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绝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过了许久，殿门从内部再次打开，薛思义跌跌撞撞地踏出门槛，一去不回头。

        景元年初，曾经风头一时无两的苏家就此谢幕。坊间百姓关于苏家的八卦随着当朝皇帝一纸令下，百姓们纷纷噤声。随后再说起这事，也只能在史书的只字片语中窥得当年的事件始末，真相如何已无法考证。

        “小少爷，快醒醒，已经晌午了，等老爷回来看到你又听戏又喝酒，小的屁股又要开花了！”苏子楚在一阵大力摇晃中被迫醒来，耳边全是小厮聒噪的絮絮叨叨。

        “我爹今天不是去萧家赴宴么，哪能有空搭理我，你这到府门口守着去，万一我爹提前回来了，记得赶紧回来告诉我。”

        “哎呦，我的祖宗，这感情板子没打在您身上，您不怕，再多来几次，小的命就给您折腾没了。”边说着，脚已经开始往外走，还真就去大门望风了。

        苏子楚伸个懒腰，回想起半年前意外醒来，竟是回到了苏家刚入京的那一年冬天。这时他还不曾结识李牧璟和薛思义等人，家人都还聚在一起。前世他全心辅佐着李牧璟，这一世只求能保护家人。

        说到家人，这让他有些头疼。苏家原本祖上是书香门第，太祖爷爷那辈据说还差点当上国舅，可惜为人过于死脑经，竟然也没攒下啥好人缘，莫名离政治中心越来越远，再后来干脆被贬到某个偏远的犄角旮旯做个闲职。

        偏偏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到爷爷这代转而经商，钱倒是赚的盆满钵满，没曾想父亲人到中年守着万贯家财，还有重振门楣的心思，想着回到朝堂让苏家重现当年的盛势。

        不知靠的什么法子，搭上祖上和朝廷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牵扯，七分钱财三分关系，好歹也得得了个不起眼的文林郎。于是举家欢天喜地搬往京师，殊不知后来卷进皇族争斗，惹出那么大祸事。

        苏子楚想着既然老天再给他重新活一次的机会，一切应该还来得及。

        “哥，听说父亲准备让你入宫听学啦！”门外进来的是苏子楚唯一的妹妹苏微，她今年十二岁，虽说年纪尚小，眉眼间般般入画，皎若秋月。

        偏偏一般人家女孩都喜欢各种新奇玩意儿，苏微就喜欢读书，年仅八岁，学识远超出同龄女子。

        还记得小时候母亲怀着苏微，即将临盆前去某深山里头的庙里还愿，偶遇方丈，预言妹妹长大后将来身份必定尊贵无比。父亲知道后大喜，更别提妹妹从小对经史子集颇感兴趣，家里早早便请了当地有名的老先生来讲学。

        “哎真羡慕你可以入宫，我听说除了皇子们所在的南书房，当世最好的便是弘文馆，讲学的老师都是当世大儒呢，要是我也是男孩就好了，也能随你一起去听学。”

        苏子楚听着妹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内心竟生出一股幸福感，前世妹妹意外被人害死，如今人还活生生站在眼前，不管怎样，今生必要改变家人的命运。

        苏子楚回过神，一脸宠溺地看着她：“你已经胜出同龄人许多，还想把天下所有的学问都纳入囊中不成？大不了每日下学，我与你探讨课上所学，这总行了吧。”

        “真的吗，那太好了。哎不和你多说了，我还得去母亲那里练习女红呢。”话音刚落，人一溜烟就跑了。

        苏子楚此刻有些犯愁，此时和前世一样，他入弘文馆学习，因为家族式微，遇到赵家那群混世魔王，吃了不少苦头。不管怎么说，他好歹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他们不成。

        天蒙蒙亮，贴身小厮福气便拾掇着主子的书籍行李，紧随苏子楚出门了。外面还是一般寒冷，四目望去，到处是积雪，风刮得脸又干又疼。

        “少爷，这北边的天气和咱们原来住的地方，差别太大了，小的到现在还没得习惯。”福气哈了口白气，哆哆嗦嗦把手几乎都揣进了怀里。

        苏子楚穿着一件淡雅的白色云翔暗纹长袍，腰间只缀着一枚青玉珏，披着一件灰色大麾，风帽上的兔子毛夹杂着雪花迎风飞舞。他俨然一副京都贵公子打扮，眼眸温润,生得是风流韵致。

        苏子楚钻进轿子里，轿内早就备好了暖炉和吃食，一进去寒风仿佛就被隔绝在外。他顺手拿出一本书盖在脸上，闭目养神。

        行至宫门，福气敲了敲小窗：“公子，到了。”

        苏子楚随手把书扔在一旁的小桌上，睡眼惺忪间猛地一掀开帘子，寒风立马涌进脖子，人顿时就清醒了许多。他跳下车，直接朝宫门走去，福气赶紧抱着行李跟上。

        “来者何人？”门口侍卫喝道。

        “侍卫大哥，我等奉诏入宫伴学，烦请行个方便。”

        “这每天进出宫门的贵人那么多，我怎知道你们是真是假，别妨碍我执行公务，速速离去。”

        苏子楚给福气使了个眼色，福气立马会意，从袖子里掏出一小袋碎银偷偷塞给其中一个侍卫，“初次见面，侍卫大哥们辛苦，这些钱权当给兄弟们买酒了。”

        侍卫掂了掂钱袋子，感觉里头银钱不少，顿时脸色好了许多，“嘿呦，公子客气，看您这打扮，必是某家贵人，刚才眼拙，多有得罪，莫要见怪，小的这就放行。”

        走远之后，福气忍不住抱怨道：“这些人真是势利，这要是每次入宫都得来这么一遭，多少钱也不够我们打点的。”

        “这里可是京城，能用钱解决的事已经算是简单的了。”

        天还未全亮，昏暗的宫道两旁是巍峨高耸的城墙，苏子楚行走在无比熟悉的夹道中，一种压迫感突然袭来，前世初入宫时的憧憬，再到家人被贬流放的画面仿佛瞬间在眼前一一重现，过去种种，悲切之情过于深入骨髓，他深深叹了口气，定了定神，仿佛是对自己默念，“我回来了。”

        就连福气也感受到了苏子楚身上散发出来的伤感，不过他有点想不明白，自从半年前少爷大病初愈之后，这位少年和以前不一样了，有时候看着他，竟觉得像是笼罩在一片浓雾中。

        福气摇了摇头，心想自己肯定是魔怔了，一个十四岁少年而已，能有什么忧愁，他很快就把刚才的胡思乱想抛诸脑后。

        去往弘文馆有条捷径，需经过一处园林，据传当今陛下还是普通皇子的时候，因为母家式微，在一众皇子中并不显眼，空有学识却不得重用，但是因缘巧合之下，偶遇在这偏殿园林里和大师下棋的太祖皇帝，还顺手替他老爹解了个棋局。

        老皇帝龙心大悦，当下便记下了这个几乎从来没见过的儿子，一番了解之后，竟发现这儿子颇有自己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大喜之下就赐了一玉佩，如此一来，当时默默无闻的皇子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后来一路披荆斩棘，慢慢地走到了如今的皇位上。

        当今陛下对那次相遇尤为感慨，特意下诏这园林里不设守卫，因此，此处显得尤为僻静。

        穿过一个角门时，苏子楚不小心滑了一下，福气赶忙上前搀扶，苏子楚正抬眼，忽然瞥见角门墙边的某一镂空窗处竟有一人，那人被发现了也不躲开，就这么目光深邃的看了苏子楚一眼。

        苏子楚脑中转了一圈，前世似乎并不认识这人，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便整理了一下衣服就继续往前走了。

        殊不知，等他们二人离去，那人从角门拐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往地上一倒，地面上原有的痕迹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他看着苏子楚离去的方向，心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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