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大白天别说人。

        我这厢才骂完钟临缘，下一秒就被全峰逮了个正着。

        “阿——沛儿！”

        他老远地开口喊我，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我就差上去捂住他的嘴了。

        “额，全峰哥哥，好巧啊。”我换上一副规矩周到的笑容，无法逃避地回头朝他招手。

        自从刘诗盈的事情之后，全峰大概知道了我的真实性别，却依旧并未多话，仿佛我是男是女，和大人是否有不正当的关系，在他眼里都无可厚非，不影响他待人的任何方式。

        见到我穿女装与陈兰溪在一起，十分有眼力地把下意识喊出来的“阿呸”，换成了“阿沛儿”……

        “你怎么在这儿？”全峰笑问道。

        “我出来转转。”我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是？”他看向我身边的陈兰溪，问道。

        “这是我朋友，陈兰溪。”我这才想起来介绍，扭头对兰溪道，“这是全峰哥哥。”

        两人礼貌性地相视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今天衙门在这里举行桃花盛会，撮合有情之人，大人在那边！你要过去吗？”全峰热情地发出邀请。

        我吓得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你们忙。”

        “为何？”全峰不解地望着我，“大人方才还在……”

        还在骂我！肯定是。

        我骗他说我很快回去帮忙，事实上跑出来玩了半天，要是在这儿碰上……

        “兰溪说让我陪她去青岚裁缝铺里做几件衣裳，”我及时打断了全峰的话，借口道。

        “啊？你不是说……”陈兰溪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突然又想去看衣服了，这桃花会也没什么可看的，我们走吧走吧……”

        我着急慌忙地拽着陈兰溪逃走，身后隔着八丈远的盛会高台上突然有熟悉的男声穿过层层人群传过来。

        “女子之美犹如春色无边，各有各的好，大家看那边的两个手挽着手的女孩子，就像仲春里开得正好的紫藤萝，一个身着淡紫色罗裙，恰是垂悬而下开得明亮热烈的花朵，一个身着嫩青色裙裳，似是迎阳而上伸展活泼的枝叶。”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嫩青色裙裳，又看了看兰溪的淡紫色罗裙，鼻眼观心，硬着头皮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全峰伸手拦住了去路，真诚提醒道，“大人看见你了。”

        “全峰哥哥，你离我远点，他就看不见了！”我咬牙暗骂他的不知情识趣。

        “可是已经晚了啊。”全峰哥哥扶着我的肩膀，好心将我缩成一团的身形摆直，“所有人都在看你呢，你不要这么猥琐……”

        我缩着乌龟脑袋缓缓回过头，被身后一众齐刷刷地注目吓了一跳，猛得退后两步，不小心踩着了兰溪的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沛儿！你怎么了？”兰溪不顾脚痛，很讲义气地稳住脚步，抓紧我的手怕我摔倒，忙不迭地询问。

        我掩耳盗铃般拿袖子遮住脸，躲开了人群的注视，更不敢朝台上看那个熟悉的身影看。

        “冤家路窄。”我暗自嘟囔了一句，偷偷捅了捅陈兰溪的胳膊，向她求救道，“他们还在看我吗？”

        “在看。”陈兰溪虽然奇怪不解，但还是伸臂帮我遮挡。

        “台上的那个人呢？！”我比较关心钟临缘有没有看见我。

        “也在看你。”陈兰溪如实地转播，不免小声发问，“怎么了沛儿？你是得罪过那个大人，还是欠人家钱啊？”

        天知道我为了在钟临缘手底下讨生活多么艰难……

        这年头混口红烧鱼吃也是不容易。

        我死死地拽住陈兰溪为我遮挡地袖口，“兰溪，他什么神情？”

        “稍微皱了皱眉，然后又舒展了，”陈兰溪朝台子上望过去，“似笑非笑，轻挑了挑眉梢，揉了揉眉心……”

        我太熟悉这动作了，钟临缘一般憋着什么坏主意时都是这样看起来不动声色，但是下一秒出得招数就让你猝不及防。

        “他下台了。”

        “啊？”

        “朝我们这边走过来了……”

        我心觉不好，也顾不得遮脸，揪着陈兰溪跑路。

        “姑娘留步。”

        钟临缘不疾不徐地声音从身后传过来，顷刻间，我眼前一黑，直接被全峰堵了前路。

        全峰哥哥这个人向来不多话，不八卦，唯一让人又爱又恨的就是听极了钟临缘的话……

        我慌不择路地转身，正对着被已经信步走过来的钟临缘截了退路。

        大庭广众之下被围追堵截，也是让江州百姓尽开了眼。不知详情的人还以为我真是欠了大人的钱……

        躲不掉我只好硬着头皮直起身子，一撩头发，厚着脸皮朝钟临缘伸出手，假装初次见面那般友好，“钟大人，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他看向我时，似乎是一眼瞧见我换了裙裳，眼眸微动，深邃的目光里流转着不知名的情绪，唇畔含笑不动声色地望着我，并不言语。

        今日他身着一袭如火如荼的官服，韶华三月的灿烂春光轻柔地撒在他身上，绣着金线暗纹的红衣若隐若现地闪着金光，好似晴朗夜空中繁繁点点的星辰。

        他平日里喜着素衫，极少穿色彩鲜艳的外袍，但今日是官媒衙门组织的盛会，他自然要穿官服。

        他逆光而站，逆天的容颜夺人心魄，好似是这粉嫩多娇花海里唯一的一抹芝兰。

        红裳烈烈，金光暗璨，芝兰玉树，东风吹着他的衣衫，他慵懒闲散地走过来，像是是与十里春风碰了个面，浅浅地打了个招呼，随意而温柔。

        我莫名地心跳有些无法控制地加速，不知觉地红了脸，伸出去的手也有些不淡定起来。

        人群中突然有呼声感叹他的容颜，这才把我拉出从思绪中拉出来，清醒了几分，忙提醒自己此刻可不是犯花痴的时候。

        于是我疯狂朝他使眼色，希望他配合我的戏码假装不相识，不要不识好歹。

        他听到那句“你好”，下意识一愣，继而勾唇笑了笑，“怎么？半日不见，沛儿便与都表哥如此生疏了吗？”

        话音落地的那一刹，我感觉到周围人的眼光齐刷刷地朝我望过来，人群中发出各种惊呼声，包括我身旁的陈兰溪。

        谁能给我挖个地缝让我钻进去……

        “我们……认识吗？”我硬着头皮装傻演下去。

        哪知他根本就不接茬，干脆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拉着我走上了台子。

        短短几步路，犹如锋芒在背，比横渡江河还要长远，所有人都盯着钟临缘毫不避讳紧拉着我的那双手，窃窃私语。

        “不好意思，跟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表妹，钟沛儿。”他徐徐站定，朝台下众人解释，“平日里活泼爱玩，总是瞒着我这个表哥偷偷溜出去疯闹，明明答应了我很快回来帮忙举办盛会，谁知道玩疯了……”

        钟临缘明明在笑着说话，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总让我心虚不已。

        “那个，呃，我有事耽误了……对不起啊表哥……”他不配合我，我只好屈服妥协，反过来唯唯诺诺地配合他，演一演乖巧表妹。

        “原来这是钟大人的表妹啊！”

        “身段丰腴，圆鼓鼓的还挺可爱……”

        “两人看着像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个这样好的表妹，怎么还与小厮纠缠不清呢……”

        “原来大人身边这么多说不清楚的关系，俊男人可真是抢手……”

        台下一片哗然，议论纷纷，好话坏话都不乏尔尔。

        钟临缘置若未闻地挥袖，“各位，王尚书提议让官媒来组织今年的桃花盛会，目的是让大家可以以诗会意，以诗谜配对，默契和配合来挑选心上之人，届时，衙门会为有情人包揽一切婚嫁事宜，故大家皆可放心寻找缘分，相遇意中人。方才的开幕仪式本官已经打样作了诗词猜了灯谜，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大家了……”

        说完钟临缘拉着我抬脚欲走，我猝不及防地被他半拖着脚步，差点踩着长裙裙角。

        他低头看了一眼，对我的笨手笨脚无奈地微叹口气，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亲自弯腰帮我轻提了提裙摆，紧握着我的另一只手始终没有放开。

        我感觉到在场被钟临缘俊朗容颜迷倒的那波少女们，狠狠投来的几记嫉妒眼刀，一直追随着我们离开……

        明枪不易躲，眼刀更难防。

        即便是穿着女装，出门一趟也把整个江州城的未婚小姐姐们得罪了个遍！

        我颓废地放弃了挣扎。

        看来钟临缘说得对，名声左右都算不上好，跟男装女装也没啥太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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