没过多久杨警官就送来一口小铝锅，柔声说：“您先用着，不着急还。”

        狄明接过铝锅，感觉有点沉。

        他揭开锅盖，原来当中还放着几颗鸡蛋。

        狄明忽然就感觉鼻子有点酸。

        “多谢您，警官。”

        “没事，邻里之间，应该的。”杨警官点点头。狄明不善言辞，两人也就没多聊，寒暄两句，便都各自回家了。

        狄明回去厨房检查了一下，还好，水和气还没断。这几天他一直在处理父母的后事，还一顿饭都没做过，他摸着黑打开煤气灶，架上小锅，蓝紫色的火噗嗤一声冒了出来，微微照亮了安静的厨房。

        狄明又点起一根烟，眼神迷离地看着在一片凝固了一般的黑暗中跳动的火苗。

        直到成文磷不知什么时候也溜进了厨房。

        “我给你照着吧”。成文磷按开了手机的手电。

        狄明回头瞄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默默把烟头在身后的瓷砖上按灭：“你果然怕黑。”

        成文磷确实怕黑，但他其实更怕烟雾的味道，每次他一闻到就觉得头晕目眩。看见这大叔居然还抽烟，正在纠结着要不要把手机靠在什么地方然后遁掉的时候，眼前的大叔自己就把才刚点着没多久的烟按灭了。

        “我倒还挺喜欢黑着的，黑着有利于心静。”狄明见水开了，默默拿起一个汤勺，看勺子上面都是灰，便只得又去洗了洗。

        成文磷举着手电疑惑道：“泡面还要勺子？”

        狄明看了他一眼，默默把酱料包撕开，挤出里面的油慢慢抹匀在勺子上，又把一颗鸡蛋打了进去，然后就把这勺子浅浅地搁在沸腾的水里。

        成文磷恍然大悟：“这样煮荷包蛋就不容易散了对吧？”

        狄明没回头：“喜欢溏心的吗？”

        “嗯。”成文磷闻着锅里面条散发出的香味，心不在焉地应付道。

        “我没碗，你就用锅吃吧。”没过一会，狄明就关上了火，把锅端了起来。狭窄的小厨房只能容纳一个人，成文磷见状赶忙让开，拿手电给狄明照着路。

        “其实我能看清。”狄明示意着窗外微微照进来的一点灯光：“省点电吧，我家可没地方充电。”

        “那你这几天怎么应付的”成文磷想起来刚在门口听杨警官说的，大叔的父母都去世了的事情，不由得后知后觉地想，这是不是就是大叔这一路上都少言寡语的原因呢。

        “我有个充电宝，但今天电刚用完了。”狄明把锅直接放在桌子上，也丝毫不担心那桌子会不会被烫坏。

        “大叔，谢谢你”狄明关了手电，试图想出什么话来安慰大叔，但是两人素昧平生第一次相见，似乎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东西说。

        正想着，狄明就打断了成文磷的思绪：“咳那个，”狄明抿了抿嘴，翻出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成文磷：“你觉得我像多大的？”

        成文磷被问得一愣：“啊”

        他接过筷子，呆呆地打量起了大叔的脸。微微的灯光里，只看得清大叔的帽檐下，阴影下的眼睛一双眼睛里似乎写满了倦怠和沧桑，但却意外地很有神。而且脸上也没有什么皱纹，只是看上去有点乱的胡子显得整个人很老。

        狄明看着成文磷盯着自己发愣，嘴角忽然扬了起来：“嗯，你说？”

        成文磷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盯着狄明太久了，多少有点尴尬地急忙移开视线：“三四十，或者三十多？”

        狄明听罢，捂住眼睛，手支在桌子上，哑然失笑。

        成文磷意识到，完蛋，肯定猜错了。

        拿在手里的筷子不知所措地停在了空中。

        狄明：“我去年底，刚24。”

        成文磷一惊，忽然就想起自己全程都称呼狄明为“叔”的事情，局促到干脆就放下了筷子：“哥，我，我没看出来。”

        “不用改口，就叫叔就行。被叫习惯了，还挺新奇的。”狄明抬起了眉，有点捉摸不透的眼神不易察觉地扫过成文磷，又很快移向了窗外。

        成文磷不知怎么地，愈发感觉脸上烫的不行，他连忙低下头去，用筷子不断地扒面。

        然后他就吃到了那个溏心蛋。

        是真的好吃。

        蛋黄煮得恰到好处，而且因为是放在勺子里煮出来的，形状也是很好看的半球形。

        成文磷只觉得这蛋口感弹弹的，比自己以前吃过的荷包蛋都要好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饿了。

        大叔看着成文磷吃了一会儿，便站起来，从桌子下的隔板上摸出一瓶白酒拧开，自顾自坐在沙发上喝了起来。

        成文磷看了大叔一眼，心想原来做法医的，也有这么抽烟喝酒的人啊。

        他一般都很不喜欢这种人的——他的后妈平时也常常喝酒，喝完就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一些琐碎至极的小事，喝酒的人有时总是显得那么讨厌。可他用余光悄悄瞟着坐在沙发上的大叔，竟不知怎的看出了一丝吊诡的寂寞。在暗黄色的一片微光之下，大叔的身影莫名地就让他联想到了古诗里对影成三人的李白。

        原来还会有人会孤独的如此地深沉呢。

        成文磷暗暗感觉到大叔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他莫名地好奇起来，但又也张不开嘴去细问，便只是放下筷子，把锅端到大叔面前，轻轻对出神地望着窗外的狄明说：“叔你也吃点吧。”

        狄明正若有所思地发着呆，他用手指支棱着下巴，慢慢地摩挲着自己短硬的胡茬子，并没有回头，只是默默说：“都吃了吧，就剩这一包面了反正。”

        热腾腾的蒸汽升腾在寂静的夜里，竟还莫名为两人之间沉默的空气增加了一点温度。

        “吃完了去里屋睡吧，有两个屋子，但只有一个床上有垫子，你睡那里吧。我明天叫你。几点上课？”

        成文磷低头道：“我不用叫，我自己可以起来。今天收留我真的嗯，真的很感谢。”

        成文磷还是坚持着把锅放到了狄明旁边的飘窗窗台上：“筷子我擦过了，叔。实在谢谢你。”说罢就从旁边拎起自己的书包，朝里屋走去了。

        狄明呆愣了一下，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冷漠了。他看着那锅面的热气逐渐在窗户上熏出一小片蒸汽，于是窗外大大小小的光点都在这片蒸汽里晕作一团。

        一切又回归到一片寂静之中。

        狄明默默抱起锅拿起筷子，慢慢吃着剩下的面。

        吃着吃着，他还发现成文磷没有把荷包蛋全都吃完，那荷包蛋被用筷子从中间整齐地夹断了一半，留在锅里。

        狄明见状，不由得笑了笑。

        他就着一口面汤把那荷包蛋送了下去。可滚烫的面汤滑过狄明的喉咙里，还是让他的鼻子忽然就一酸。

        狄明揉了揉鼻子还在想，是不是面汤太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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