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一伙子下人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跳进水里，很快张兰菁和莲月就被救了上来。张兰菁水性不好，呛了好几口水，躺在岸边说不上来话，而莲月除了身上衣服湿了并无什么大事。

        如今虽然是春天，但仍旧有些倒春寒，加之还有外客在不便在此处追根问底，李妈妈便叫人先将三小姐送回房里，洗了热水澡换件衣服，再吃上一些祛风寒的药，落水一事等过后过后再说。

        莲月因落下水池冷得发抖，便也先被谭佩兰带了回去。

        谭佩兰没有追问莲月和张兰菁是怎么落水的，只是先将莲月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再将人擦干裹好被子以免风寒，而后又去厨房煮了姜茶给莲月喝。

        莲月喝完了姜茶，才慢慢开口，主动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和谭佩兰说了，而后有些后怕地说：“是我没听李妈妈的话，不懂得谨言慎行，偏偏自作主张，害得张兰菁被先生责罚，因此挨了打。可我实在气不过，我只是雇到她家里做丫鬟的，又不是她家买来的奴才和家生子，凭什么打我。”

        说完她担心地看着谭佩兰，自己闹这一出肯定不能在三小姐身边伺候，闹不好谭佩兰也要因为自己失业，他们好不容易过上顺风顺水的日子，眼看就要攒下钱开酒楼了，谁知自己闹出这事，谭佩兰肯定会怪她。

        谁知谭佩兰只是说：“这事不怪你，张兰菁骄纵任性，不管你做事对于不对，既打了你哪能不准人还手的道理。我们是靠本事和劳力吃饭，又不欠她们什么。一会儿我便去找张老爷说明情况，若容不下我们便走，以我的名声和能力去别人来做厨娘也不难！”

        莲月没想到谭佩兰能这么为自己出头，登时七上八下的心完整落了地。

        而谭佩兰也不含糊，照顾莲月躺下休息后便去找张老爷去了，却听下人说张老爷去看三小姐了，谭佩兰想着张兰菁娇生惯养，现在房里肯定挤得水泄不通，自己去了就是撞枪口上，不如在张老爷房门前等张老爷回来。

        等了一个时辰谭佩兰才终于见到张老爷满脸不悦地回来，张老爷刚在张兰菁房里听说了这事儿，又安抚心疼了一番，趁着张兰菁睡下才回来，这时看见始作俑者的娘，当然没什么好脸色。

        她虽然爱惜谭佩兰这么好的厨子，但更疼爱自己的亲生女儿，只道：“你来做什么！还嫌你女儿惹得事不够大，如果我女儿有什么差错，饶不了你们！”

        谭佩兰连忙解释：“这事莲月有问题，她年纪小，给三小姐出了个坏主意让先生不悦，罚钱或是站规矩都是该的。可也不能一上来就打人，我家莲月从小脾气就好，也懂规矩，就是不能挨打，一挨打就要还手。”

        “你还替你那个女儿说话！不懂尊卑，以下犯上！莫不是你能做几道好菜就觉得了不起，连带你那个女儿也敢目中无人了？我要不是看你今天立了功，我早就……”

        “张老爷不用看我的面子。”谭佩兰打断道：“我家莲月根本没错，她并不是先动手的人，只是被打急了还手罢了。张老爷说我女儿目中无人，那您女儿动辄打人教养就好吗？我家莲月也落了水，不是只有张老爷一个人心疼！”

        “你！”张老爷没想到谭佩兰一个农妇竟会说出这样的话，登时恼羞成怒，可一时有些反驳不了，只能仗势压人：“立刻叫你女儿去跟兰菁道歉，我可以既往不咎，如若不然，你们母女二人便另谋高就，我看有哪家要你们这种目无尊卑的恶仆。”

        张老爷实在心疼女儿，这话说的自然是重了一些，他自认为给谭佩兰和莲月的待遇够好了，又给了谭佩兰一个台阶，对方一定会委屈求全去道歉，可他没想到谭佩兰这个穷困的村妇这般有志气，在他眼前卸了围裙：“这厨娘我不做了，我女儿也不可能道歉。我是靠本事吃饭的，又不是卖给你家的，凭什么我女儿比你女儿低人一等。”

        张老爷从未见过如此有气性的仆人，他跟谭佩兰，一个主一个仆，本就是一个高一个低，莲月作为丫鬟自然也比小姐低人一等，这有什么问题吗？

        谭佩兰也不想多说，天底下的人对仆人好的没几个，本以为张老爷开明，是她的伯乐，没想到也是如此。她转过身匆匆离开的只留张老爷看着她的背影留也不是追也不是。

        张老爷说重话、责骂谭佩兰只是觉得对方做错事，并没有真想让谭佩兰和莲月离开，毕竟今天谭佩兰才为自己和客人做了一顿春日宴，这样的厨娘不好找，他也不想再换别的厨子。

        可谭佩兰居然离开得这么利索，这不是居功自大吗？他拉不下脸去挽留一个仆人，只好叫来李妈妈，让她去劝谭佩兰别走。

        谭佩兰回房后看见莲月已经换好衣服，好像要去做什么，便问了一嘴。莲月道：“张家最受宠的女儿因我落水，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去找他们，是罚是打冲我来！”

        谭佩兰将莲月拽回来，道：“不必去了，我已经跟张老爷辞工。反正这个月也没做几天，工钱就当给三小姐的医药费。你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咱们今天就走。”

        莲月顿了顿：“什么意思？”谭佩兰居然因为自己连工作也不要了，明明这几个月她在张家做的那么开心，居然因为自己……

        “不是因为你，就是看不惯这种仗着自己有几分势力就欺负别人的人。”谭佩兰拍拍莲月的手，为了不让她有心理负担，又说：“你娘我有这好手艺在，还用得着看他们的脸色吗？我早就想走了。我只是他们家雇来的，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犯不着为了一个活低三下四，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能保护。你也别去找他们，还说什么是罚是打悉听尊便的话，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委屈求全了？”

        谭佩兰起身去拿衣柜里的东西，“就算闹到官府去，也没有能随便打骂丫鬟的道理。”

        正说着，李妈妈来了。

        李妈妈进来就见着谭佩兰在收拾东西，因着得了张老爷的令，来留人的，于是上前去拽过谭佩兰的包袱：“谭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谭佩兰将包袱拽回来，本来李妈妈于她就有知遇之恩，进了府后李妈妈对她和莲月也多有照顾，她心中有气，倒也不会乱发。

        “李妈妈，这张府我是待不下去了，今儿我就跟两个孩子收东西回老家。”谭佩兰尽量平和道。

        李妈妈马上道：“你呀，真看不出来是个性子倔的，这出来做工哪有不被东家呵斥几句的，若是真都往心里去了，那是生不完的气不说，还让自己过的不好，你看看你在张府，拿着工钱，有吃有住，又受人尊敬，多少人羡慕不来呢。”

        “李妈妈，我谭佩兰和两个孩子是良民，不是任打任骂的奴婢，我女儿被三小姐打了，如果说是她做错事，那她该道歉道歉，该罚就罚，可是那事也是三小姐让她做的，凭什么让人做事的也是三小姐，不顺心了打人也是？我不认这个理，我自认本事不大，出去也饿不死，倒不用让女儿在这受囫囵气。”

        莲月之前没听到谭佩兰跟张老爷的争执，现在听到谭佩兰这番话，眼眶刷的就红了，鼻子有些发酸：“娘”

        李妈妈将谭佩兰拉到旁边坐下，开始当和事佬：“是是，三小姐自小性子是娇蛮了些，可是你也没必要走吧，张老爷今儿才将后厨的管事一职交给你，你不知道这可是个肥差，多少人想争还争不到呢，你再考虑考虑，如果莲月不想再去服侍三小姐，我就把她调到二少奶奶房里，二少奶奶是个性子温婉的，定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莲月脑子也在飞速转动，她还不知道谭佩兰今天拿了赏银，只盘算着现在她们手上有的不过十几两银子和那个玛瑙镯子，若是要开酒楼，那还是不够的。

        “娘，李妈妈说的有道理，要不我去给三小姐道歉，咱们留下吧。”莲月想的很明白，她不想因为这个让谭佩兰好不容易得到工作就这样丢了，就算以后要走，也要风风光光的走。

        然而谭佩兰想法不一样，她也是现代穿越来的，这些日子她与莲月相处，两人相依为命，早就有了感情，有了感情就不想她受委屈，于是很坚定。

        “李妈妈，你的知遇之恩我记着，以后你有用得着佩兰的地方尽管来找我。今天，我们必须走，我不想因着这次让人给看扁了。再说，莲月再呆在这，左右还是跟三小姐在一起，她是东家，如果想为难一个下人那是轻而易举，以后她再为难莲月，我还能怎么办？她们这次梁子铁定是结下了。”谭佩兰认真道。

        李妈妈听了谭佩兰这些话，其实内心觉得也并无道理，眼看着谭佩兰去意已决，自己再劝也没什么意义，索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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