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草长莺飞的春天，北靖的科举浩浩荡荡拉开了序幕，武试比文试要早开场两天。在城南演武场里放进了大量的看客，要么围在四周的围墙上，要么站在了角斗场外。人声鼎沸，将好看热闹的上京百姓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还有拿着板凳吃食，专门来看的。

        当然从身量上就能看得出来，能挤进角斗场的，大都是些身强力壮，身上有点功夫的年轻人。

        □□是最容易比的，又不需要真刀真枪的对抗，也是今年新开设的科目，独立于其余八个分组之外，只以精准为目的，所以一开始被安排在角落，不见得会有人前往这侧，设置在围墙底下，甚至有些阴冷，有几名考生不自觉地往手心里哈气。

        还是慕晴过来探查的时候，觉得放在这里有些可惜，将位置往中间移了些，既然放了百姓来观看，那自然得让人看个痛快，反正武试开始的早，结束的晚，慕晴就让他们在中间先比着，总不能让众多的百姓扑了个空。

        再说比起那么细腻的对抗招式变化，这种准与不准，再简单不过。

        那些以□□器械为兵器的考生，倒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在如此喧闹的环境之中，心无旁骛的。更别说失误的多了，还会有群众的嘘声。

        有些人觉得会影响成绩，已经有不少人来跟慕晴提过意见了，都被慕晴一个人给挡了回去，尤其是铁弩营的统领，一直不同意，说这样很多的好苗子会被埋没。选拔过后他们hi中当然会有一些专门培养，用来在暗处牵制敌军之人，在安静的环境下，显然是要更专注一些。

        但也让慕晴用一句，“用君之时，可是需要先令敌闭嘴？”给堵了回去。眼看着慕晴没有要松口的意思，便再也说不出什么违抗的话，老老实实地回去设置靶场去了。

        既然是开考，那自然是要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开考仪式的。

        慕晴被拥簇着到了台上，一些场面话，还是要说的，既然是多年之后再兴武试，慕晴自然也愿意花上这么一些时间，来成就这考场中的仪式感。

        只是今日大都是些百姓们来看热闹，慕晴也没太占时间，说了一番俗套的鼓励的话，就把场面交还给了爱出风头的那群人。倒是百姓还蛮给她面子，欢呼掌声倒是不绝于耳。

        完成任务之后的慕晴，便老老实实地坐在后座主位上，跟一些将军们喝茶。

        原本今日打算穿件郡主礼制的罗裙，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场上热闹，她自己再心血来潮一些，岂不是白瞎了那一套昂贵的衣裳。

        索性就穿上了那日买的那套骑装，倒也符合这武试的调性，也落得个利落。

        算起来，自那日买完衣衫与陈谦分别，之后好像就没怎么见过他，来之前慕晴还想着，那家伙会不会来这演武场凑个热闹，结果扫了一圈，没见到人。只猜其到底是文官，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自然是见不惯的。

        今日有大半的人是来观摩的，有些参加武试的考子也因为今日没有到他比试的轮次，抽签没抽到，所以也来看看这些潜在的对手们的实力。

        骠骑将军向来是个洒脱的，转了一圈回来，将热闹似的，跟这些没离开座位的讲了一通场下的情况。

        他们落座的位置，是专门搭建的高台，能看清一部分场下的情况，被分割成十六个部分的场地，此时也已经有些开始进行了两两对抗。

        慕晴听他讲的有趣，便离开座位，往栏杆处走了走向楼下瞧了瞧。

        一旁的左将军跟过来，跟她饶有兴致的说了几句话。

        “郡主可觉得有哪些不错？”

        慕晴将视线所及范围内的所有的战况扫了一眼，只觉得无聊，倒是一旁□□靶场里，有个人还挺让她感兴趣。

        只也不过多看了两眼，她便又将视线移回到了楼下正对着的那块最大的场地上。

        用鞭子的，和用刀的，倒是一时间斗得个难解难分。

        说是难解难分，不过是因为耍刀的那个，进不了用鞭之人的身，而那名用鞭子的，显然目前的水平，不足以将这得天独厚的优势发挥到最大，虽现在看起来难解难分，但在慕晴看来，胜负已然分明。

        不过那把鞭子倒是不错，盘根错节应该是嵌了钢线，不然不会对上刀刃时，会发出这么清脆的声响。

        从这点上来看，这人的家境应该不错。

        慕晴没忘了回左将军的话，“下面那个耍刀的还行。”

        左将军闻言将视线移过去，“确实如此，虽说看上去处在劣势，但身量够轻巧，没让那鞭子伤及他分毫。”

        慕晴勾了勾唇，“内力不足，缺乏果敢，这一轮过了，下一轮也大概会输。”

        用刀之人，最该凶狠勇猛，而不是这样只一味的躲闪，直到消耗对方的体力差不多了，才开始寻找机会反击。

        他对面那人早就有百般漏洞，却依旧不出手，可见其机会抓取能力不强，就是轻功不错，但用刀之人，最该擅长的，并不是轻功。一味地躲闪，在对抗之中，大多数时候都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这也就是他幸运了些，对面这人是个半吊子，鞭子耍的看上去并不趁手，这要是换个人来，只怕是这把刀早就应声落地了。

        慕晴觉得无聊，几次想离开，但每次动了这个念头，就被一旁的将军叫过去看看这个场地用剑的，看看那边场地耍枪的，她也不好拂了他们的面子，一时间还真是抽不开身。

        接过折露递的轮次表，在确定了自己想知道的那几个家伙的名姓之后，便又给她递了回去。

        “郡主，今日礼制繁琐，又是开考第一日，您断不可比到一半就没影儿了。”

        慕晴白了一眼，她看起来像是那种坐不住的人嘛。轻咳了一声，慕晴才将视线转移到一旁的骠骑将军身上，她隐隐约约记得，有人跟她提过，这家伙的女儿快要出嫁了。

        只是现在瞧着这上蹿下跳的模样，兴奋地跟一旁的人介绍他看上的苗子的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当爹的呀。

        这世间的不沉稳的男儿，是不是都被送去军营了。

        慕晴开始走神，她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上蹿下跳的，只不过年纪大了，胳膊又有伤，才消停了些。

        就这样，慕晴还记得自己十四岁刚学会浮水，就被他爹一个后撤步，给撞进湖里的情景。

        那胳膊肘直接撞在了她的鼻梁上，她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幸亏背后是汪湖，不然肯定要摔到脑袋。只是她永远也忘不了，在她浮出水面的时候，她爹那兴奋地目光，“看见没，毅德，我闺女水性好得很，哪里需要那小子跳下去救。”

        慕晴呛着咳了两声，顺着视线望过去，只看到姜诚被一众王府的侍卫拽着，看到她冒头，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那时候她气不过，直接从水面上飞出去，朝着她爹就是一掌，被那老头堪堪躲过。

        “哎，干什么，谋杀自己亲爹啊！”

        慕晴当时气极，又见他没派人下去救她，也十分委屈，“早晚有一天你闺女死你手里！”

        那时候，在场众人，也就只有姜诚急忙拿过衣衫来了自己的披风来给她盖上，又拿了手帕，轻轻地擦拭她鼻子被撞出来的那些血迹。

        “疼不疼？”

        慕晴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鼻梁，有些呜咽，“疼。”

        姜诚轻叹了口气，又仔细地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缓了缓心，拿过毛巾来给她擦头发。

        “王爷，这开春没多久，还是快带鹤儿回去，免得再受了凉。”

        面对姜诚的建议，她爹拍了拍衣衫，一脸的无所谓，“这才哪到哪，她要是这么容易就受了凉，那她白长这么大了。”

        小姑娘的脾气上来了，也是倔得很，“冻死你闺女算了，反正你也不在乎，我就早早去找我娘好了！”

        此话一出，登时静默了半刻，慕晴亲眼看着他爹冷了脸。就连一贯刚直的姜诚，都有些害怕冷下脸来的她爹真的对她动手，默默地往她身前移了半个身位。

        那时候她正在气头上，昂着一张湿漉漉的脸，说什么也不肯低头。

        也只有在这时候，她爹会来哄她。

        无奈地叹了口气，慕晴自然是知道，她这是在往自己亲爹心里扎刀子。刚才还蛮不在乎的人，蹲到慕晴眼前的时候，一下子就显出了几分苍老。几丝鬓白撞入慕晴的视线，她是个女孩，心思到底也算细腻，此刻也有些自责。

        直到确认了眼前九王爷的表情柔和了几分，姜诚才往一旁撤了撤，将位置给完全让了出来。

        很少有人知道，那豪迈侠义的慕泽翎也会低眉顺眼地哄人。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慕晴湿漉漉的头发，语气带着恳求，仿佛她再狠心说一遍那种话，眼前的人，就会失去所有的支撑，随即支离破碎。

        而意识到这一点的慕晴，那一刻也有些于心不忍，自责自己为何这般口无遮拦。

        “鹤儿，”慕晴微微仰起头，眼圈有些发红，“爹爹错了，不说这种话好不好？”

        委屈的她随即扑进了她爹的怀里，将一身的水汽过到了他身上不说，眼角的泪珠也顺势抹到了他的肩膀上。

        这是慕晴印象里，她最后一次扑进她爹的怀里，也是最后一次在她爹面前表达对母亲的思念。

        现在想想，仿佛那人仍在眼前。

        只是可惜，他到底没有骠骑将军那么好的命，能亲自送闺女出嫁。

        或许也不是他命不好，是慕晴命苦，到底还是没有了父亲。

        自嘲地笑笑，慕晴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多跟那老头温存些时候，如今也好时常地想想他。

        视线移回到场下，对上了一双俊俏的眼睛，慕晴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那张清秀的面孔，这些日子，她越发地熟悉。

        而来人显然也瞧见了她，指了指一旁，让她下来。

        往四周瞧了瞧，确定看台上人都注视着台下的考生，没人注意到她之后，慕晴跟着他的方向，走到了偏门旁放置兵刃的屋子内，门口的守卫也让慕晴给寻了个由头调走。

        陈谦长条的身影此时显得有些笨拙，将放置在桌上的一溜砍刀给抱下了桌子，又拿着白净的袖子，顺势擦了擦桌上的浮尘，将刚才放置到一旁的食盒拎到了桌子上，又将最顶上的盖子打开。

        “我家厨子做的红烧肉很好吃，郡主要不要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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