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好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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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玉明见前方的黑影跑远,想要追赶,又惦念着屋里的姑姑和杏香表妹。他心想,方才在屋里与那蒙面人厮打,怎么没见姑姑和杏香呢?想到这里,便无心追赶那人,连忙跳下屋顶,进屋里视看。他点亮油灯,发现后室过廊角落的布袋,解开一看,竟是杏香!他解开杏香身上的绳索,见她昏迷不醒,脸色苍白,便端来茶水喂她几口,按着人中穴位。杏香渐渐苏醒过来,蔡玉明忙扶她上床。这时,姑姑赶了回来,见状大惊。杏香将事由讲叙了一番,姑姑暗自垂泪。蔡玉明心中难受,心想都是自己的不是,若迟一点赶回,表妹
就遭罪了。
蔡玉明左思右想,只觉今夜之事蹊跷,又见杏香躺在床上,云鬓散乱,眼角尚有泪痕,一股怒火从胸中窜起,他拎着笔架叉,奔出门外,跳上屋顶,沿着刚才蒙面人逃走的方向追踪而去。
蔡玉明跃过几栋单檐庑殿,重檐歇山式的房屋,跳上一堵高墙,朝下一瞧,墙内皆是残墙断垣,杂草丛生,一片废墟。他跳下高墙,在废墟中搜寻一番,尽是猪粪鼠穴,没搜出什么;便跳上另一头的高墙,走了一程,来到一个僻静的巷尾。蔡玉明立在房顶上,见小巷中走来两人,肩上抬着一顶平顶皂幔的小花轿,边走边低声交谈:““玉面狐”今夜晦气,采花不成,反被人伤了脚。”
“听他说已经得手,却撞上一条汉子,坏了这件事。”
“那汉子使柳公拐,连躲三件暗器,身手不凡。”
““玉面狐”空手,咱们空轿,回去怎么交差!”
两人眼看要出巷子,不言不语了。蔡玉明断定这两人必与蒙面人“玉面狐”是一伙,大喝一声,跃下房屋,截住小轿,拦住他们去路。
那两人见一条黑影飞落下来,手中两枝笔架叉卷着寒风
呼呼扫来,不由大惊失色,连忙扔掉小轿,抽出兵器与蔡玉明格斗。这两个人使的是雪片单刀,虽说刀法娴熟,颇有几分气力,但怎是蔡玉明的对手?蔡玉明的师父智释和尚,乃武林怪杰,到泉州云游,是专门为研究南少林而来的。他在泉州住了数年,精通太祖拳、达尊拳、罗汉拳、玄女拳、猴拳、白鹤拳及南少林各种器械,蔡玉明跟他练了十年,根基深厚扎实。只听得乒乒兵兵几声,笔架叉不是打缺他们的单刀,便是震得他们虎口生疼。二人只好且战且退,不一会儿,眼看要输,虚晃几招,扭头便逃。蔡玉明执着笔架叉,死死盯着他们的身影,穷追不舍,不知不觉追到大街。那两人一左一右,钻进来往的人群中,倏然不见。
正月十五的泉州街道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街道两旁,挂着绸、纸做的各式花灯,五彩缤纷,光艳照人;有气派十足的大宫灯、绣球灯,有活灵活现的金鱼灯、蝴蝶灯,还有描着水浒一百零八好汉的大走马灯。孩童们嬉戏着,提小灯互相追逐。人们或坐在点心铺里吃着豆沙、枣泥、花生馅的汤圆,或围观泉州特有的,令人捧腹的“公背婆”踩高跷的小戏,谁也没注意这位一脸怒气,手执兵器的后生。蔡玉明无心观赏周围的景致,四下搜寻那两个歹徒。突然,有一群人拦住他的去路,他抬眼一瞧,一个衣着光鲜华丽的人冷眼瞅着他,手捻颏下几根老鼠须,目光炬炬如江洋大盗。
蔡玉明再仔细一瞧,刚才那两个抬轿人正站他身后,手中还拿着缺了刃的雪片单刀。
没等蔡玉明开口,那“老鼠须”说道:“大庭广众之下,你手执兵器,想要行凶?”蔡玉明正要分辩,“老鼠须”
大喝一声:“下了他的铁尺!”
“老鼠须”话音未落,三五个泼皮模样的年轻人如虎似狼扑上前,动手动脚,要夺蔡玉明的笔架叉,蔡玉明见这群人毫不讲理,那两个抬轿人一脸得意,不禁性起,握着铁尺横扫一圈,打得那几个泼皮嗷嗷叫,躲到“老鼠须”身后。
围观的百姓见有人动起手来,哗地围了上来。
那“老鼠须”冷笑道:“好哇,果然想行凶,看棍!”
“唰”一声,“老鼠须”挚出三节棍,劈头盖脑打来,
蔡玉明稍稍移动双脚,泰然处之,避过几棍后,反而仰首疾步,有意冲撞前去。对方性急心狠,摇动手中三节棍,一个劲地死命摔劈扫打,接二连三使出“投鞭断流”、“伏地金蛇”、
“龙飞天门”等招式,棍声呼呼,招招紧凑,用劲雄浑。蔡玉明见对方来势凶猛,左闪右避,采取舍己从人的战法,腾拓纵跳,化解了“老鼠须”的绝招。对方见招数被破,心已慌乱。这时,一阵寒风刮来,“老鼠须”重提精神,卷土而来,飞舞三节棍,左右抛打,铺天盖地,缠住玉明。蔡玉明不慌不乱,蓄势藏身,手中短小精致的铁尺停地统、则、抖、掇、割、点、摈,招式令人惊奇,击御灵巧,招招危人,很快占了上风。对方不甘心,豁出性命欲说一雌雄,咬牙屏气,使出龙行蛟步,棍风竞扬起地上尘土。
蔡玉明变换步法,用连环八卦步式与他周旋。
“老鼠须”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奋力抢攻,猫腰抡臂,绕着蔡玉明团团转。他“处近制远、偏远击长”,尽力发挥手中“虎尾三节棍”的优势,猛攻蔡玉明。兵家有言:“寸长,一寸强”,“长遇短,不用缓。”“老鼠须”使用的是“三节连环、破山救母式”的险招;谁知蔡玉明手中的铁尺虽只有尺把长,却是“一寸短,一寸巧”,一招“顶天立地”,闪身用阳尺的尺挡卡住劈落的三节棍,一抖手腕,顺势扭住三节棍,右手用阴尺一挑,三节棍蓦然腾空,“老鼠须”败下阵来。蔡玉明嘴角浮现一丝轻蔑的笑意,接住三节棍,掷还对方。
“老鼠须”羞愧满面,蔡玉明并不理睬他,上前欲捉拿那两个抬轿的歹徒,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一个捕快头目模样的人,带着四个捕快分开众人,走上前来。“老鼠须”见来了衙门捕快,精神陡长,可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被铁尺刮破的外衣,又感到狼狈,双眼露出凶光,朝蔡玉明一抖手腕,“嗦-”藏在他右前臂的弹簧袖箭应声弹飞,朝蔡玉明背心射去。那箭闪着寒光,疾如流星,顺风飞驰,眼看要扎到蔡玉明。在这一瞬间,蔡玉明察觉身后风响,一个“金豹翻身”,手中的铁尺倒转阴阳,只听“嘎啦”一声,袖箭被铁尺挡住,掉落在地。就在当儿,那两个抬轿的人逃得无影无踪。蔡玉明不禁大怒,回身逼向“老鼠须”,心知拿住此人,便能问出个究竟。不料,“老鼠须”对捕快头目使了个眼色,指着蔡玉明大声说道:“这人在此滋事行凶,殴打良民,快捉住他!”众捕快一齐朝蔡玉明冲来,蔡玉明对跑在前面的捕快头目说道:“我正捉拿抢人凶犯,却被这人拦住,反诬我为坏人。他与抢人凶犯必是一路的,该捉的是他!”那捕快头目长得猴头鼠耳,瞪着斗鸡眼说道:“何人被抢?何人拦你?什么“一路人”?口说无凭!”
蔡玉明正要分辩,对方象放连珠炮一般说道:“众人都是赤手空拳,只有你手执凶器,凶犯正是你!”
蔡玉明朝“老鼠须”望去,但他不知把三节棍藏到哪里了,露出一脸奸笑。那捕快头目大声喝道:“弟兄们,拿下这犯人!”
四个捕快装模作样吼了一声,却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上前。刚才蔡玉明躲镖的功夫,他们都看在眼里,心知对方并非等闲之辈。那捕快头目恼羞成怒,一头缠扎衣袖,一头朝蔡玉明逼近,双手徐徐解下藏在腰际的软器械一一九节鞭,一个箭步开了个漂亮的门户,取“夹马引招”式。见
蔡玉明没有动弹,他以为对方被唬住了,连连进招,一条九节鞭左缠右绕,在花灯的映照下,形成一圈圈流动的光影。蔡玉明却不回手。朝后退了数步。捕快头目更得意了,认定蔡玉明怯阵,攻得更猛烈了。蔡玉明不还手,连连后退,是怯阵了吗?不是。此时寒风凛冽,一阵阵刮来,卷起街道上的尘土,迷得人们几乎路不开眼,悬在彩楼和屋檐下的花灯,摇晃乱曳,有几盏竟燃烧起来。人们慌忙扑灭火,又来围观眼下这一场官与民的争斗。天昏昏,地暗暗,花灯节的气氛一扫而光。
人们寂静了,只有九节鞭的呼呼声在夜空中回响。随着这打来的呼啸声,一股冤气在蔡玉明胸中翻滚。他左避右闪,白皙英俊的脸庞憋得通红。他还闹不清楚这是怎回事,惹得这位捕快头目大发雷霆。他实在不愿与官府的人做对,只想把事情说清,还指望公人能秉公断事,没料到落在头上的竞是毒蛇般的九节鞭!九节鞭愈舞愈猛,光影之中不时闪现捕快狞笑的嘴脸。
蔡玉明不能再躲避了,随时有被击伤、击毙的危险。他强烈地感觉到,象他这样的平民百姓,在官府捕快眼里,不如一只蝼蛄蚂蚁。他忍无可忍,伺机进击。对方不讲道理,他也不留情了!
九节鞭闪电霹雳般地横扫竖劈,左缠右挂,前攻侧击,看上去舞得水泼不进。蔡玉明一个醉跌步倒地,绕过对方滚到背风侧光的位置,接着“唰”地鲤鱼打挺起身,将身子左倾右斜;在九节鞭的呼啸声中,他宛如一片随风飘摇的柳叶。对方暴风骤雨般地使出了三十六招、七十二势,一百零
八式,却伤不了蔡玉明的一根毫毛。观战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兴奋的喝彩声。
众人的喝彩声使得捕快头目暴怒了。他扭头望望身后的四个捕快,声色俱厉地喝道:“上,首尾夹击!”
蔡玉明乘对方吆喝之际,挺着笔架叉进击。只听“叮当”一声,响起铁器的撞击声,铁鞭铁叉搅成一团。“呼”一声,九节鞭抖开铁尺,捕快头目一招“抖圈横花跳门坎”,由侧锋攻击,欲扫蔡玉明下盘脚胫;蔡玉明凌空跳起,落地时将右手铁尺插进地面,隔断鞭横扫的抛路线,九节鞭半截
被铁尺弹回,鞭头重重倒击在捕快的左胯上。捕快头目抱膝下跪,疼得他叫不出声来,豆大的汗珠子从额上沁出。在捕快头目跪倒的同时,四个捕快已攻上前,他们一不用拳,二不用器械,却将随身带的金刚砂、雷堭石从三面抛过来,蔡玉明没有防备到这一毒招,右眼着了金刚砂,一时疼痛难忍,泪水簌簌地淌下,锐气顿减。众捕快一声呐喊,抽出单刀,围着蔡玉明厮杀。“老鼠须”见有机可乘,捡起地上的九节鞭,呼呼地舞来。蔡玉明被一团刀光鞭影紧紧裹住,他走到哪儿,这刀光鞭影就跟哪儿,渐渐地,蔡玉明力不从心,动作缓慢了,只是硬挺着,苦战不已。
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位面皮金黄色的中年妇人,操着北方口音悄声问身旁一位相貌忠厚的老汉:“官家为何要捉这后生?”
“不知何故,已经厮打一阵了。我看这后生是忠良之人,上午还给乞丐婆一吊钱。”旁边又有一位瘦瘦的中年汉子说道:
“这后生得罪了那使三节棍的地痞,这地痞是捕快头目
的把兄弟,而捕快头目又是知府大人的亲兄弟。”
“那两人都是泉州的恶!”站在妇人跟前的一位红脸膛的年轻人,恨恨地插口说道。
“这后生是何人?”有人发问。
众人摇摇头,皆说面生得很,不认识。
一位白须过胸,
眼珠子呈橙黄琥珀色的老人挤上前,用心聆听众人的议论。
“啪”一声,蔡玉明被一鞭打倒。捕快们又呐喊一声,铁索抖得哗哗响,上前就要绑人。这时,面皮金黄的妇人急忙从发髻里抽出一把金光闪闪的梅花针,轻抖手腕,一个投镖式,金针好似一群飞蝗朝几个捕快和“老鼠须”飞去。只听一阵鬼哭狼嚎,他们手上、脸上扎满金针,围着蔡玉明的
人都退了两步。蔡玉明躺在地,乘机要了一招“乌龙绞柱”,绊倒老鼠须,那捕快头目见势不好,挣扎起身,从靴中抽出两把雪亮的匕首,冲上前欲擒蔡玉明。蔡玉明一边跑,一边觑准方向,右手藏在腹前,悄悄抛起阴尺,那捕快头目不曾防备,冲到蔡玉明原先的位置上,阴尺落下,不偏不倚,正正砸在他的天灵盖上。捕快头目一阵昏眩,血流满面,踉跄倒地。蔡玉明象一只脱弦的箭,奔入一条阴暗的小巷中。人群一哄而散。
蔡玉明朝姑姑家跑去,忽然有人拦住他,蔡玉明举起阳
尺要打,那人说道:“明弟住手!我是庄牛。”
蔡玉明右眼受伤,巷中昏暗,一时没认出是庄牛。庄牛
拉着他的手,问道:“受伤了?”
“没什么。你怎么在这儿?”
“我到了姑姑家,姑姑说你去追凶犯,我四处找你。”
“姑姑她们可好?”
“我请邻居照顾她们。”
“快回去!”蔡玉明拖着庄牛,疾风般地离开这块是非之地。路上,他将刚才的事全都告诉庄牛。蔡玉明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琢磨开了,心想,今晚之事很不对头,尤其在街上追到了抬轿的歹人,那两人有“老鼠须”护着,而“老鼠须”又有捕快护着,莫非他们相互之间有勾结,与蒙面人是
一伙的?一群抢人的歹徒若与官府勾结,这事就难办了。想到这儿,蔡玉明脑门上冒出冷汗。
到姑姑家后,他将事情和自己的想法都对姑姑、杏香说了。姑姑虽是妇道人家,却很有主张,果断地说:“他们必是冲着杏香来的,这儿住不得了,先到枋尾村避一避。”母女俩在家里团团转,手忙脚乱地打点行装。蔡玉明想起刚才“老鼠须”曾与捕快头目使过眼神,自己又把捕快打惨了,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由焦急起来,耽心官府很快派人来这儿,连声催促姑姑:“姑,快点,快点!人要紧,东西先放一放!”说着,他与庄牛拿过大小包袱,带着姑姑、杏香就走。
四个人急急忙忙走出泉州南门,到了城外,一路上坑坑
洼洼,加上前几日落了几场雨,路面一片泥泞,很不好走。
姑姑杏香都是小脚,行走更为艰难缓慢。四人走了一个时辰,后面传来人声,大家回头一望,见一溜火把光闪出城门,官府果然派人来追赶。蔡玉明见事情紧急,拿过庄牛的棍棒,说道:“这儿是三岔口。庄牛,你背上姑姑,从这条小道插回枋尾村。包袱不要了,摆在另一条岔口上迷惑他
们,我在前面引他们。”
“玉明哥,别离开我们。”黑暗中传来杏香凄惶的声音。!
“你放心,我自有法子对付他们,你跟牛哥走吧!”
说话间,有一条黑影从道旁田间闪过,众人都不曾察觉。
蔡玉明看着庄牛扶着姑姑与杏香走了,转身朝另一条小路跑去,没多久,身后传来“得得”的马蹄声。蔡玉明心想,这一回可好,官府动用绿旗营的骑兵了!马蹄声在三岔口停住,战马咴咴叫着,引起远处村落的狗吠声。蔡玉明来到路边的一棵大龙眼树下,解下腰间长长的练功带,一头牢牢捆在树干上,一头捉在手上,横在小路上当绊马索。马蹄声很快逼近,两匹马一前一后奔驰而来,马刀在星光下闪着寒光,蔡玉明躲在路旁看准时机,使劲绷直腰带,随着一声
沉重的声响,第一匹马被绊倒,骑在马上的官兵翻身落地被马压在下面,马刀飞落在蔡玉明跟前。说时迟,那时快,第二匹马跃过倒马,蔡玉明觉得头上一阵风响,一柄雪亮的马刀闪电般地竖劈下来。蔡玉明横举棍棒一挡,“咔嚓”一声,棍棒被马刀削做两截。那官兵见蔡玉明躲过一刀,勒
转马头连着几刀猛劈过来。蔡玉明抓起跟前的马刀,一闪身要了一招“野蝉渡枝”,将刀朝地面一扫,削断马脚,官兵翻身摔落地下,被蔡玉明一脚踩住。那人在蔡玉明脚底哇哇告饶,蔡玉明握着刀,犹豫片刻,不愿轻开杀戒,便用练功带将他绑在树干上,撕下那人的衣襟,堵住他的嘴。刚才闪出城门的火光,象一条毒蛇沿着小道急速游来。火光来到近前,蔡玉明躲在树后看得分明,一位穿着宁绸外卦,海青八蟒补服,粉底朝靴的官员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连声催促捕快们快追。蔡玉明只知事情闹大了,那晓得骑在马上的,亲自来捉他的竟是泉州知府陶梧。火光照亮了龙眼树。蔡玉明付度姑姑他们没走远,担心捕快们在这条路上捉不到人,折回道口再追,那么姑姑,杏香定难脱罗网。现在是要拖延时间!蔡玉明想到这里,握着刀站到路当中,横眉冷眼对着来人。
“就是他!”跑在队伍前面的正是捕快头目。他指着蔡玉明狂叫一声。
“好哇,狂徒。胆敢拒捕,打死官兵!”五品官坐在马上,红缨白帽上,拖着一根孔雀花翎,胸前挂着一串朝珠,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骑兵说道。蔡玉明狠狠瞪着面前耀武扬威、神气十足的官老爷,有理难辩、有冤难申。猛然间,他发现捕快中有一个走路微
跛、面色如猪油脂,嘴脸象狐狸的人。这人的身影极象蒙面人。蔡玉明正瞅着他,那知府--声令下:“拿凶犯!”快捕们倚仗人多势众,王哄而上,将手中兵器一齐打来。蔡玉明拿着马刀,与他们厮杀起来。这一场激战,杀得天昏地暗。怎奈蔡玉明恶战一夜,眼、腿带伤,精疲力竭,对方十几条大汉,彼此呼应,攻势凌厉,三十几个回合后,蔡玉明被一根哨棒搠翻。尖嘴猴腮的捕快头目狞笑着,恶狼般扑上前,捉住蔡玉明,一掌击在蔡玉明脸上,蔡玉明嘴角马上流出鲜血,捕快头目惬意地笑道:“囚徒,你就是孙悟空,也难逃如来佛的手心。”知府绑住了蔡玉明,从牙缝中恶狠狠地迸出一句话:
“追,一定要抓住那姑娘!”
蔡玉明一听此话,抬眼望望知府,又盯住那个长得一副孤狸脸的捕快。那人做贼心虚,扭过脸不致与蔡玉明对视。玉明恍然大悟,原来今夜之事,全是官府干的勾当!
蔡玉明不禁为姑姑、杏香担忧,心如油煎。五品官带人要走,突然从龙眼树上发出一串奇异的青响,一支支飞镖连着从浓密的树叶中射出。这些镖又快又准,倾刻之间,树下倒了一片人,知府见势不妙,掉转马头落洗而逃。跑得快的捕快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一溜烟地逃走,剩下的人在泥水中翻滚呻吟。没等蔡玉明弄清怎么回事,树上跳下一位身穿夜行服的蒙面大汉,用匕首割断绑在蔡玉明
身上的绳索,拉着蔡玉明便走。那大汉手劲极大,蔡玉明脚不踮地,象被一股旋风卷跑。蔡玉明又惊又喜。这大汉真是从天而降,救了自己的危难,也救了姑姑、杏香;不仅飞镖如神武功高超,而且路见不平仗义行侠。
“快走!”那大汉送了蔡玉明一段路程,对他说道。
“愿知恩人姓名。”
“不必。”
“愿睹恩人一面!”
“不必了!”大汉谢绝,说道:“赶紧去照顾你的亲人吧!”
蔡玉明听出他的北方口音,猜他必是武林大侠,方有这般手段和德行,对他叩头拜了三拜。那人受了,看着蔡玉明
飞奔而去。
月亮钻出云层,显得格外的圆大,格外的皎洁,淡淡的月光,撒在泥泞的小道上。大汉除掉脸上的黑布,几缕过胸的白须滑落出来。他年岁虽大,身材依然挺拔,满脸的皱纹刻着他一生经历过的风霜,凹陷的眼睛,深沉明亮。他就是刚才在街上观战,有一双琥珀色眼珠子的老汉。蔡玉明猜对了,他不是等闲之辈,而是武功绝伦、名震武林的山东大侠-神腿鹤阳师。这些年来,他带着老伴漫游全国,一是让一生在家操劳的老伴散散心,免得她膝下无子感到寂寞。
二是物色青年后生,招一个收关徒弟,继承自己的武艺,不使绝技失传。他听说闽南漳泉一带地灵人杰,便带着老伴到泉州,已经住了月余。蔡玉明哪里知道,神腿鹤阳师观看了一场他与捕快们的激战,看中他的气质,相貌和深厚的武功基础。凭着鹤阳师丰富的阅历和经验,他看出了地痞“老鼠须”和捕快头目沆瀣一气,明摆着是蔡玉明吃冤枉。他喜欢蔡玉明不畏强暴、刚正威武的品性,欣赏蔡玉明长于技击的天赋。这般后生很难寻觅。据鹤阳师一生授徒的经验,武德是一方面,武艺是另一方面,而习武和练文相同,学到一定程度后,欲想有出
息就要瞧天赋了。鹤阳师见捕快被蔡玉明打得落花流水,在百姓面前出丑,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一直暗中保护蔡玉明。他决意收这位后生为徒。在观战中,他看出蔡玉明内功、脚功虽弱一些,但只要稍加点拨,不消半年,蔡玉明的武艺定能脱颖而出,出类拔萃。
“好坯子·.....”鹤阳师口中唠念着,身影渐渐消失在夜
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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