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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光阴荏苒,转眼间初夏来临。蔡老先生虽说三个月不曾

听到泉州府有什么风声,却仍然放心不下。蔡家在漳州的

“怡盛”店扩大门面,泉州的酱油铺悄悄歇业,举家迁往漳

州。蔡老先生又买下“怡盛”店后的几间房屋,杏香母女也

离开枋尾村,居住在店后。庄牛还是跟在蔡老先生身边。

蔡玉明在父亲的督促下,白日读书,夜晚练功。蔡玉明

自幼聪颖,私塾先生在时,私下常夸蔡玉明。蔡老先生见儿

子长大成人,指望他能中科举,耀祖光宗,望子成龙之心更

为迫切。

这一日,一位白发苍苍、鹤发童颜的老人前来拜访蔡老

先生,蔡老先生一见此人,连忙迎上前挽住老叟哈哈笑道:

“黄先生,今日什么风将你刮来?”

“得知先生举家迁至漳州,老夫路过此处,专来庆



贺。

“黄先生从老家南安来?”

“回南安文斗村小住几日。”

“黄先生八十八高寿,身板硬朗,步履矫健,真是有福

之人!”

蔡老先生接过老人的竹拐杖,搬椅泡茶,拿出泉州“源

和堂”果脯蜜饯招待。蔡老先生为何这般敬重这老叟呢?原来老人是泉州民间有名的学问家,姓黄名课,予思逊,号柏

山主人。他长于方言音韵研究,著有《汇音妙悟》一书,此书

对闽南人读书识字学官话颇有裨益,在漳泉一带流传甚广。

蔡玉明的书案上,便有此书。此公不仅精于音韵,对书画琴

棋皆有造诣。奇的是他不曾拜过名师,全靠自学,三十岁便

著书立说。黄谦家居蔡家在泉州的“怡丰”店旁,蔡老先生

对他极为钦佩。

“黄先生,您是八子八高寿的老人,为何不辞辛苦,进

到漳州城?”

“收集一些泉州名人的字画。我都是坐轿赶路,不要

紧。”

“先生现居漳州何处?”

“南山寺。”

蔡老先生知道黄谦与南山寺的慧灵法师是诗友。

“家中可好?”黄谦乐呵呵地问道。

“好好,犬子在书房读书,先生学问高深,望能指点指

点。”

“去看看。老髦昏聩之人,谈不上指点。”老人缓缓地

站起,蔡老先生连忙递过龙头拐杖,引着他进到后屋。

蔡老先生来到蔡玉明的书房,敲门喊道:“明儿!”

无人答应。蔡老先生推开房门,屋内空荡荡的,哪有蔡

玉明的影子?

“这孩子跑到哪里了?”蔡老先生皱着眉头说道。后院

传来人声,蔡老先生猜想儿子在那儿,又领着黄谦沿照壁过

了二道门到后院。两人方要进院门,黄谦拉住蔡老先生避到门边,说道:“别惊动他俩,咱瞧瞧他们的功夫。”

院子挺宽阔,四周都是砖砌的墙。沿墙种着一溜美人

蕉,一排刀枪戟钯等兵器竖在院子的右侧。杏香穿着一身粉

红的绣花剑衣,身材丰满苗条。她已舞了一阵剑了,额上的

汗水粘住了几缕留海。蔡玉明说道:“舞得有点模样,看我

练。”

蔡玉明手握短穗双剑,身子敏捷,左盘右旋,嗖嗖风

响,剑光四射,令人眼花缭乱。美人蕉忖着蔡玉明白哲的脸

庞,人显得分外精神。

“嘘一”

黄谦老人见蔡老先生要唤蔡玉明,连忙止住,悄声说

道:

“这剑舞得真好!”

“不是老夫卖弄,智释师父传给犬子的一套少林八仙醉

剑更为精采。”说起儿子的武功,蔡老先生脸上不禁浮上得

意之色。

“那姑娘是谁?”

“老夫的外甥女。”

黄谦老人端详了一阵,眼角漾出笑意,捋着银须赞叹道:

“天生地设的一对!”

老先生的话触动了蔡老先生的心事,蔡老先生叹道:

“好事多磨呵!”

黄谦老人忙问什么缘故,蔡老先生扶着他回到客厅,将

十五元霄节之事诉说一遍,老人连声叹息。

黄谦老人临告辞时对蔡老先生说道:“我要在南山寺住

月余,可叫玉明有空来玩。”

蔡老先生点点头,脸上浮现高兴的神情。黄谦笑道:

“玉明这孩子会吹铜箫吧?方才老夫见他屋里挂着一支,他

若去玩,让他带上箫与剑,老夫愿长长见识。”

先生之言差矣,玉明区区一竖子,哪能谈得上让长辈长

见识。”

“后生可畏哩!”

“黄先生说笑了。”

“说笑?今日之言可不是说笑。平时说说笑笑,寄情于

学问与山水之间,才是“说笑”哩。”

蔡老先生见黄谦老人认了真,笑道:““寄情于学问与

山水之间',这话有理,这恐怕也是先生高寿的缘故吧!”

黄谦老人被逗乐了。他起身告辞,蔡老先生亲自扶老人

上二人抬三人扶的黑油齐头轿。

晚饭后,蔡玉明照着父亲的吩咐,带着箫与剑,到南山

寺拜见老前辈。灵慧法师领他走进藏经阁旁的一间小巧精致

的禅室,黄谦老人正在读血书《华严经》,见蔡玉明来,起

身让坐。灵慧法师陪坐一会儿就告辞了。

“玉明,你平日读什么书?”。

蔡玉明报了一串书名,黄老先生听后摇摇头,问道:

“令尊大人要让你考科举?”

蔡玉明点点头,掏出几张纸,双手捧给老人,恭恭敬敬

地说道:“这是晚生的拙文,父亲大人让我带来请先生批

改。”

老人笑道:“八股文?”

蔡玉明答道:“父亲说我文章不如武功,请先生指教。”

老人随便将文章翻翻,说道:“我没叫你带八股文



呀。

蔡玉明见老人对八股文不感兴趣。心中有些疑惑,又不

好说什么,抬头瞧见对面一幅画,不禁被吸引。

黄谦老人见蔡玉明着迷似地看着这幅画,兴致勃勃地说

道:“这是黄吾野的《雪里梅花雾里山》,此画曾在明代京

师轰动一时。明神宗颇赏识黄吾野的画技,要他留京做官,

可不愿以画艺侍奉天子,言道:“吾野人也”,返回惠安崇

武。他是我们泉州府人哩。乃明朝嘉靖、隆庆、万历年间的

名诗人,兼擅书画,世称三绝。老夫喜欢他的画,更喜他的

为入,用重金买下此画,凡乎倾家荡产。”

蔡玉明亦知黄吾野,他的私塾先生是崇武人,擅于丹

青,曾对他说过此画。黄吾野的这幅名画,是观看了元宵花

灯面作的。

蔡玉明站在画前,口中“啧啧”作响,连声叫绝。黄谦

又指一幅字条对他说:“这是老夫的书法,抄的是黄吾野的

诗句:苍龙千岁鳞,绿玉四时色。可怜姑射仙,共作山中

客。”

蔡玉明瞧了好一阵,见黄谦老人的字果然写得好,字形

方扁,直率天真,如画沙剖玉,令人心荡神怡。八十八岁的

老翁,还能写出这般字来,可见功夫非浅。蔡玉明赞叹道:

“先生的字有北魏书意。”

黄谦老人哈哈笑道:“老夫有什么能耐。此字乃摹仿明

末书法大家张瑞图的碑文。张瑞图亦是泉州人,浔尾村有他

写的石碑。”

蔡玉明见黄谦老人提起张瑞图,不由想起民间传说,人

们都说张瑞图是水星,藏其字画者可以避火灾。黄谦老人说

道:“玉明,你可别重字不重文啊。诗文的意思很明白,说

的是松竹梅岁寒三友一块到山中做客,诗人有不愿入时流之

意。”

蔡玉明不语,黄谦老人微笑道:“这--幅画,一首诗,

不知抵多少八股文。老夫从不学八股,连儿子都让他学医去

了。令尊大人不知此事,还以为我是八股高手哩!”

黄谦老人说到此处,开怀大笑,流露出--副天真直率、

豁达不羁之态。他见蔡玉明眼神有点儿迷惘,又笑道。

“你若瞧得起老朽,明日起跟我学字画。”

听说老人要教自己字画,蔡玉明欲拜黄谦老人为师,却

被老人拦住,笑道:“唐人苏涣有诗曰:“忽如裴旻舞双剑,

七星错落缠蛟龙”,杜工部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并

序》更是写出“剑神”。老夫观人舞醉剑,皆为单剑,何曾睹

过“双醉剑”!玉明,你那铜箫乃一绝,醉双剑更为一绝。老

夫观你舞剑,心旷神怡,痛快淋漓。书画相通,书剑亦相通。

诗曰:“龙飞天门,虎卧凤阙',便是此意。你虽年幼,却多

才多艺,咱俩结个忘齿之交吧,不必拘于世俗,老夫不好为

人师。”

蔡玉明闻言楞了半响。他是尊老敬贤之人,怎敢与老前

辈平起平坐,称兄道弟?他缠住黄谦老人,苦求半日,老人

方允他以“思逊师”称呼自己。

思逊师为教蔡玉明书法绘画,在南山寺多住了三个月,

蔡玉明夜夜上他那里,学得很勤奋。一天夜晚,黄谦老人拿出纸墨说道:“玉明,你写几个字我看看。按我的教法

写。”

蔡玉明摊开宣纸,捏笔凝神,直将丹田之气运到中指、

食指,然后挥毫泼墨,只见他手指微动,气贯双指运至笔

尖,笔锋顿挫转折,波粼相望,沉隐流畅,写出的字自有一,

番韵味。

“好!”黄谦老人大喜,侃侃而言:“玉明,你照此苦

练,必能练出一手好字。大凡名家高手,自有一绝。字画若

有神,须以气贯之,如此作画写字,常能出奇制胜,耐人寻

味。”

蔡玉明大悟,笑道:“据思逊师这般说来,练武与习文

同出一理罗?”

老人连连点头,说道:“是啊,老人近日常观你练拳,

见你拳脚身法刚柔相济,快慢相随;力由足来,松而不懈,

紧而不僵,圆转如意,一气呵成,恰到好处,总觉得妙不可

言。就书法而言,讲究自然开阖,这岂不同出一辙?我看了。

你的醉剑,便想起张旭的狂草,大有感受!玉明,凡要在技

艺学问上自创自成一派,不论武艺丹青,皆须善悟事理,你

可要记取老夫此言。”

蔡玉明将思逊师的话默记心里,日后果然练出一手好字

画。

黄谦老人又道:“老夫明日返泉州,留一钮印章和一盒

印泥给你。”

老人摸摸索索从肚兜里掏出印章和印泥,蔡玉明接过细

瞧,见花果钮印的印文以“剑箫少年”四字成章。篆书工整自然,朴茂洒脱,棱角不露,庄重圆净,当下面露喜色,爱

不释手。他又打开印泥盒,只觉浓香扑鼻,原来黄谦老大送

的是漳州老店“丽华斋”八宝印泥,为世上珍品。这印泥细

腻浓厚,鲜明艳丽,冬不凝冻,夏不透油,愈久愈红,光彩

,夺目,能使金石增辉,乾隆皇帝也用过这种印泥。蔡玉明此

时更是满心欢喜。老人又道:“玉明,欲学印艺不难,与你练武一般。你

练好书法,根基就牢靠了。印论有言:书从印入、印从书

出。要想驱刀如神,铁笔生花,根基最要紧。今后刻篆文,

你还可运用武术的内功之法,印艺定能超过老夫。”

蔡玉明当即请教篆刻的技巧,黄谦老人简略说了几句,

颤巍巍地送蔡玉明至南山寺山门,语重心长地言道:“玉

明,资质秀异,日后必能戌才。只望你立心中正,明辩是

非,为人一世,若不能立功立德,也须立言,此乃老朽肺腑

之言。”

蔡玉明睁大双眼,望着老人雪白的寿眉,细嚼“立功、

立德、立言”六字。

老人欲言又止;叹道:“何谓“功德”,你日后自

知。”

蔡玉明告辞老人,出了山门,他走过芗江,沿途听到男

男女女“咿咿呀呀”牵声拉调地唱“碧水赞”和“雪梅训双

露”等锦歌。路经一株大榕树,这里是僻静之处,树下有几

条汉子正在纳凉,高谈阔论,讲究棍法。蔡玉明驻足听了好

一阵子,见他们各执己见,争论不休,觉得好笑,上前拱手

笑道:“诸位议论棍法,各有道理,我这儿亦有一番道理,向各位领教!”

树下一条大汉听出蔡玉明有讥笑之意,顺手抄起一根石

枫棍子,大声叫道:“咋个比法?”

蔡玉明笑了,他早认出他们是谁,有心逗着玩。他放下

手中的短穗双剑,拔出腰间的铜箫,笑道:

“你们能赢我这尺长的短棍吆?”

因黄谦老人喜听箫爱观剑,蔡玉明有去南山寺,必随身

携带这两样东西。

了则那大汉听出蔡玉明口吻之中有戏弄自己之意,怒从中

起,也不打话,冲上前便是一招“卸步杀击”,棍梢朝蔡

玉明的脑袋猛劈;蔡玉明退了半步,以“吹箫棍”拨开对方

的棍。那大汉手脚还算利索,翻腕一招“织女抽丝”,侧身

换棍,用棍头直搠蔡玉明的小腹。蔡玉明身随棍转,要了一

招“反挑双帘”挑开对方的棍,抖动铜箫以“喧宾夺主”侧

击那人右臂。大汉连忙旋转身子,用“龙蛇混缠”招数挡住

蔡玉明的铜箫,顺势腾空跳起,一招“乌龙摆尾”双臂抡棍

劈来。蔡玉明闪身让过,摆臂用“轻风拂柳”棍打去,招数

刁猛,大汉手脚却不比蔡玉明慢,欲用“提拦棍”打蔡玉

明;蔡玉明一招“童子泼水”,打落对方的棍,迅速飞起双

腿,只是几个回合,那大汉被蔡玉明一脚踹翻,挣扎了好

会儿才爬起。蔡玉明本是逗着玩,见此光景,心里过意不

去,上前拱手道歉:“我腿重了,得罪得罪。”

大汉不服,摸起棍又欲动手,树下石椅上另外两条汉子

冲来,拦腰抱住他,抢下他的棍,对蔡玉明说道:“我们这位

兄弟性情暴烈,又没认出是你,多有失礼,望好汉海涵。”那大汉认出是蔡玉明,撇下棍棒跑上前,拉着蔡玉明的

手说:“唉,你早说一声,我哪会挨这一腿!”蔡玉明见他

心直口快,不禁笑了。

这三人便是虎渡桥上的那三位兵士。与蔡玉明对棍的,

便是在桥上被短棒搠翻的军汉。树下那两位兵士,在二人对

棍时,影影绰绰认出蔡玉明的身影,蔡玉明一开口道歉,

便确认是蔡玉明无疑了。他们知道蔡玉明是位豪爽之人,武

艺不凡,虽说在虎渡桥边被打倒过,心中还是钦佩不已。三

人邀蔡玉明在榕树下席地而坐,抱出几个西瓜款待又通报了

姓名。树下观战的一位姓施名雨,另一位姓秦名岩,与蔡玉

明对棍的,姓雷名宕。三位军汉穿上衣服,施雨悄悄捅一下

雷宕,雷宕飞似跑走了。蔡玉明笑道:

“几位弟兄还做那“剪径”的勾当吆?”

“小弟亦是穷苦人出身,上一回被蔡兄教诲过,洗手不

干了。”秦岩笑着答道。蔡玉明又言道:

“小弟鲁莽,下手重了,在此向弟兄赔罪。

“哪里哪里!”

蔡玉明摸出几两银子和几串通宝铜钱,说道:“小弟父

亲经商多年,家境还算殷实,这银子铜钱权当见面礼,望弟

兄们笑纳。”

两人见蔡玉明如此慷慨,不受不好,起身道谢。蔡玉明

说道:“我听说你们是从浙江调来,多是“浙东杀手”,生

性豪放。只是军饷被绿旗的管带扣克半年,生计艰难,难为

你们了!”

所谓“浙东杀手”,乃浙东長带手工业者,曾经是歼倭英雄、福建总兵俞龙戚虎的主力军。两人听蔡玉明的话说得

入情入理,心中感慨,低头无言。蔡玉明正色说道:“古人

言: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穷不能移。望弟兄们做事



三思而行。

蔡玉明指的是他们在漳州城边虎渡桥惊扰百姓之事。两

人为蔡玉明的大义所感,齐声应诺。这时,雷宕捧着一只大

钵头跑回,放在蔡玉明跟前,蔡玉明嗅出是热馄饨的香味,

心知军汉们委实穷困,买不起好酒好菜招待自己,同情地扫

视他们一眼,捧起大钵大饮一口,说道:“好香!来来,大

伙儿一块喝。”

四人边喝边聊,你一口我一口,一钵馄饨倾刻吃了个底

朝天。蔡玉明用衣袖抹抹嘴,笑道:“弟兄们的心意,小弟

领了!”

蔡玉明拉着雷宕的手,将自家的住址告诉他,转身欲

走。雷宕央求说:“蔡兄,你武艺高明,露两手绝招给我们

瞧瞧,好让我学几手,别叫我白吃你一腿。”

蔡玉明乐了,看看天色尚早,便邀军汉们漫步到九龙江

畔的一片空旷之处,微笑道:“你们愿不愿看少林八仙醉剑?”

施雨说道:“哪有不愿之理?”

“那好,我练得不好,只求博得弟兄们一笑。”

“蔡兄过谦了。”秦岩笑着催促他。蔡玉明运运气,刷

地拔出双剑,江边忽地绽了两团白簇簇的梨花,剑风飕飕,

好似寒风掠过,吹得梨花阵阵摇曳。江水倒映天上的星光,

江畔飘忽着蔡玉明左颠右倒的身影,一会儿象步履跚跚的仙

鹤,一会如同跃龙门的鲤鱼。三位军汉齐声叫好,蔡玉明乘势收剑,气不喘,声朗朗地说道:“献丑了!”

三人围住蔡玉明,问长问短,讨教棍棒的用法,蔡玉明

拿过棍来,指点了一番,说到精僻之处,军汉们赞不绝口。

凉风习习,伴着夜来香的芳香,吹得众人十分惬意,四人坐

在江边,话题渐渐扯到闽南当今的武林人物,施雨问道:

“蔡兄,你可认得凤阳夫人?”

蔡玉明答道:“略有所闻,不曾见面。她乃漳州知府的

夫人,岂肯轻易抛头露面?”

雷宕放飞了掌中的萤火虫言道:

“凤阳夫人蜚声武林,

素有“魔掌凤阳”之称,我们都呼她为“魔掌凤阳婆”。”

“你认得她?”蔡玉明问道。

“见过几面。我们在浙江曾随知府大人围剿海寇,夫人

总不离大人左右,不论陆上水上,她的武功都极好,三次救

了知府赵镇。”

“哦,陆上水上的功夫都极好····..”蔡玉明自言自语。

施雨说道:“凤阳夫人近日在漳州四处张贴帖子,要摆

擂台,与人比试武艺。”

“有这等事?”

施雨听出蔡玉明的话意,解释道:“虽说她是知府夫

人,但她还是武林中人,生性豪毅果决,漳州名流赞她为

“巾帼英雄”。”

“去瞧告示。”雷宕来劲了,拉起蔡玉明边走边说:

“城里小巷有告示,离这里不远。”

秦岩说道:“这位莽雷宕,黑灯瞎火地瞧啥,待我去找

一盏灯来。”蔡玉明问道:“慢着,时间不早,军营不点卯啊?”

众人皆说不妨,今日放假,并无军务在身。秦岩赶忙跑

去找灯。

施、雷两人陪着蔡玉明进城,拐进一条小巷,秦岩提着

一盏白纸灯笼赶来,雷宕叫道:“告示在这墙上。”

秦岩将灯笼高高挑起,灯光照亮四张仰起的脸,也照亮

了小巷砖墙上的一张黄纸。淡眉白脸的施雨待蔡玉明看完告

示,问道:“帖上言谁若愿上擂台与凤阳夫人比武,用不着

打倒她,只要对方能稍稍触及她的身子,便算打赢,凤阳夫

入愿与他结为世交,若是后生晚辈,可互相切磋武艺,蔡兄

意下如何?”

蔡玉明答道:“打擂台不是玩笑的事儿,众目睽睽,你

的一招一势大都瞧在眼里,稍有疏忽,岂不惹人笑话?何

况闽南武林闻知此事,高手必然云集漳州。”

“凤阳夫人颇为自信,只要触到她的身子,对手就胜

了,蔡兄不妨去试试。”宽面阔额,浓眉大眼的秦岩在一旁劝

说蔡玉明。黑脸络腮胡的雷宕大声附和:“蔡兄大可一试!”

蔡玉明笑而不答。施雨问道:“交手也算“切磋武艺宋,

帖子上言语十分谦逊。”

玉明答道:“这就凤阳婆精细之处了。不是有“自古

英雄出少年的说法吆!武林中的后生,不乏俊彦高手,不可

低估。凤阳婆此话的意思,说的是遇到与她武功相近,甚至

比她高一筹的,便互相交流,若武艺稍欠一点的,她就收他

为徒,援授武艺。”

“哦,我明白了,凤阳夫人摆这擂台,有网罗武林人才之意···..·”施雨低声说道。

秦岩对蔡玉明说道:“我听说凤阳夫人精于“玄女拳”,

尽是绝招,二、三十条精壮汉近不了她身子。”

秦岩接着说道:“这位“魔掌凤阳婆”有一招“落地金

钩剪',不知折服了多少与她交手的武林好汉。蔡兄,既使

赢不了她,亦可上台与她交手,开开眼界嘛!”

三人怂恿蔡玉明上擂台,蔡玉明嘴里不说,心早被众人

说动。他听师父智释和尚说过,凤阳婆祖籍安徽凤阳,在开

封府长大。她的两位哥哥,全是嵩山少林寺出来的,凤阳婆

自幼跟着他们练武功,荳蒄年华便名震河南。她随丈夫赵镇

到漳州上任,已在此住了数年。智释和尚早年会过她与她的

哥哥,常对蔡玉明提起凤阳夫人的掌功,蔡玉明对她早有敬

慕之心。

夜深了,漳州城一片寂静,远处传来巡更的梆子声,蔡

玉明与三位军汉朝府衙方向往回走,他边走边思索道:凤阳

天人素有贤名,敬重武林英雄,在中原一带,结识许多武林

大师、大侠。她的丈夫赵镇,探花出身,在漳州官声颇佳,

深受百姓爱戴。凤阳夫人辅佐知府,为百姓医伤治病,常常

赈济穷困无助的老人。可她身为知府夫人,为何亲自出马摆

擂台呢?

蔡玉明看看身边的施雨,想起他方才所说的“网罗人

才”的话语,自己在看告示时,便有这想法。蔡玉明继续想

道:漳州府管辖着七个县,乃沿海重镇,这一带现是知府赵

镇治辖,近来常有海寇犯疆,残害百姓。凤阳夫人不会平白

无故摆擂台,肯定是欲借机会让武林新秀崭露头角,选拔当地民间英才,以武功辅助知府、壮其声威,好协力维持漳州

府境内的平安。

蔡玉明咧嘴笑笑,心中有数了。走到一个岔道口,要与

军汉们分手,施雨是精细之人,早猜出蔡玉明的心思,笑

道:“三日之后,望在大校场的擂台上见到蔡兄”。

蔡玉明依然笑而不答,拱拱手,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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