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钟临缘的爷爷年过七旬，身体依旧康健，十分精神。只是爷爷并不喜欢市井吵闹，故并不同钟老爷和钟临缘一起住在官媒衙门，也不在钟家府邸居住，而是一个人在江州城北的柳月林里浣花溪旁，修葺了三间木屋独居，闲来无事时垂钓溪边，听风望月，日子过得甚是悠闲自在。

        钟临缘转世为人，身世自有天定。而我，只是因他连带而误入转世轮转世，故一切未知定数。

        本想着许是再也见不到他，可命运弄人。

        我俩估计前世也有什么孽缘，他前脚投胎于江州官媒衙门，后脚就在爷爷的木屋外三里处捡到了破破烂烂犹如小乞丐般饿倒在地的我。

        他将我带回爷爷家灌了汤粥小菜，便正正被他留在了身边，扮成小厮跟回了衙门。

        这才以至于除了爷爷和他知我是女子，剩下全官媒衙门甚至是全江州城的人都以为我是他带回来侍候在身侧的娘娘腔。

        你说我冤不冤。

        我一个亭亭玉立，娇俏可爱的小女子，扮男人就算了，还被诋毁至此，真是冤乎枉也！

        好在爷爷疼我，每每我同爷爷抱屈告状，都能吃到爷爷亲自下厨做的一桌子好菜。待我吃到肚撑腰圆，半躺在太师椅上喝着消食的山楂茶，一边看着爷爷数落钟临缘，看着他只是频频点头认错，不敢顶嘴的模样，心中这口气才能稍微咽得舒畅。

        “你看，月上柳梢头，溪畔浣花来，这夜景色多美啊！”站在浣花溪畔远远的望着对面三间木屋里的灯火，钟临缘有感而发。

        我无语地站在他身旁，看着脚下黑漆漆一片，灵魂提问道，“大晚上能看到什么风景？”

        “怎么你看不到吗？”他奇怪。

        “我看得到……”我恨恨的咬牙，“就见鬼了！”

        “鼠的眼力这么差吗？”他鄙夷地望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总会被猫抓住……”

        “你眼力这么好，那你是猫吗？”我瞪他。

        “你猜。”他似笑非笑地答道。

        “我猜你是只蛇！”我气道。

        “为何？”他无辜发问。

        “冷血动物。”

        “蛇也喜欢逮老鼠吃~”

        “……”

        你听听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的小阿呸，今天真美，和这美景一样美……”他知我赌气，上手来轻捏我的脸蛋，忙接着继续气我道。

        “美景黑咕隆咚，我也黑咕隆咚的，反正看不见都一样是吧？”我生无可恋地翻了翻白眼。

        “谁说黑咕隆咚的？”他松开我的手，从袖口里摸啊摸，摸了半天不知摸出来一个什么，然后放在唇边一吹，有火苗瞬间跳跃而出，借着微弱的光亮，我才看到他摸出的是一只火折子。

        于是他一手牵着我，一手用火折子去燃路旁的灯笼。

        爷爷木屋门前有一条很长的石子路，平日里来都是青天白日，很少注意这路两旁还挂着灯笼。此刻钟临缘一边向前一边逐个点燃，暖色的火光透过灯笼的红纸洒在石子路上，一片一片地亮起来，心里蓦然升腾起一股暖意。

        爷爷在门前的石案上淘洗桃花，远远地看到我们来，点亮了石子路旁的红灯笼，不由得笑得胡须轻颤，早早的朝我招手，“沛儿来了啊。”

        “爷爷。”我撒开钟临缘的手，瞬间忘了方才的不快，三步两蹦哒地跑了过去，“您在做什么？”

        “酿桃花酒。”爷爷擦了擦手，然后像变戏法一样从案子底下变出来一碟雪梅蜜饯。

        我欢天喜地的捏起一颗扔进嘴里，瞬间甜了整个口腔，心情大好起来，“真甜！”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吃甜的，小心贪吃蛀牙。”钟临缘悠闲的踱着步走过来，一边故意扫我的兴，一边若无其事地冲爷爷点头招呼，恭敬地唤了一声，“爷爷。”

        “缘儿啊，你不要总是扫阿呸的兴嘛，她爱吃你就许她多吃些，吃完了多漱几次口不就不怕蛀牙了……”爷爷笑意盈盈地纵容着我，有了护身符，我便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干脆端起盘子又拿了好几颗。

        钟临缘无奈地轻叹口气，不再说什么。

        “几日不见，沛儿出落的愈发标志了。”爷爷瞧见了我今日的打扮，十分满意的夸赞道，“这一身真好看。”

        “是吧！”我扬起鼻孔朝钟临缘嚣张，“爷爷都说我好看了！”

        “我也说了啊。”钟临缘拿过一旁的凳子扶爷爷坐下，自己挽起袖口站在石案旁淘洗，“我也觉得我搭配的真好看。”

        看吧！我就知道他只是在欣赏自己的搭配手艺！

        我懒得理他，趁机向爷爷告状，“爷爷，我穿裙装如此好看，可他就是不许我着女装出门，整天让我穿着一身小厮装扮，不仅丑而且丑，完了还让人误会是断袖！”

        “哈哈哈哈哈哈！”爷爷被我的话逗得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连连摇头拍手，“小沛儿啊，你真是太可爱了。”

        “爷爷，你还笑我~”我黏上去撒娇，软磨硬泡道，“您说说他，沛儿天天跟着他，总是被人误会是娘娘腔，我太冤了……”

        “阿呸！”钟临缘抬头，手中的动作虽未停，可眼神中已经露出一股杀气，带着些许的威胁之意定定的望着我，拉长了语调唤了一声，示意我适可而止。

        我十分没有眼力见儿的将头撇向一边假装看不见。

        “缘儿！”听到他如此唤我，爷爷敛了神色，微皱了皱眉，忍不住轻斥，“沛儿是女孩子，你怎么可以给人起这样的外号？什么阿呸阿呸的？是听着总像是啐嘴骂人一样。”

        “爷爷，她本来就叫阿呸啊。”钟临缘无奈地看着我，“前世今生都是这个名字，又不是我杜撰的~”

        怎么不是你杜撰的？不就是因为在九重天初识时我吐了几口包子里的葱花，你就随意给我起了如此草率的名字。

        但说起来，“阿呸”这名字的确是叫了前世和今生，爷爷所唤的“沛儿”，只是爷爷以为的谐音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爷爷也听闻最近采花贼盛行，沛儿生的如此漂亮，切不可招人注意，”爷爷回过头来拉我坐下，朝我笑道，“万一再给人拐跑了怎么办？爷爷可不舍得的！”

        “谁拐她啊！吃得多脸又大，除了我大发慈悲地把她收留了，谁还能喜欢她……”

        “那你干脆就收留到底呗。”爷爷朝他眨眨眼，疯狂暗示道，“沛儿现在是我孙女，我疼爱得紧，以后要是成了我孙媳妇，那爷爷便更欢喜了……”

        “才不要！”“才不要！”

        我和他异口同声地嫌弃道。

        “爷爷您还看不出来吗？他不许我穿女装与他同行出门，就是怕我碍着他桃花运了。”我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所以他宁可让人误会是断袖，都不许我穿裙裳。”

        爷爷笑望着我俩斗嘴，仿佛看透一切，“碍着他桃花运，你就把自己赔给他不就得了。”

        “阿呸，”钟临缘将洗好的桃花捞出来放在竹篮里沥干，“你现在是我的贴身小厮，我每月付有你月银，合情合理对吗？”

        我不知他为何突然论起这个是何因，只好茫然的点头。

        “那你现在不想穿小厮衣衫，是不想要这份月银了是吗？”他微微抬眼，一副料定了我辩不过他的自信神情。

        我……

        我含着雪梅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出男的叫小厮，女的应该叫什么？只好试探性地问道，“那做丫鬟也可以领月银啊！”

        “不对不对，”爷爷连连摇头，爽朗大笑，忙开口纠正道，“应该做夫人，这样连他的月银你都能一并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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