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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撞邪妇人


“前头便是水塘,似是有人落水了,某素不会水,任通判及诸位可有会水的?”丁主事听见前方女子的呼声与任倾等快速往水塘趋近。

        护卫樊振、邓直闻言皆是摇了摇头,此二人是祖父早年在北方外任上收留之人不会水也是常情。任倾见此也不免心急,自己倒是会水可身有不便,得禄与阿芜、阿菁自小家里遭了水灾,父母亲人皆身陨于洪水之中,是见深水即惊恐的。

        任倾早年在潭州学凫水时,曾听教习的师傅提过,救溺水之人最好找一绳索或木棍将其牵住,否则溺水之人惊慌挣扎之下很可能将救生之人一同拖下水。任倾忙让樊振用刀从道旁劈了一根拇指粗的树枝来。

        顷刻间便到了水塘旁,只见一老一少两个女仆站在水塘边上惊叫痛哭,正有一红衣女子于水塘边不远处挣扎了一下后往水底沉去。

        此时水塘之中,明眼确能看出水位下降了不少,但仍是幽幽不见塘底。自祖母离世过后,任倾便再未下过水,此番情况危急,人已沉入水下也顾不得许多,脱了鞋袜便要下水。

        “噗通。”

        有人抢在任倾前面一头扎了进水塘,几番下潜后便不见了踪影人皆屏息而待,好在不到片刻便见一男子托着红衣女子浮出水面,任倾赶紧将手中的树枝递了过去。

        众人合力将二人拖了上岸,幸而正值夏日炎炎,男子喘着粗气,只是湿了衣裳瞧着面色尚可。夏裳单薄,一入水便紧贴其身,此时女子身行显露无疑,任倾忙领着众人退避至一旁。

        “小妹,小妹,醒醒醒醒”男子捏着躺在地上的红衣女子的口鼻,焦急呼喊。

        两名女仆亦是上前,哭着呼唤“大娘子醒醒,醒醒”,年长的那位随即解了外裳替红衣女子披上。

        任倾转头疑惑望向诧异低呼出声的丁主事,丁主事忙凑到任倾跟前低声道了句“是汪丞”。竟不想此救水与落水的竟然是汪丞兄妹,落水时间不算短,也不知还能得救。

        “噗,咳咳”

        好在这时红衣女子呛了口水,睁开了眼环视了周遭,又阖上了眼。

        年长女仆上前用食指探了探鼻息,长舒一口气道,是昏了过去。

        任倾招了汪丞过来交代,其妹落水不便久叙。汪丞言其家中车马尚在山脚下,渠道旁的路修得颇为宽敞,可赶车上来接。任倾赶忙派了樊振下山去报信。

        听闻汪丞之妹,本是从汪家沟嫁至安州城内的,今日从归宁怎的突然跑到了半山腰的水塘来?任倾出言询问汪丞。

        汪丞叹了口气道:“任通判有所不知,我家妹子似是中邪了。今日某接她从西城门而出,过了江便往家去,路过此山脚下时她却突然叫停了车马一路往山上跑”

        “呵呵呵,我要回去了。放开,让我回去,让我回去。”

        “大娘子,不可!”

        不远处的两位女仆惊呼着死死拽住了口中直呼“让我回去,让我回去”,作势欲往水塘奔去的汪丞之妹。汪丞见此赶忙过去帮忙将自家幼妹拉住。

        任倾见此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红衣女子似只说“让我回去”,而这回去之处,多半便是指这水塘了。看来之前也非是失足落水,而似是因中了邪,自行投水的。

        竟然刚至水塘便遇见了一位中邪投水的女子,恰好今日去知州府衙上,听闻仙侣山道士要下山来。任倾便提议先将人带去知州衙门上安置,询问看看道士是否有驱邪除祟的方法。

        汪丞闻言似有犹疑,面露疑难道,自家妹子到底是已出嫁的新妇,如此弄得人尽皆知怕是不利,不如还是先行接回家去。丁主事亦是在旁附和,只说女子声名要紧。

        任倾却执意言道,既然是中了邪,自是应请道士驱邪为上。等会将人安置在车中,悄悄进了知州府衙,自己自会拜托王知州严命府中之人严守此秘,如此便无不妥。至于是否知会女子的夫家,就请汪丞自己做决策了。

        王丞看了看忽而呆滞忽而疯痴的妹妹,点了点头。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樊直领着汪家的车马上了来。两仆妇架着汪丞之妹汪芙进了马车,众人启程沿着沟渠往山脚下行去。

        此前丁主事带着任倾一路从城北门而出,抄了近道先行上山查看水塘情形。此番下山之路却是走的沟渠旁的大道,沿着此道可顺路查看水田,再从西城门返城即可。骑马比马车快些,任倾领着丁管事一路行在前头,顺道查看水田及秧苗长势,汪丞等人跟随在后。

        自水塘而下行了不久之后便可见树木愈发稀疏,水田中绿油油的秧苗有些已经出了穗。据丁管事而言,自上而下便是官府职田、朱、彭、何三家等州中富户的农田,而至山脚再往东便是张家村等农户的水田了。

        任倾查看了官府职田、朱家等富户的水田的确是比往常缺了些水,但是好赖还有半指深,一时半会还不至于干涸。

        越往下行,农田的水便越浅。快行至山脚下时,却见有一山民打扮的老翁,带着竹笠守在沟渠旁。任倾上前询问,才知此人是附近的佃农,受主家的之命,来此守住此沟渠缺口,以防有人偷摸着放水。

        见自此之下的水田中几乎已见不着水,秧苗长势也是与富户家的秧苗有别。任倾又问可是下游的张家村等农户曾在此放水。那老翁皱眉道,可不是只在此偷水,便是这一脉田垄过去也曾被挖开了缺口,为此主家不得不派了三四人来回在田埂上来回转悠。

        老翁说罢,还指了指东边,任倾抬眼瞧着,果见远处有人影在稻田之中移动。

        回城途中任倾又问起了丁管事关于来时说道的是何人指使城中地痞流氓前去欺压百姓。丁主事跟着任倾走了大半天,也知晓他着实是为天旱水少操心,便也一一将事情道了来。

        如任倾所想那般,王知州虽有私心,却不至于指使城中地痞流氓去欺压张贵等黎民,背后指使之人乃是朱家。朱家水塘供应着官府职田之水,王知州对于朱家私心蓄水之事虽有耳闻,却也不曾派人查问,此事算是双方心照不宣的默契。但既然民众上了州府衙门告发,那王知州也需做足了表面功夫。召了朱家家主前来,自己却并未露面,只打发管理钱谷一事的属官与之交涉。朱家家主错会了王知州之意,为防张贵等人再生事,便使了银钱着地痞流氓前去欺压。

        自此之后,张贵等人无奈只得求到前通判跟前,却不想事未办妥,前通判却因病请辞了。三番两次求告到州府官员跟前皆无功而返,眼见着富户田中秧苗尚好,自家的秧苗却因缺水出穗都晚了,众百姓心中自是心急火燎,也难怪到任倾跟前便耍起了无赖。

        察看罢水田与水塘的情形,任倾心里已有了些成算。如今官府职田和以朱家为首的富户田中水尚可支撑些时日,可张家村等村民的田里却是不可再等了。今日便回去与王知州商议,需先将水塘中的水匀下来些给平民之田。

        回城之时已近黄昏了,众人径直往知州衙门赶去。

        听闻任倾来意,王知州忙着人去请了道观观主前来。任倾与其见礼完毕,观主发须皆白,瞧着很是有些仙风道骨之感,自言道号“福阳”。

        任倾又与之细细说了汪芙的症状,只说清醒了便挣扎着要去投水,回城这一路上也是闹了不少回,好在家中仆妇有所防备,将人绑着。

        汪芙到底是新婚的妇人,任倾等外男不便随福阳道人一同进屋,便坐在正厅内等候消息。任倾随即与王知州提起了今日察看水塘及农田之事,又细细将自己的打算禀了。

        王知州听闻平民之田果真是滴水难寻了,亦是皱眉沉思。良久之后方才问任倾,若将水塘之水放给平民之田后,十天半月仍旧不下雨该如何是好?到彼时岂非所有农田都将减产甚至颗粒无收,那岂非酿成大灾?

        此言说的较为冠冕堂皇,不放水给平民之田保了官府职田和富户之田便不会闹饥荒?官府职田和富户之田所产之粮莫不是能施舍于平民?能施舍得了一时,能施舍得了一年?家无余粮的平民若今岁颗粒无收,又将如何度过。州城周边之民众尚且如此,郊县丘陵地区的百姓只会更艰难,介时只怕才是灾荒□□之始。

        任倾心中愤懑,面上却还是谦虚受教的模样,只低缓问了王知州一句:“请教知州,如今知州请了福阳道人前来祈雨,却又为何言十天半月不会下雨?且今岁天旱,京中及各州府想必都请了不少得道修士社坛祈雨,便是官家亦遵循司天监之言斋戒沐浴为天下黎民祈雨,想来甘霖不久便会降临。”

        王知州闻得任倾此言,一时语塞。虽说众人心中皆知,下雨与否全在天意,便是司天监也不敢断言。苍生皆盼甘霖,作为朝中官员王知州自是不敢反驳任倾之言,只得点头答应任倾明日一早便着人去请朱家等人前来商议。

        任倾却执意言道,张家村等水田已干涸至斯,安州城也未施行宵禁,不如现在便去请朱家等人,如此今晚商议妥当,明日一早便可放水了,能早一日是一日。

        话已至此,王知州作为一州知州官员总不能表现得不如州副官任通判忧心黎民生计,只得着人前去请了出资修建水塘、沟渠的三家主事之人前来。

        派去请人的差役方才出门,却听得有阍人进门前来禀告:“禀知州,何家大爷何立求见。其有言,听闻其妻汪氏在府中叨扰,特来接妻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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