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别离金弓

月光如水，倾洒在方卿琢的屋子里。在烛光的映衬下，宛如一层淡薄的光晕笼罩着整座房间。

        窗边，一身材曼妙的女子正坐在桌子旁边的凳子上，手中端着茶水。她低头细品着杯中的清茶，时不时抬头向内室看一眼，看上去略显不安之色。

        此女子便是方卿琢的妻子，方骐的母亲——杨灵君。

        而此时的内室，吃完饭的方骐正与父亲坐在罗汉床上讨论着什么。

        他满脸苦恼之色地望着面前的父亲，似乎在担心自己极有可能被揍的处境。

        “骐儿，这个月是第几次和骏儿发生冲突了？”方卿琢右手捧着本武功秘籍，漫不经心地问道。

        听到父亲的话语，方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道："第、第五次了，每次都是被他整的很惨，真是太过分了！"

        听了儿子的话语，方卿琢微皱眉头，又问道：“既然不是他的对手，干嘛要锲而不舍的自讨苦吃呢？”

        “因为，因为我不服。”方骐低声答道。

        "你为何要不服？"

        方骐低着头，不敢看父亲的双眸，嗫嚅着："为什么好事都给他占了？老天爷赏他饭吃让他是个练武天才就算了，为什么我们还都要低他一等呢？"

        听了儿子的话，方卿琢沉默了片刻后说道："骐儿，你怎么就低他一等了？”

        方骐猛地抬起头看向他，漆黑的眼睛中闪烁着激动的神情道："从小到大，我们只要不小心惹着他，师长们包括父亲就对我们体罚责斥；而且，明明他是我辈里最年长最自负的那个，却要我们方方面面都要让着他！这不叫低他一等吗？”

        方骐激动的模样，令方卿琢心中一阵无奈，他许久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孩子长大了，不能像以前那样粗暴地打屁股镇压了。

        杨灵君见丈夫与儿子的谈话僵了，赶忙出来打圆场道："骐儿，你不要怪你爹。你爹这样做自有他的苦衷。"

        母亲开口后，方骐不在说话，只是低着小脑袋盯着地面。

        一旁的父亲方卿琢仰起头，看着天花板道：

        "骐儿，如今，你越长越大，阿爹以后不会再对你进行体罚了。”

        方骐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要知道，在以前自己闯祸后，阿爹可从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口气。

        “骐儿，你不是想学功法吗？从明天开始，阿爹教你结元功法。”

        方骐听闻，猛然抬头，脸上闪过些许惊异之色，但他并没有说话。

        杨灵君也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性格刚强的男人，不愿意向自己的儿子过多解释，于是替自己的丈夫说道："呵呵，骐儿，你爹和你师公今日商议的便是此事，你年纪足够大了，准备的足够充分了，是时候冲击结元小成镜了。”

        方骐一听，再也绷不住了，他激动地喊道："结元功法，阿爹，你说真的？我们明天便开始修炼吗？"

        看着儿子兴奋的表情，方卿琢点头道："是的，明天便开始。"

        "哈哈，太棒了！阿爹。”

        方骐抱住了自己的父亲，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

        “但是，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与方骏发生争执。”方卿琢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严肃地补充道。

        听到父亲的话语，方骐松开了父亲，不解道：“为什么啊！”

        "为什么？你以后会明白的了，"

        方卿琢看了儿子一眼，叹了口气又道："你要是再与他发生争执，阿爹也不会在凶你，就是会罚你停学一天。"

        "啊？"

        方骐听到立马垮了脸庞，哀嚎道："呜呜~阿爹，你不可以这样！那样那小子不就更……"

        杨灵君见状，走到儿子身边，手抚上他的背部，低头小声道：“傻孩子，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过几年你学会了功法，成功结元，再去他面前抖威风不更好吗？”

        说罢，她笑眯眯地看着儿子和丈夫方卿琢。方骐听了母亲的劝告后，眼睛里闪现出些许亮光。

        "嗯！我明白了，阿娘放心吧。"

        说着，方骐转过身来对方卿琢承诺道："嗯嗯！阿爹你放心，我定不会再和他起冲突的！"

        方卿琢微笑地看着自己善解人意的妻子，又看着自己儿子真诚的眼神，这次，他是真的放心了。

        “好，那就说定了。现在，你先去休息，明早起来去练武场等我。”方卿琢对着儿子说道。

        "好，我明白了。"

        方骐点点头，双脚扑腾着跳下罗汉床，欢快地跑进了自己的卧室。

        待方骐离去后，杨灵君坐回到罗汉床边，轻柔地为丈夫垂起了肩膀。

        方卿琢冲她点点头，用自己粗糙的双手握住了妻子的柔荑。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精芒，低头凝视着杨灵君那张绝美的容颜，开口道：

        “唉，多亏了你啊。”

        杨灵君脸颊发红，低着头不去看丈夫，眼神躲闪，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灵君，我师妹那边有消息了，那与她有些交情的古灵山护法似乎找到了调养骏儿身体的办法。”

        听到丈夫的话语，杨灵君顿时抬头看向他，眼中流露出希翼之色道："那是不是说骏儿的身体很快就能痊愈？"

        "嗯，应该是的。"

        方卿琢合上手中的秘籍，点了点头。

        杨灵君高兴地说道："那我就放心了，如果骏儿真的能恢复身体，对他、对我们骐儿都是一件好事。”

        “嗯。”

        方卿琢轻轻地点头，然后伸出结实有力的臂膀将娇柔的杨灵君搂入怀中……

        夜深，月朗星稀。

        清冷月色照射在阁楼旁的庭院中，为庭院中的草木蒙上了一层银白色的霜华。

        方骏穿着灰蓝色的练功衫，正在地上盘坐着。

        他手指轻弹，弹出一缕缕七彩光芒射向半空，汇聚在他的手中形成山楂般大小的光珠。

        光珠滴溜溜地转动着，随着方卿琢的心意形成了各种奇怪的形状，变幻莫测。

        他每弹一下，手中原本是无的小球都会变成不同的颜色，或是黄色或是碧色、紫色、青色、褐色等等颜色。

        这球状物便是化功炁，武人用神元化出后，根据其颜色的不同来判断功力境界。可以说，这就是武人的“学位证”。

        "隆！"

        忽然间，一道巨响传来，方骏手中的小球爆炸开来，化作漫天的绿色雾气，弥散在庭院中。

        "呼~"

        方骏吐出一口浊气，赶紧站起身来，缓步走向阁楼，推开门进了房间。

        "咳咳咳……"

        他被熏的咳嗽不停，只觉得喉咙一阵发涩，喉咙里好像火烧一般，十分难受。

        "我明明实力已经有结元小成镜的水平，怎么却偏偏和未结元的人一样无法看清自己的修为？"

        他喃喃地自言自语了几句，便朝着桌案旁走去。

        拿过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唔"方骏心烦意乱，他想到，刚才那化功炁颜色变化不稳定，让他始终无法得知自己的真实水平。

        猛地抬头，他看见了挂在墙上的一样东西——别离金弓。

        别离金弓是件上品法宝，属于比较稀少的宝物，是当初雷宫时期，显文殿的祖辈在从万年魔冢里寻来的。

        据说，这把别离金弓是上古神器的碎屑制成的，其威力之大可以击碎苍穹虚空。

        想到这里，方骏脑海里回忆起了一些事情……

        这弓是方骏师公方远赠予师傅方卿璇的成人礼。而作为师傅的徒弟，他从小就特别喜欢把玩这把上品法宝。而因为他年少不懂事，所以经常会把这弓丢得到处都是，害的师傅一通好找，可师傅从来不曾责罚他。

        有一次，师傅外出游历时，无意中遇到了几只五劫凶兽的围攻。

        师傅当时因为是临时有事，只带了那把别离金弓防身，可没想到这危机关头，那弓的居然承受不了师傅的力道，断裂了。

        师傅因此没躲过凶兽的一击，身体受伤。

        好在师傅是武宗尊者，徒手也能杀死几只凶兽，但因为她早年不知为何仙体遭受到过重创，导致她使用神元运炁的时候旧伤复发。

        师傅拖着负伤的身躯回到显文殿后，让全殿上下一片哗然，这既是因为师傅旧伤复发，也是因为惊讶那上品法宝怎么会突然断裂。

        最后师公方远发现，那别离金弓竟然不是真品，而是高度仿真的赝品。这弓似乎被人偷换了，而且换的赝品与真品十分相似，师傅走的急，竟然一时间没看出来。

        当时全殿上下，除了师傅之外，只有方骏经常接触这把别离金弓，疑点便来到了他自己身上。

        而恰好他那天违禁，和道武殿的几个关系要好的小辈偷偷出去玩的事被几个好事的弟子告诉了师公。

        方骏当时才刚刚十岁，逻辑思维很弱，所以一些为自己辩解的话压根就说不清楚，甚至越描越黑。

        师公闻后大怒，认为此事和他方骏脱不了干系，肯定是他被别有用心之人欺骗把弓弄丢了。

        方远要将他逐出师门，去显文殿驻外行台当一名外门弟子。

        师伯方卿琢似乎也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肯出言相救。

        只有疼爱他的师傅方卿璇不同意，多次为他求情，但这次师公似乎异常坚决，坚决到让方骏觉得师公似乎不只是因为这一件疑点重重的事才要逐他出师门的。

        方骏当时幼小的心灵只觉得委屈异常，并且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所幸，在方卿璇的保护下，方骏最终还是留在了显文殿。

        但他离开了师傅的阁楼，被赶到了偏殿的寒舍住大通铺。就连字辈也因为失去了亲传弟子的资格而被剥夺，他变成了方俊。

        可以说，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他突然每天要和一帮小朋友挤在大通铺上睡觉，吃饭的时候只能吃剩菜，这对他而言是痛苦的。

        但即使这样，他也因为身上背着嫌疑而不得安生。在他身边的人要么幸灾乐祸，要么偷骂他是笨蛋，连个弓都能弄丢。

        师傅虽然经常来看他、安慰他，但师公方远似乎很反感师傅继续与他这个非亲传弟子有太多接触，所以最后师傅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师伯更是不愿意见到他。

        方骏逐渐陷入了对人生的绝望之中。

        他不明白，师公为何仅仅只是因为一丝怀疑就给他逐出了师门？

        他问过师傅，但师傅从来都是面带无奈搪塞过去，不肯跟他多言。

        他想着这个问题，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想不明白，他的脑子里已经被现实的残酷充斥着，不允许他再想太多。

        就这样，方骏又一次触底反弹了，他不想在继续沉沦坐以待毙了。

        他努力回忆着脑海里的事情经过，整理着一切他所知道的线索。

        原本被方卿璇养的懒散的身体逐渐勤快了起来，他在显文殿内各处寻找线索，去寻找这一切的真相来洗刷自己的冤屈。

        一番曲折苦难的冒险之后，他终于找到了偷换弓箭的元凶，重回师门证明了自己，让师公、师伯刮目相看。

        当然，这过程的诸多艰险，只有方骏自己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此乃后话了。

        从此之后，显文殿的长老和护法们对他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改观。

        在之前，他们对方骏并不是很感冒，这让方骏很不理解，因为方骏眼中，自己是天生就能结元的天才，这些人对自己如此冷淡是不正常的。

        对吗，我毕竟天生就有神元，这些人早就该这么崇拜我了，哈哈哈！

        方骏经常如此想入非非。

        唯一让他不爽的是，本该最高兴的师傅，打这起就一改往日溺爱自己的态度，对他要求日益严厉。

        原来他过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从此一去不返了。而师傅的严厉，很多时候让他喘不过气来……

        方骏想到这里，结束了自己的回忆，默默的盯着墙上的弓出神。

        室内很是寂静，窗外传来的虫鸣鸟叫声，也显得那么的突兀。

        "吱呀"

        门被打开了，方骏赶快收回思绪，飞快地跑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上床蒙起被子。

        他知道，自己的师傅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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