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偷菜贼

“今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左右不该把你们一个个从学堂里叫出来。”顾长惟摸了摸顾衍之的脑袋，把他额前的几缕发丝捻到耳后，笑着说道。

        “胡说！”老夫人拿着拐杖跺了跺地，擦干眼泪，“越早回来越好，就你这个没良心的，活，活着，还不知道往家里报个平安！”

        眼看着老夫人又要泪如雨下，顾长惟赶紧转移话题：“我今日就去军营看看吧大哥，反正还早，你下午还要回京郊的吧？”

        倒是没说错，顾长青点了点头。

        “三哥我带你去进去！”顾长徊向来奉行“事半功倍”准则，少做高效，除了布防，好像就没有其他什么能够让他提起兴趣的，现下也突然开口揽活，可见心里是有多高兴。

        也是，他跟顾长青还没到朝京就听说了顾长惟失踪的噩耗，自己带着将士一连找了几个晚上都毫无结果，而且紧跟着这半月一来，接连在他治安下的小葫芦叶胡同、甚至顾府等多个地方出现了迷案，直破了他在边疆百无一漏的驻防记录，这使他抑郁气闷了许久。

        直到现下顾长惟回来了，他心底的郁气才一扫而空。

        “好啊。”顾长惟微微一笑，然后看向自家儿子，“你等会也回国教堂，我从军营里回来以后会去接你，然后看看我那帮兄弟。”

        啊？顾衍之又是一愣，在他记忆里，他爹在他十三岁前一直领兵在外，极少回家，就连当时御驾亲征，顾恺之都跟上战场了，顾长惟也没同意他跟着去。受伤瘫痪之后，对他平日里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不停忙着练手上功夫，日常无视他这个个儿子。

        怎么突然还说要去国教堂接他下学了？顾衍之受宠若惊一抖。

        “这孩子。”清宜郡主擦了擦眼泪，看着像一株带露的芍药，只一笑，就仿若盛开在了顾长惟心头，人间天上起清风。

        顾长惟跟着顾长徊在军营里转了一圈。新面孔不少，老面孔也不少，看到顾长惟突然能站起来了，个个都道是天佑顾府。

        顾长惟只笑笑并不当真，他有些功夫三年不练了很是生疏，但他手上的箭法却是极准，百发百中，说能百步穿杨都不夸张，只看得一群新兵目瞪口呆！

        尤其是顾长徊身边那位年轻小将裴琅，拍手叫绝，一双眼睛都快粘在顾长惟身上了，直到顾长徊笑着打趣说要把他调到顾长惟身边去才红了脸。

        顾长惟离开射箭场，顾长徊便派了裴琅送他去国教堂，顾长惟本想拒绝，他一个大男人哪里需要护送，直到看见裴琅眼里像星辰似的灼热，这才哑然失笑。

        一路上，他了解到，裴琅二十有七，平民百姓出身，只是因为家里穷才入伍的，却不成想自己是个练武奇才，一眼就被顾长徊相中了，然后屡立战功，一路提拔到正五品步军校，也算是年轻有为。

        裴琅最佩服射箭准的人，一直恭恭敬敬把顾长惟送到国教堂巡防军驻地才离开。

        顾恺之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了，集合兵士，点了三四遍名。

        顾长惟才刚一露面，就听到一声声熟悉的声音，此起彼伏。

        而后盔甲碰地，数百人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如出一辙喊道：“统领！”

        响声震天，像是要刺破云霄，直达天际。

        就连前面最前面一排学堂里的顾衍之也听见了，心下一颤，他爹真的来了。

        这是顾长惟头一次不以上任为理由进入国教堂，他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亲手扶起跪在最前面的副将，威严的双目扫视了一圈，朗声道：“男儿膝下有黄金，都跪着做什么？起来！”

        众将士齐刷刷起身，没有一点拖泥带水，整个队伍军纪严明，比他在时还有精气神，可见顾恺之□□有方。顾长惟点了点头，面上露出满意之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才是顾家子孙。

        这边被巡防军一声统领吓得抖了三抖的学舍果断下学，顾衍之慢吞吞收拾了书袋，不知道自己是在原地等呢？还是到门口等着？要不，直接去巡防营好了？他一次被人接，也不知道咋办。

        “嘿！萧弈！你妹妹来了！”

        耳边突然传来盛华的声音，他抬眼望向窗外，只见盛华第一个跑出学堂在院门口远远的朝明承和萧弈挥手，他身边确实有个小小的身影，离得太远了，看不清面貌。

        只见萧弈听了这话身体猛地一僵，然后丢下明承飞一般的冲去了自己妹妹身边，明承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这平时都是他才会做的事情，这下倒是颠倒了。

        按说萧然然也到了上学堂的年纪，只是她虽然一天天状态好转，但之前落下了太多的知识，根本赶不上国教堂的进度。

        那有什么嘛？！人顾徵不是照样大字不识一个也能当饶院长的闭门弟子？不知道为什么，明承突然想起来让他听到名字就浑身不舒服的顾徵。

        真是撞了鬼了！明承恼怒地骂了自己一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没想到赶到妹妹身边的萧弈并没有坐上马车扬长而去，却是小心翼翼扶着妹妹走了回来，明承瞪大双眼，这一个有病治好了，结果两个都不正常了？

        “那个，然然说苍耳想吃国教堂的，草。”萧弈疑迟了一下，才吞吞吐吐道。

        啊？明承有些不解。

        “我，前几天回去的时候罢了两根学堂后面的草，那个，就是饶老院长种的那个，青菜。”

        这下轮到明承发愣了，下一秒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只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指着萧弈道：“我说萧大公子啊，你还端着个什么？往家里带东西就算了，还特意拔了院长的菜，平日装得规规矩矩，还不是手痒？”

        “那是因为我当时去的时候饶老院长不在，我问了边上的侍从，他们也没说不能摘。”

        “你可是萧大公子呀！他们能拦着你？”明承笑出了眼泪，乐道，“反正老院长种的菜每年还没熟都被学生拔的差不多了，也就是给普通门户家孩子种的，你怕个啥呀，哈哈哈！”

        “毕竟不问自取就是偷。”萧弈嘀咕了一句，眼神一直盯着自家妹妹，真是太惊喜了，他从来没想到萧然然居然会会出来找他，不对，是出府给苍耳找草……

        “你不会还吃一只刺猬的醋吧！”明承脸上全是打趣的笑容。

        萧然然则乖乖靠在哥哥怀里，脸上带着一丝腼腆。

        就在这时，在她怀里一直撅着屁股呼呼大睡的苍耳突然动了，像闻到什么似的从高处一跃而下，直跑进了草丛间。

        萧然然跟着追了出去，萧弈则紧跟着萧然然，明承光顾着笑了，反应最慢，落在最后面。

        那白色的小东西平日里看着乖巧，只一沾地就影子似的跑不见了，萧然然几步就跑不动了，累的在原地直喘。萧弈一个大力把妹妹扶起来，温声安慰道：“没事啊没事，苍耳出去玩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

        这时候气喘吁吁赶到的明承哪里见过萧弈萧大公子这般轻声轻语的模样，当下又开怀大笑起来，哎呀妈呀，这世界可不就是玄幻了！

        连萧大公子都会安慰人了？！

        萧弈偏头，冲着明承就是狠狠一瞪，眼中明晃晃都是警告，还不快去帮着找？！

        这就是所谓的有了妹妹忘了兄弟吗？明承叹了口气，想他也有个妹妹，怎么就没萧然然这般惹人怜惜呢？反而跟他一样调皮捣蛋的，仗着自家老爹是女儿控天天告他的状。明承撸了撸袖子，认命般挤进草丛里，像抓老鼠似的四处摸索。

        “你们三个在干嘛？”刚才旁观全程的顾衍之从后面悠悠走过来，这条路也是通往巡防营的，他见在学堂等着不是事，就让顾皖儿和顾瑾儿两姐妹先走了，自己来巡防营找顾长惟，反正他也熟悉，走不丢。

        “啊，那什么，”明承直起腰，见顾衍之两手空空，招呼道，“姑表哥！你来帮我们找找苍耳吧？！”

        “苍耳？”顾衍之没去明府的风筝宴，自然没见过，“你们找那东西干嘛？做药？”

        “哎呀不是！”明承刚要解释，却听见藏在萧弈怀里的小姑娘小声开口辩解：“苍耳是白色的刺猬，很软很软的。”

        小姑娘探出了一个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顾衍之。

        清澈、干净。

        萧弈被惊了一下，这还是萧然然头一次主动对外人说话！

        就连一直往萧家里跑的明承都没能让她开口，顾衍之只一靠近，小姑娘就自个儿说话了。

        你说巧不巧？

        可顾衍之才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只当是萧家小姑娘怕生。

        “刺猬啊。”顾衍之微微一笑，轻轻重复了一遍，这萧家小姑娘说话真好玩，刺猬浑身是刺，哪里会软软的呢？

        “行了姑表哥！你可别愣着了！快些动手找吧，不然都跑不见了！”

        耳边传来明承的催促声，想着顾长惟还在巡防营里，顾衍之拒绝的话刚要脱口而出。

        就见明承前面一个巨大的人影从草木间跨过来。

        嗯？是顾长惟？

        明承表示看到亲眼掉下山崖的人在面前突然出现，并且还能正常行走了简直不要太惊恐！明承就像他刚才骂的那句见了鬼似的，直接就一跃两丈高，直接蹦进了萧弈的怀里，和萧然然挤在一起，萧然然还配合地往外挪了挪，给他空出一个位子来。

        萧弈则是满脸黑线。

        顾长惟可没想到自己的突然出现会吓到明、萧两家小子。

        他在巡防营耽误了点时间，本来打算去找顾衍之，半路上却被一只刺猬拦住了去路，他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在崖下黑衣人怀里的那只。

        白刺猬手里抱着一颗粘着泥的菜心，人似的呆在原地，看样子也认出了他，愣了三四秒，然后撒丫子就跑，顾长惟心一动就追了上去，兜兜转转绕到了林子里。这还得感谢白胡子老头几日前把他练的眼疾手快，简直是个抓刺猬高手，顾长惟把小东西逼到灌木的旮旯处，只长手一伸，就轻飘飘就小东西提到了手里。

        刚才还老鼠似的四处乱窜，一被抓住就老实了，仍凭顾长惟把它像麻袋似的挂在肩头。现下看见了萧然然，小家伙黑曜石般的小眼睛顿时一亮，直在顾长惟肩头就扑腾起来。

        要多机灵有多机灵。

        萧然然也注意到了小刺猬，张开手就冲着顾长惟面前，甜甜唤道：“苍耳！”

        顾长惟一愣，哪来的苍耳？

        他微微转眸，偏头看着自己肩上这只白刺猬。

        说的是它？这么快就有新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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