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国家利益

“什么什么？”吴建国吃惊了，虽然他不能完全解读这八个字的意思，但大概方向，还是能感觉到的。他追问道：“什么叫‘补偿损失，庭外和解’？”
    任春梅：“补偿，就是何茜茜的医疗费、误工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等所有相关费用，一次性以金钱的方式给予补偿，你，还有其他受伤的人，也都这样。这是本来就应该的，不管是判他刑事还是民事责任，他都必须承担这些。
    但，关键是那‘庭外和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是基本不判了，象征性地判个半年一年，然后再缓刑，释放——”
    吴建国：“也就是说，刑事责任他基本不要承担？”
    任春梅：“就是这个意思！”
    吴建国叫了起来，“这怎么可以呢？我宁愿一分钱的补费都不要，也要把他送进中国的大牢！”
    “我也是这个意思！可是——”
    “可是什么？领导另有说法？”
    任春梅道：“市领导反复肯我们讲，GK国，和我们是友好国家，在我国加入联合国恢复联大理事国地位，都发挥的重要作用。GK是个君主制国家，王子如果被判罪，将扫国王的面子。
    所以，他们宁愿花重金，进行补偿，把这个事情摁下去。上面的意思是，让我们牺牲小我，顾全大局。”
    吴建国下意识地挺起身子：“这叫什么事呀！”这一挺，疼痛袭来，只好将愤怒控制住。
    任春梅“啧”了一些嘴，叹息一声，说：“国家似乎也有国家的道理呀。”
    吴建国：“什么狗屁道理，这是黑白不分，让我们普通百姓作殉葬品。”
    任春梅：“呃，你不要这么激动好吧，马上又要疼了，影响恢复。”
    任春梅贴近吴建国，小声说：“出来后，郭书记告诉我，GK国有个很大的锌锰矿，我们国家一直想把它的经营权买下来
    但同时竞争的有日本、西德和英国，他们外资比我们多，开得价高。GK国王说了，只要把他儿子放了，这个矿，就以低于原价的三分之一，和中国成交——这可以几千万的美金呀……”                            
    吴建国忽然感觉自己来到一个从来没到过的荒山野岭，这里剑虎出没，恐龙横飞，一头鲸鱼被数亿只小鱼小虾咬噬成碎泥。大鱼吃小鱼的规则在这里忽然行不通，分明看到一只剑虎被几只绵羊攻击。
    “郭书记反复跟我说，这是国家级机密，千万不能说出去？”任春梅道。
    “那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想不通呀，因为下面还需要何茜茜在庭外和解的协议书上签字，才会有效呀，而这个工作，落在我身上。我想不通，怎么做？所以，郭书记就把底告诉了我，还说，虽然我们个人吃了些亏，但为国家创造了巨大的财富……”
    吴建国无语，紧闭双目，低低道：“难道这个世界，什么都可以拿来交易？”
    这似乎是个天问。任春梅无法给吴建国答案，但她下面的话，让这事更意味深长了。
    任春梅小声道：“反正我什么都跟你说了，我相信你。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知道最后妇产科专家给何茜茜最后的检查结果是什么吗？”任春梅忽有几分羞色。
    显然是要触及一个和性相关的敏感话题，她扭过头去，背朝着吴建国，说：“医生最后的检查，是皮破红肿，处女膜完整，未发现异常分泌物。”
    吴建国骇然。也就是说那王子属于强奸未遂。但有关机构显然是按强奸定的他的罪，并且证据链做得完整，特别是最后王子的自述，签字画押的，都传回GK国，给他老子国王看的自述，肯定是强奸罪。
    但，没进入何茜茜的身体，就可以确定他是强奸未遂吗？身体的其他地方包括床单上可是查到他的分泌物的。
    吴建国脑子短暂缺氧，乱成一锅粥。
    “现在，其他的问题，不是我的职权范围内，我想管，也管不了，现在我重点要做的是何茜茜的思想工作。让她在庭外和解协议上签字。”
    吴建国：“这要看你的运气和本领了。”
    没几天，赔偿款先过来了。对吴建国，除去医疗、护工、误工、营养费，仅精神损失一项，就赔了十三万美金，合在一起，近十六万美元。
    而何茜茜那边，补偿款则是二十五万美金。看来老国王救子心切呀。
    任春梅以为有二十五万美元垫底，何茜茜的思想工作应该不难做。
    何茜茜虽然受伤不重，主要是些皮外伤，按医生的建议，可以出院了。但宾馆（其实就是任春梅）不同意。何茜茜自幼父母双亡，是舅舅把她带大的。舅舅对她不错，但舅母难得有好脸色，冷嘲热讽的。
    关键，舅舅家自己有三男二女，所以，多她这双筷子。现在如果让她出院，是立即让她上班，还是回家休养？或者，住在宾馆的集体宿舍里？
    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这个案子闹得这么大，虽然任春梅第一时间就命令所有的人，不许把这事传出去。这点她在向郭书记汇报时，郭书记还表扬了她，说她做事看得远。
    但，这样的行政命令是极苍白，国人有个“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但只告诉你，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的习惯。这段开场白后，就会把秘密说出来。而那个听到的人，会同样复制这个过程，如此，秘密就呈几何级外泄，秘密也就不成了秘密。
    从保护何茜茜的角度讲，这案定性最好只是“性骚扰”，但从当时大家的咬牙切齿的仇恨来说，恨不得判那王子一个强奸罪，这样“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事实上，司法部门也是往这个方向结构证据链的，将那王子的强奸罪做得死死的。
    但，最后死的，却是何茜茜。
    何茜茜谈了个对象。是经人介绍的。是个退伍军人，在部队时，已经官升至副连级，转业后，担任某工商管理所所长。年方二八，年轻有为。
    何茜茜虽然只是个宾馆客房的服务员，但，它是江州宾馆的服务员呀，当年招聘时，形象标准可是参照空姐的。二人几乎是一见钟情，随后就开始了一年半的谈对象。
    所长家里的条件也很好，有个大院子，院里共八间房，所长爸爸妈妈说，你们就挑三间做你们的新房吧。这时，谈对象的方式也不多，除了看电影逛公园，几乎就没有其他选择，倒是所长的家，成为两人酵发感情之所。
    两个在房间里，窸窸窣窣，一待就是几小时。所长爸爸郑重地对所长说：没结婚前，千万不要冲动，去干那儿女私事；不然，如果中途发现问题，想回，都回不掉了。所长望了他爸一眼，心想这还要你说。
    其实在一半年相处的时间里，随着感情的升温，拉手、拥抱、亲吻、抚摸，每到最关键时，所长都能及时刹车，喘着粗气对何茜茜说：“那神圣的事，还是留给新婚之夜吧。”
    而出事前，所长家已经叮叮当当开始装修房子，良辰吉日也是选好，这些日子，何茜茜下中班（通常是晚十二点），所长就会开着摩托车来接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任春梅去见何茜茜。这几天，何茜茜终日以泪洗面，面容日渐憔悴，桌上，两只烧卖只动了一小口，一碗豆浆几乎原封不动古董式的放在那里。任春梅上前抱住她，轻轻地拍拍，“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气氛稍缓，任春梅又道：“告诉你条消息，对方已经认罪了。经济上，除了你们几个受伤住院的所有费用支付外，还另外支付你们几个人精神损失费，当然，主要是付给你，你是精神损失最大受害者，他们愿意出二十五万美元补偿你。”
    何茜茜先是垂目看着自己脚地，随后渐渐转向任春梅，定定地看着任春梅。她一点没被二十五万美金所震撼所吸引。“就——这些？”她问。
    任春梅前一段话，是反复推敲过的，字斟句酌，就是不想让何茜茜触及敏感话题。二十五万美金，对于中国普通百姓来说，是笔巨款，按吴建国他们黑市的对价，相当于200万人民币，而1978年的中国，连万元户都还是稀罕物呢。
    钱，如果不能打动她，任春梅感到自己的任务完成难度非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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