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奇迹归来

“顾将军！顾将军！”顾长青刚早练完，就看到自家小厮连滚带爬过来了。

        是是衿黎身边的！他认出人来，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不会媳妇又出什么事了吧？

        上次衿黎掉进遗址，也是这个慌里慌张的小厮，屁滚尿流的想死了爹似的。

        他面无表情，心里却想着下次一定要把这小厮换掉，下颌处紧绷的线条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握着剑的手心也出了点汗。

        “说！”

        小厮喘了喘了两口气，天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派上这种跑腿的活，整天就忙在出城找顾长青和入宫去找衿黎的路上，分明他就是个烧柴火的顾府下人。

        看得出来顾将军心急，他也想讲啊，只断断续续道：“大爷，三，三爷……”

        顾长青以为他说老三顾长惟的尸体找到了，只扔了手里的剑就抢过了边上副官递来的马鞭，没错，副官已经很习惯自家将军抢他马鞭和马了，每次见到这倒霉催的顾府小厮，就已经做好给将军递马鞭的准备了。

        顾长青一只脚刚才踩马镫，就见那小厮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他喝了一句大胆。

        却见那小厮扑通一声跪地，脸上带喜：“大爷您别听错了！是三爷回顾府啦！”

        “三爷还好好活着！活着回来快来啦！腿也好了！能走！”

        顾长青举着马鞭的手猛的一下子顿住了，然后陡然狠狠甩到了马屁股上。

        像一阵狂风似的冲了出去。

        马蹄扬尘，顾长青才不管后面两人是怎样的灰头土面，他脑子里嗡嗡的，只会回荡着小厮刚才的几句话，三爷还好好活着！活着回来快来啦！腿也好了！能走！

        他的心在狂跳，就像在行军途中收到衿黎报丧的信时一样！

        截然不同的两种难以置信！

        真特么大喜大悲！

        顾长青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打马就进了顾府，直到堂跟前才勒住了马脖子。

        马吃痛的嘶鸣声把正抹着眼泪的顾老夫人都吓了一跳！

        大家都在呢！全部聚齐了！

        顾长惟就坐在老夫人边上，和三年前自己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没有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颓丧和绝望，反倒是神采奕奕的，看起来十分精神。

        也没坐轮椅，顾长青手有些抖，下马时腿还一崴。

        顾长惟也看见了他。

        顾长惟站了起来，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朝着顾长青走来！

        他的腿真的好了！那小厮说的没错！真的完全康复了！

        简直是奇迹！

        顾长青没由得鼻头一酸，他比谁都清楚顾长惟瘫痪在床时的痛苦。

        当年的顾家军少了顾长淮，就像断了一只臂膀。

        顾长惟刚走了两步，就被赶上来的老夫人压回去坐着：“你腿刚好，要爱惜！”

        他摸了摸鼻头，有些不自然：“我这腿早就好了，还连着爬了三四天的山，一点儿事儿没有，哪有那么容易坏？”

        “瞎说！”这次啐了一声的除了顾老夫人，还有顾长惟的妻子清宜郡主，她一直哭哭啼啼抹泪，看着自家丈夫不仅安然无恙回来了，还应祸得福治好了双腿，现下是喜悲交加！

        同样高兴的笑出了眼泪的还有顾衍之，今天本来是国教堂上课的日子，他课上了一半就被自己大哥点名领了出去，然后就飞快回府，见到了本来以为已经遇难的父亲，整个人惊喜的都要疯了！

        “能站起来就好啊！就好啊！”顾长青伸手拍了拍顾长惟的肩膀，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三年前他们并肩作战的时候，他的眼底有些湿润，与顾长惟坚定的眼神一对视，就立酸涩异常。

        正堂里的女眷都在哭，就连衿黎都在擦着眼角。

        “大哥回来了，三弟现在总能和我们说说你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吧！”顾长卿在边上问道，脸上笑意浓的想忽略都不行，看得出来，对于顾长惟安然无恙的回来，他也开心坏了。

        “那个，”顾长惟摸了摸鼻子，心里有点心虚，他才不会告诉顾家人，那老头在他能走之后就使唤他去采药抓刺猬，然后又嫌他笨手笨的，最后给他撵回来了。

        临走的时候，在山底下，白胡子老头指着入云的山峰，告诉他，那上头就是国教堂，只要他爬上去，就有人接他。结果他花了快两天时间翻上去，一露头就被自家侄儿的手下，曾经他的部下抓住了，还闹了一出白天见鬼的笑话！

        顾恺之在国教堂另一处巡逻，但他等不及顾恺之赶来，就先行一步回府了，却又因为太过突然，直接把顾府守门的几个小厮吓晕了。

        嗯，好像他一路过了也吓着了不少人。

        毕竟在大家脑子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青天白日的就撞鬼，你说可不可怕？！

        他还以为自家连丧事都已经办过了，可刚才分明听母亲的意思是还没有。

        顾长惟现在状态好的很，整个人都像重生了似的，浑身透着力量感，那对漆黑的瞳孔神采飞扬，像是在什么灵丹妙药里滋润过似的，而且在他笑的瞬间，碰发出一种墨玉般的璀璨，整个人像是从里到外都涅槃洗涤了一遍。

        他弯了弯起的唇角，回应顾长卿：“二哥，确实有奇遇，是一个白胡老爷子救了我，本来我浑身骨头都碎了，他给我涂了一种黑色的药膏，不到十天就能坐起身，二十多天就能扶着下床走了，等满一个月，就是两三天前，他就让我回来了。”

        “在国教堂下面吗？”

        “呃，具体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但我确实是从国教堂下面上来的，也是那白胡老先生指的路。”

        “听起来像遇到了神仙似的。”清宜郡主双手合十，叫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又迅速改口道，“三清真人保佑！”

        拜拜佛还能理解，三清真人自家娘子什么时候也开始信了？顾长惟有些起奇怪的望着清宜郡主。

        “白胡老爷子是人，可不是什么玉清元始天尊之类的。”

        清宜郡主带着泪珠灿烂一笑：“前些天我听大街小巷都在传萧家丫头的事，我也去求了三清真人，没想到你这不就回来了？可不就是三清真人保佑？！”

        萧然然好起来之前怎么没听说有这么准？顾皖儿在后面撇了撇嘴不置可否，虽然她很开心三叔回来，但她一直都不信这些神啊鬼啊之类的东西。

        “别说远了，你先跟娘说说你这腿感觉怎么样？啊，还有你的身体，有没有什么胸闷啊，头晕？头疼不疼……”

        “娘你就别担心了。”顾长惟站起来在老夫人面前转了一圈，“我哪哪都好，和三年前一模一样，甚至比三年前更好！”

        “三哥这话说的不错！”坐在末尾一直没说话的顾长徊笑道，“感觉三哥比三年前还精神呢！”

        “啊对，那白胡老爷子怕我旧伤复发，还给我带了一盒药回来。”顾长惟从袖口里摸出一盒极小极小的木头匣子，正正方方的，只比指甲盖大那么一点，“就是这个。”

        他打开盖子，里头只有三四粒珍珠大小的药丸，正如顾长惟所说，通体漆黑，像煤球渣搓成的似的，看着就黏糊糊的。

        这是涂抹的？

        顾长卿见多识广，拿过去嗅了嗅，除了扑鼻的清香，硬是没认出一味药。

        “三弟，这好像不是凡品？”

        “嗯，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制成的。”

        顾长青站在顾长惟边上，也看的清清楚楚，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歪头瞅了一眼衿黎边上的顾恺之，说道：“三弟回来之后，是去军营里还是要回国教堂？”

        其实他是真心希望顾长惟能回军营的，国教堂左右看护的，不过是一群学生，三弟一身本领根本无处施展，倒不如重新回到军中，蛟龙得水。

        “啊对！”顾恺之在边上一拍脑袋，在顾长惟开口前拱手道，“三叔恕罪，小侄在国教堂接手了一月巡防军，现在也该还给三叔了。”

        “说什么呢？”顾长惟揉了揉眉心，有些不满顾恺之的话，“让你去接手你就接手嘛，那还有把自己的兵还给别人的道理，为将者要爱惜自己的军士。”

        顾恺之一愣，没想到顾长惟会这么说。

        “大哥，我日后想去军营。”顾长惟一扫往日的内敛，整个人就像换了个芯子一样，开朗多了，只对着顾长青笑盈盈说道。

        这样直白的三弟可不多间见，顾长惟话一出，顾长青就明白了，和他想的一样，顾长惟是想回到从前沙场上的日子，虽然刀口舔血，凶险非常，但，倒也挥洒肆意，豪情万丈不是？顾家的男儿，怎会甘心盘踞后方？顾长惟这不仅仅是腿好了，就连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也被补好了，焕然一新！

        顾长青点了点头，眼中带着欣慰，开口道：“但三弟你明日还是得去趟国教堂，毕竟这么多将士都看见你了，你得让他们安心才好！”

        “是。”顾长惟欣然同意，转头瞥见了自家媳妇担忧的眼神。

        她害怕他又像之前那样伤的浑身是血，然后从此一蹶不振，但她又压在心里不说，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倔脾气，而她改变不了所以只能支持，顾长惟从鬼门前走过好几次了，只有这次在白胡子老头那里感受最深，因为那老头子脾气古怪，不让他往家里报信，也不告诉他身在何方，那时候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第一个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就是自家温柔似水的娘子，然后就是他唯一的子嗣，顾衍之。

        失去一双腿算什么？他无比后悔当初自己刺猬似的暴脾气，整天各种挑刺，其实她们才是他这辈子最珍贵的宝物。

        顾衍之还呆呆地看着“死而复生”的老爹，直到被顾长惟包含爱意的炽热目光一灼，才反应过来，他撞进了父亲的眼底，看见了懊悔、欣慰、愧欠多种糅合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衍之。”顾长惟握住清宜郡主的手，对着唤了一句，略带沙哑。

        顾衍之脑子里全是父亲坠崖时自己趴在崖边绝望的呼号，一声声在空谷里回荡，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只被身后的顾皖儿推了一下，才愣愣走上了前，下意识叫了声爹。

        就跟做梦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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