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从小姐中间穿过

正为买一套适合的西服而发愁的吴建国，忽然想到华侨商店，那里应该有上好的西服卖。
    穿着一身灰蓝色的中山装和阔大的暗灰色的长裤，吴建国是没有勇气迈上江州宾馆那明亮的旋转大门前的台阶的。被漂亮的礼仪小姐或迎宾员微笑着挡住或请出来，是要让人钻地洞的。  
    华侨商店对大众是开放的，只是去的人极少。
    和人头攒动的百货公司不同，华侨商业顾客稀少，逛看商品的人，还没有服务员多。商店中间一块空里，夸张性地陈设着一架三角钢琴，虽没人弹，但，贵女人似地立在那里，这商店所有物品的昂贵，似乎就是应该的。
    一看，果然有上档次的西装，布料柔软、挺括，所有细节都显精致缜密，看上去和那些外宾穿的差不多。一看价格，咋舌了。1050USD（美元），按黑市1：8.5计算，换算成人民币就是8925元。
    问题是，你即使付人民币，还不卖，只能用美元和外汇券购买。
    现在，不是买不起，也不是没美元买，而是这套西服一买，便动摇了做“黄牛”的本金。
    不予考虑。
    吴建国讪讪地出了华侨商店。
    无奈，只好重返大众百货商店，挑来挑去，总算挑中一套黑灰色的西服，皮鞋、衬衫，也在百货商店买了，但领带，怎么挑，都挑不出一条能勉强得过去的，一咬牙，又去了次华侨商店，32美元一根，共买了两根自己中意的领带。
    本想趁妈妈爸爸不在家时试衣，因为在他们面前试衣，一定有半箩的问题等着他。也悄悄试了，但，那领带，怎么打，都不行，从小自大，只打过红领巾。用打红领巾的思路去摸索，怎么都不行。
    这晚，吴建国憨着脸对安巧湘说：“妈，帮我个忙好吗？”
    安巧湘说：“是打领带吗？”
    吴建国点点头，取出领带。安巧湘一瞧，微微颔首，面露赞赏性微笑，道：“是在华侨商店买的吧？”
    吴建国唯有点头。似乎什么事都瞒不住妈妈，她什么都一眼看透。
    安巧湘看着两根颜色款样都不太一样的领带，问：“西服呢？”
    吴建国是不打算在他们面前穿西服的，一则，那西服不入眼，一则，他不想在他们面前“全幅武装”。说不清为什么。
    安巧湘静静地看着他，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颜色和款样的西服，就不知道应该使用哪根领带合适。”
    吴建国乖乖取出西服。
    安巧湘拿着西服，拎着，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然后将它放一边，说，“用这根酱紫色带斜条的领带吧。”言罢，上前给已经穿好白衬衫的吴建国打领带，手脚麻利，异常熟稔地给吴建国打好了领带。
    领带打好，安巧湘后退两步，欣赏件艺术作品似的，观赏着吴建国。吴建国则一把扯下领带，说：“妈，你教我怎么打吧。以后总不能都麻烦你打。”
    “好好好！”安巧湘心中绽放着蜡梅，盛开着牡丹，摇曳着翠竹。打上领带的建国，刚才只是小小的一闪现，让她这个为娘的心花怒放，幸福欲泪。
    安巧湘耐心地一点一点教吴建国打领带，大三角、小三角的不同打法，什么情况下打大三角，什么情况下打小三角，顺便讲了。还有领带夹夹在何处最合适，打了领带的衬衣，再怎么出汁，不管干什么活，都不能卷袖子，也一并说了。
    教得差不多了，安巧湘道：“穿上西服看看整体效果吧。”
    吴建国内心有些不太情愿的，但妈妈的话，他极少违拗，就穿上了。谁知这一穿，吴建国看到安巧湘和吴长命都两眼放光，有惊艳之色。自己一照镜，也惊了，那件普通的不入眼的西服，怎么穿上身，就这般耀眼挺括有气质呢。
    其实事情很简单，吴建国身高183，正值黄金年华，又肌肉发达，再加上堂堂的英俊之容，天生就是一个Mode（模特）的料，天生就是一个好的衣服架子，再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会增色，何况西服，何况他还配了根上等的领带。
    安巧湘看得美目里泛了泪光。吴长命则在一旁看呆了。
    吴建国此刻心境也格外飒爽，在穿衣镜前左转转右转转，看着另一个自己。他忽然说：“谢谢妈！”说着脱下西服，挽在手上就想往自己屋去，边走边说，“我好好练练，把打领带的技巧弄熟；有问题，再请教娘娘！”
    “娘娘”一词，让安巧湘心里忽然一热，跟着有一种扎心的感觉。还没等她细细再品，忽然发现吴长命不对劲：只见他抬着头，转着看着屋顶，又拉大门，去看院子，然后又出了门，在院里横着走几步，竖着走几步，又回到屋里，思量着什么。
    “你这是耍什么呐？”安巧湘不由好奇地问他。
    “房子呀。”吴长命没头没尾地回道。
    “什么房子？”
    “建国这不是谈对象了吗，我得准备娶媳妇的房子呀。”吴长命笃定地回答道。
    “他跟你说他谈对象了？”安巧湘知道，儿子虽然也和自己亲，但有些话，他喜欢和吴长命说，而不告诉自己。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还要说，又西装又是领带的。我估计那对象家庭条件不会差。我是这样想的，要不，把房子加一层，要不，这院子不要了，就在院子这里，再盖三间房出来。”
    吴长命压着嗓子，一边说一边比画着，忽然发现安巧湘没什么反应，就刹了口，问：“你觉得呢？”
    安巧湘会心地望着吴长命。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想过，让她帮着打领带穿西服，当时想问：“是不是外面有情况了？”或，“是不是穿给哪个姑娘看的？”，但，最终没出口。尊重儿子，相信儿子，等到儿子觉得该告诉她时，自然会告诉。
    “再说吧。”安巧湘这样答吴长命。
    或许，是为了其他事呢。
    “你先合计合计吧，但要动手，要先和我商量。”安巧湘这样对吴长命道。
    吴长命像听到首长命令似的，“好的好的。我先筹划筹划。”
    安巧湘的感觉是对的。
    这天，吴建国西装革履，手挎只外宾常用的黑色小皮包，坐着一辆三轮车（此时江州尚无出租车），来到江州宾馆。下车后，径自往那江州市最好的、涉外宾馆的江州宾馆拾阶而上。尽管心里有些发虚，但脚步坚实有力。
    江州宾馆的大门，结构有些特别，中间，是个自动旋转门，两侧，则是玻璃拉门，如果来宾是从旋门进的，门前就没有迎宾礼迎，而是在进门后，有个行李员躬身问好，看你是不是有行李需由他协助提携或直接上行李车。
    但两侧的拉门，都有漂亮得达到市花级的迎宾小姐，出于礼貌和规范，她们都穿漂亮的张显魔鬼身材的迎宾服，站在门外迎宾，不管刮风下雨天热天寒天。吴建国来前就打定主意，从侧门进，从姣美的迎宾小姐中间穿过。
    所以，这天，他就沿着设计的轨迹，径直往江州宾馆大门的侧门而去，两位身高均达到一米七的迎宾小姐在他距离约二米处，恰到好处的微笑弯腰伸手迎宾，一个直接说中文：“欢迎光临！”，另一个则用英语说“welcome！”。
    虽然吴建国一身华人样，但外事接待上，防止有自小就在外国长大的华侨，汉语听不懂，因此，双语迎接，是这家专门接待外宾的特权宾馆的规范。
    随后，两位小姐给吴建国拉开门。对她们来说，虽然见多识广，但对今天这样一位来客  ，她们的目光还是在吴建国的背影上多逗留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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