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蒙面人

戴云山险峰迭起，古木参天。

在一座陡峭的山崖下，两个后生背篓执棍，沿溪而行。两人神情欢悦，边走边聊。

“石松和过山香都找到了，明弟，今晚再在凹背村住一夜，明早赶回枋尾村。”一个身材高大，颇有堂堂男子汉气概的后生说道。

“采齐这两种药，回家就好给爸爸医病了。”另一个后生答道。他俊美非常：身材颀长而强壮，面白如美玉，红唇似施朱，眼光不动而自明，精神翘秀。

两人年龄相仿，一黑一白，相映成趣。

“明弟，智释师父精通南北少林，你跟他练功十载，学到许多本领，教我几个绝招好不好？”黑壮后生笑着求道。

“练拳先要练桩功。当年爸爸叫你和我一块练，你不肯吃苦，哇哇乱叫。如今师父走了，你又跟我讨什么绝招！”白俊后生揶揄道。

“随便教几招，让我遇到坏人不吃亏就行了。”

“随便几招？说的轻巧。真想练，回枋尾村练桩功去。

击技要眼尖手快，步坚力实，没有根基是不行的。还有一桩：要胆大心细。”那面如美玉的后生说着说着，忽地拉住黑壮后生低声叫道：“豹！”

黑壮后生闻豹丧胆，差一点栽倒，幸被白俊后生提住衣领。白俊后生手快力猛，拎着黑壮后生瞬间闪进一块巨岩后。离他俩数丈远，蹲着一头金豹。他们逆风而行，豹子叼羊窜出树林时，没发现人。崖上艳阳高照，溪谷清风习习，荒野寂寂，豹影摇晃。肥肉在口，金豹摇耳摆臀，金毛微抖，喉间哼着轻快的呼噜声。它圆眼稍眯，龇牙咧嘴地笑着，象是偷儿得手那般得意。豹子抬起前爪翻动肥羊，准备美餐一顿。这时，巨岩后闪出白俊后生，握着手腕粗的尖头木棍，双眼直视前方，一步一步朝它走去，嘴巴学着豹子的样子，张得老大老大。金豹蓦然惊觉，“呼”地旋身摆出扑噬架势。巨岩后探出黑壮后生的半个脑袋，注视着豹子。他焦急万分，手汗渍湿了柴刀木柄。肥羊定是凹背村山民养的。凹背村离这儿五里远他们昨夜投宿此村，山民淳朴热情，待他们很好。白俊后生要为山民豹口夺羊，黑壮后生没拦住他。豹比虎厉害，而且夺它口中肥肉，更是凶猛异常。

白俊后生坦然自若，步步逼近这头不寻常的“盗羊贼”，

金豹愤怒，抬头咆哮。

这位后生姓蔡，名玉明，乳名诒诃，排行第三。他是泉州南门外罗裳山梧埯乡枋尾村人，母亲和两位哥哥都因病故去了。其父蔡老先生字汝南、号持公。蔡家世代经商，在漳泉设有酱油店。黑壮后生叫庄牛，八岁时父母殁于瘟疫，一日讨饭来到泉州蔡家酱油店，蔡老先生收留了他。两人进深山老林，是为了蔡老先生。蔡老先生年过六旬，身体渐衰，近日患病不起。蔡玉明请来国医诊视，医生开出药方，蔡玉明拿着方子走遍泉州“福泉昌”、“留春阁”和“玉波天”几家老药铺，却配不齐药，差了“过山香”与“石松”两味主药。他和庄牛心中一急，钻进虎豹出没的戴云山采药。

此时蔡玉明慢慢靠近金豹，双眼不看豹，而是紧盯肥羊。豹子见人要争羊，后足蹬地，前爪据羊，肥羊被它的利爪踩出两个肉坑。金豹双目圆睁，血口大开，喉中发出闷雷般的吼声，却因迷恋肥羊，不主动进攻人，只想吓走对方。蔡玉明直直走到豹子跟前嘴大张，双眼兀自盯羊不放。金豹大怒，吼声如雷，浑身震颤，金毛竖起。蔡玉明用眼角余光瞅着豹子，锐利的棍尖慢慢对准豹口。金豹恋羊心重，只想用一半气力对付他，前爪死死据羊不放。忽然蔡玉明惊天动地大吼一声，金豹略一怔，没等它扑来，蔡玉明已使出“分筋剔骨”棍法，棍快劲凶，棍尖生生戳进豹口，直透胸。豹受重创，无力击，蔡玉明抖动手腕，“唰”地抽棍一招“力劈金山”，棍风怪啸而落，豹头受猛击，登时毙命，死在肥羊身上。岩后庄牛一声欢呼，舞刀跑来。几位凹背山庄的壮汉亦提着钢叉追踪到此。山民们见到死豹，不由吃惊，问蔡玉明道：“你用木棍打死恶豹？”

庄牛得意地答道：“对，我弟弟两棍击毙金豹！”

“后生，你会武艺？”山民们望着这位书生模样的白俊

后生又问道。

“我哪会什么武艺，只是侥幸打死此豹。”蔡玉明摇头否认自己会武艺。“后生，你定会武艺，而且身手不凡，只是不肯说出罢

了。”一位红脸白须，声若洪钟的老汉说道。

老山民没说错，蔡玉明懂医知药，还有一身好武艺。这里有个缘故，自从洋鬼子打进厦门后，朝廷靡烂，世道大变。蔡家酱油生意愈做愈不景气，到了蔡玉明这一代，蔡老先生决意让儿子弃商就文，考科举，走仕途。蔡玉明六岁启蒙，跟着私塾先生喉喉呀呀地读书识字。泉州地处海滨，又是闻名天下的南少林－泉州东岳山少林寺所在之地，民间习武成风，蔡老先生颇受影响，常说：“文事者须有武备”。蔡玉明八岁那年，蔡老先生请云游僧人教习儿子少林拳棒。僧人法号智释，为武林怪杰，精通南北少林，医术高明。他在蔡家一住十年，数月前返回五台山了。山民们口唱山歌，扛羊抬豹，蔡、庄两人随后，众人朝凹背村走去。

“明弟，这头豹怎么不咬人？”路上庄牛悄声问道。

“谁说豹不咬人？你若双眼看豹，它必扑人，若是盯

羊，豹必分心，人就可以慢慢挨前。”

“你从未打过虎豹，如何懂得这法子？”

“村里蔡彪老叔是打猎好手，临行时我向他讨教过。”

“这真是绝招！”庄牛叹息道。

“你方才不是讨甚招绝吆？与人搏击和狩猎相似，皆以智取为上。我跟智释师父练武十年，仅学到一个绝招··.·.

蔡玉明收住话头，故意不说。

“什么绝招？”庄牛被吊起“胃口”，急急问道。

“与人搏击，三分击技，七分谋略！”蔡玉明低声笑道。

这事发生在清朝同治末年。

转眼到春节，蔡玉明照父亲的吩咐，十五元宵那天，大清早起身，担上年货，进城探望姑姑。枋尾村离泉州城只有三四十里路，蔡玉明是练武之人，肩上几十斤的东西不算什么，他大步如飞，远远望到东西塔，不到正午早已来到泉州城。进城之后，蔡玉明朝住在开元寺旁的姑姑家走去。他走过一群乞丐旁，看见一个头极大，身极小的畸形女孩坐在位衣衫褴褛的老太婆怀里，神情痴呆古怪，胡乱扯着老太婆的头发。他仔细一瞧，这人都是瞎子，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摸出一把铜钱递给老太婆。那老妇人接过大把的铜钱，拉着畸形女孩连连给蔡玉明磕头。他不忍看下去，分开纷纷围上前的乞丐，快步走了。那老妇人兀自磕头不已，于瘪的嘴唇翕动着，不知说些什么。等到蔡玉明走远，老太婆身边出现一个满脸烟容的人，抢走老妇人手中的铜板，急急忙忙溜走了，悲痛的泪花慢慢从老妇人的眼中挤出，那女孩又开始扯她的头发。

蔡玉明走过路边一群群蹲在赌盘前的赌徒旁，三五一伙的年轻人摇骰子，赌天九，打牌子，一个个赌性大作，怒目圆睁，脸红耳赤。一阵奇香袭来，他吸吸鼻子，辨出是烟味。他停下脚步，朝一间阴暗的房间瞧去，成排的汉子躺在竹榻上吞云吐雾，活像一堆霉烂的大虾。一位白发卷苍的老汉拉出一个形容枯槁的汉子，用竹拐杖顿地，叹道：“造孽呵，抽了YP，死了骨头也是黑的，象沙土一椭一位披头散发的妇人冲上前，死命捶打那瘦骨嶙峋的汉子，哭喊道“短命天寿的，你把孩子卖到哪里？”那汉子突然暴怒起来，一把推倒妇人，冲出大烟馆里。妇人坐在地上泣不成声。蔡玉明双眉紧锁，神情沉痛，大步流星地向姑姑家走去。姑姑开了一家杂货铺，家就在铺子里屋。蔡玉明绕过开元寺，拐进小巷，进了铺子，姑姑坐在柜台后。蔡玉明放下担子，恭恭敬敬说道：“姑，我爸让我来给您老人家拜年。”蔡玉明非常尊重姑姑。姑姑年轻守寡，家境清贫，大年十五还做生意。她只有杏香这个独女。她脸容慈祥，脑后梳着髻发，身上穿着石青对襟衣，见侄儿进门，喜滋滋地站起，朝里屋喊道：“阿香，玉明来了！”里屋传来杏香姑娘清脆的声音：“妈，我给明哥煮点心。”

甜美的声音不禁使蔡玉明朝里屋嘌了一眼。见她梳着双丫髻，穿着大襟的上衣配着凤尾裙。姑姑会意地笑笑，疼爱地看着侄儿有点削瘦的脸庞，问道：“你爸的病全好了？”

“好了，多谢姑姑关照。”

姑姑搬过一张竹椅，让蔡玉明坐下，笑道：“你们兄妹三个月没见面，一会儿点心煮好，你陪杏香说说话。”蔡玉明听姑姑这么一说，又见姑姑得意味深长，脸上一红。

“这孩子，女孩子似的。都是自家人嘛。”姑姑话中有话。蔡家已向姑姑求亲了，姑姑自然愿把蔡玉明做为自己女婿，近日来一直准备杏香姑娘的嫁妆。

“姑，我爸让我带了五十大洋孝顺您。”

“唉，巷子偏僻，铺子生意清淡，老让你爸操心，你家的生意也不如以前。要是你姑丈不死，那会·....”姑姑见蔡玉明手中捧着红纸包着的一封银元，伤心起来，用衣襟拭着眼角。蔡玉明慌忙说：“姑，过节应当高兴才是。”

“妈，你又伤心子，明哥好不容易来一趟。”里屋传来

娇嗔的声音。杏香对蔡玉明说道：“明哥，进里屋吧，我给你煮好了点心。”

话音未落，里屋的门边闪出一位姑娘，端一大海碗的汤圆，腾腾的热气遮住她的脸。姑姑一看乐了，说道：

“谁不知汤圆是你煮的？摆功劳啊，要让你明哥站在柜台上吃哇？还不请你明哥进屋！”

姑姑的话说得姑娘噗哧一笑，一甩大辫子，端着大海碗飘

进屋里。蔡玉明跟进去，杏香站在八仙桌边，抬头望他，那目光含着柔情。蔡玉明笑道：“杏香，久违了！”

“去去，那来的穷酸秀才的味儿。”

杏香笑着答道。细密的白牙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她与

蔡玉明从小耳鬓厮摩，青梅竹马。她比蔡玉明小两岁，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这两年愈长愈俊美，柳眉杏眼，樱桃小口，眉心间有一颗美人痣，一年来上门提亲的人不少，她都不肯答应，做母亲的也知道她只对明哥有情有义。

蔡玉明坐

在桌前，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起汤圆，杏香温柔地欲急着，悄声问道：

“明哥，甜吆？”

“嗯······,甜。”

蔡玉明塞着一嘴的花生黑麻白糖馅的状元圆，只顾埋头大嚼，口中含混不清地应道。汗星子渐渐从他的额角沁出，姑娘掏出一块丝绸刺绣香帕递给他，见蔡玉明吃得欢，她很高兴。其实，蔡玉明吃得这么急，心里另有小算盘。智释在泉州有一个师弟，也就是蔡玉明的师叔，是练太祖拳的，内功很好，太祖技手在泉州首屈一指。可谓“君临天下，拜太祖拳莫及”。师父临走，曾经带他会过这位武僧，要徒弟在内功方面跟他再练下去。蔡玉明想到承天寺去会他。

蔡玉明稀里呼噜地吃完汤圆，用香帕揩揩嘴，猫腰解开带来的一只小布袋，底朝天一抖，“哗啦”一声，掉出两付奇门兵器，杏香问道：

“这是什么？”

蔡玉明笑了，这两付兵器很少人懂得，难怪杏香不认得，虽说她生长在南少林的发源地一一泉州，还常去枋尾村看他练武功。

蔡玉明拿起铁棍做的兵器，说道：

“这叫铁尺，又叫笔架叉。一阴一阳。”他又指着地上

木棍做的兵器，“这是“柳公拐”，若拆散了与单刀配合，就叫“单刀拐”。”

姑姑从外面进屋，皱眉问道：“大年十五还要练功啊？”

蔡玉明笑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嘛！”

“这儿地方小，没地方让你练。”杏香插口说道。

蔡玉明吱吱唔唔地说道：“姑，我想出门一下。”

“去承天寺会你的师叔哇？算了，大年十五，就歇息歇息吧。”杏香见蔡玉明腰上插着一管精致的铜箫，声音柔和地说：

“明哥，你吹得一手好铜箫，教我好吗？”

姑娘不愿蔡玉明出门，找了一个借口。蔡玉明一听“铜箫”两个字，拍拍额头，说道：“嘿，我忘了，杏香，这支铜箫是专门为你做的。”说着，拔出铜箫给杏香。杏香接过，见铜箫上镂着凤凰，精巧别致，乐得嘴边漾出了一对小酒窝，对蔡玉明说道：“明哥，现在就教我。”

蔡玉明左左为难地说：“姑，师父临走时告诫说不要荒废了武功，他不在泉州，我要练得更勤才是。”

姑姑心软了，说道：“去吧，快去快回，别耽误了吃饭！”

杏香撅起小嘴，不高兴地瞟了母亲一眼。

蔡玉明一听姑姑下了“赦令”，兴高采烈地把笔架叉插

在门后，带着柳公拐，哼着南曲走了，杏香朝他快活的背影

嗔怒地瞪了一眼······

蔡玉明走了一个白天都不见人影，姑姑叨念着他，手扶

门框盼他回家。天黑了，姑姑点亮油灯，望着满桌的菜肴，

对女儿说道：“玉明必是被留住了，我去怡丰”店叫庄牛唤他回家，庄牛懂得他在那儿。”

临出门，母亲反复交待杏香：“你一个人在家，好，生人敲门不要开门，我就去就回·.·...”

她这两天发现有几个不三不四的人在巷口转悠，放心不下。女儿应着妈妈，关好门，到里屋做针线。因为劳累了几天，杏香只做了一个时辰的女红，便感到困倦。她放下手中的绣件，揉揉眼，将油灯挑得更亮，拿出铜箫玩赏，心中责备蔡玉明：十九岁的人了，还要让人操心，饭也不回来吃，好象忘了今天是元宵节······

姑娘雪白的手托着香腮，望着铜箫呆呆想着：正月十五闹花灯，左邻右舍都去街上看花灯。若是能和玉明哥一块去，该多好。若去了，我该啥衣裳呢？

胡思乱想什么呀？姑娘羞涩地笑了，责备自己。这时，

一阵香气袭来，她心中一怔，觉得头昏胸闷。她打个寒噤，四下张望，不见有什么动静，头却昏眩得厉害。朦胧中她看

见眼前站着一个黑色的蒙面人，发出猫头鹰般的笑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杏香从未见过这般吓人的情景，欲喊却喊不出声来，昏倒在桌旁。

那蒙面人是施展轻功从前屋房顶下来的。他隔着窗子用闷香薰倒姑娘后。便拨开窗子溜进里屋，吹熄灯火，掏出绳索布袋，将杏香口堵上，把这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捆成一团塞进布袋，挟在肋下便要窜出门外。

正值这紧要关头，门口闪出一条颀长的身影，大喝一声：

“大胆盗贼，哪儿走！”

蒙面人一惊，又发现来人手中操着家伙，非同小可，身子一倾放下布袋，躲进里屋，准备从暗处袭击来人，夺门而

逃。

这门口的黑影便是蔡玉明。适才他走近门口，发现里房的灯熄了，不由一楞，心想天色不晚，姑姑家怎么就吹熄灯火了？蔡玉明是练武之人，何等警觉，知道其中定有缘故，

他三步并作两步奔来，恰巧在门口堵住那人。蒙面人退进里屋后，蔡玉明亦冲进外屋，见蒙面人不声不响，不敢贸然再朝里冲。他灵机一动，抓起上午坐过的竹椅，掷进里屋。啪一声，蔡玉明听得分明，是一只飞镖射在竹椅上。就在这一瞬间，蔡玉明飞身跃进里屋。又是“嗖”一声，屋角发出一声响，蔡玉明将头一偏，又一支飞镖射在他身后的门板上。蔡玉明不由一惊，这两镖可看出对方武功，决不是一般盗贼所具备的。不容蔡玉明思索片刻，屋角又发出一声怪响，一件暗器飞来，对方的招式仿佛是“魔王掏心”此招狠毒，不好防备，蔡玉明闻声忙用柳公拐的“蟾蜍虎掘、风轮势”打落劈胸而来的暗器，用脚一踩，便知对方打来的是“鬼着手”。这“鬼着手”是铁器，似鹰爪一般，爪钩很锋利，为夜行常用工具。黑暗中连连飞来的三件暗器，从三个屋角射出，对方在极短的时间连换位置，瞄得又准，看来对方并非平庸之辈，蔡玉明为夺取主动权，决计反守为攻。

斜对面的一个屋角传来轻微的窸窣之声，蔡玉明横握手中的柳公拐冲上前，还没到屋角，身前响起一片“嗖嗖”声和铁链子哗哗响的声音。蔡玉明辨出是流星锤，连用几个跌步，以“开心见佛”招式架过袭来的铜锤。紧接着，蔡玉明几锅猛劈猛扫，不料都扑壁了，对方顺着墙角蹈上屋顶，每

开小天窗就要逃出。蔡玉明站在地面上、盯住晃动的半截黑影，“唰唰”掷出双拐，对方的脚被击中，惨叫一声，却没有落下，缩脚爬上屋顶。蔡玉明一急，转身拔出插在门板后的笔架叉，跳出窗外，飞身上了屋顶，追踪蒙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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