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晚风轻柔，官媒衙门却冷清如斯。

        吃过晚饭，我百无聊赖的准备出门溜达消食，看到咪咪在门口悠闲的晃着尾巴，不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犹豫着如何才能绕过这只臭猫出门。

        钟临缘养的猫，真是连脾气都像极了他。

        明明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懒洋洋不太好动的模样，抓起老鼠来却身手矫健，那叫一个稳准狠。明明总是长着一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脸，却还是会觉得它鼻孔朝天睥睨众生。

        养猫就养猫吧，最可气的是他最爱喊咪咪吓自己……每次一听到他唤“咪咪”都吓得我六神无主，四处乱窜。

        从前在九重天时，他就常常伸臂一变，将手臂变成一只猫爪来捉我，捉到我便得逞坏笑，能高兴上老半天。如今转世下了凡，我便十分怀疑他养猫就是为了换一种异曲同工的方式来治我……

        “臭银元，臭猫！”我忍不住朝咪咪啐了一口，它似乎是听到动静，竖起耳朵朝我这边望了一眼，我躲在院子里的枇杷树后面不敢出声，它四下里嗅了嗅，朝着池塘的方向跑过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趁着机会，我连忙提起裙角，三步并作两步地埋头跑出大门，却不想一头撞进了正要进门的钟临缘怀里。

        “慌什么？”他拦腰抱住我，阻了我慌张不已的脚步，奇怪地朝门里望了望，“撞鬼了？吓成这样……”

        “不是撞鬼，是撞猫。”我喘着粗气指着池塘那边道。

        他闻言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地笑意，不由得伸手将搂在怀中的腰身紧了紧，挑眉赞同，“确实是撞猫了。”

        “好不容易等咪咪走了，我才出来的……”我来不及深究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将气撒在他身上，抬手捶了他两拳，“都怪你！你的猫总是赖在大门口晃悠，挡着我出门！”

        “大路朝天，各走两边。咪咪那么小，哪里挡着你了……”他坏笑道。

        “你就是故意的！哼！”

        “再说了，这么晚你要去哪里？”他敛了笑意，捉住我欲从他怀里挣脱的手，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看我还穿着白日里那身浅蓝色裙裳，忍不住皱眉，“我不是说过，不许你着女装出门吗？”

        “你哪里说过？”我扳着手指头回忆，“你白日里明明红口白牙地对我说，‘春日轻风，适合出游，你穿着裙子出去玩去，在我房间里胡闹什么？’”

        我模仿着他的无奈语气说出他白日里的那番说辞来将他。

        他一时语塞，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末了无奈叹气道，“还不是因为你在我房间胡闹，我才这么说的。气话，不作数的……”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钟大人如此言而无信，真令人失望……”我忍不住嗤道。

        “失望？”他气得伸出手指轻弹了一下我的脑门，“阿呸啊，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世道有多乱？最近采花贼猖狂，你穿女装出门，这大晚上多不安全？”

        “待在衙门也不见得多安全！”我吃痛地捂住额头，不甘心地反驳道，“咪咪和你都是危险人物！主仆两人狼狈为奸，狼心狗肺……”

        “嗯？”

        “我是说，英俊潇洒，才貌双全……”迫于两个脸蛋被捏在对面那个人的纤指中，我十分违心但毫不脸红地转了话头。

        “不许去。”他自动忽略我顺势拍上来的马屁，淡淡暼了我一眼，神情闲散，可语气里确是多了几分霸道。

        “为什么？”我气得想一拳捶上他这张欠揍的脸，可我又不敢，只好撅嘴咬牙地硬生生将拳头撤了回去，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被我这副敢怒不敢言的小动作给逗笑了，笑意从嘴角若有似无的轻溢出来，手上捏着我脸的动作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干脆两手一起上，将我的圆脸玩弄于股掌之间。

        “别动我！”我越看他越是来气，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好啦好啦，”见我生气，他见好就收，扶着我的肩膀安抚道，“让你去让你去，行了吧？”

        我如获大赦，生怕他反悔，还未等他话音落地，提起裙子撒丫子扭头就跑，没两步又被拽了回去。

        我扭头瞪他，凶道，“钟银元！你刚说过让我去的！”

        “让你去，”他拉住我的手让我站定，“但我得陪着你一起去。”

        他靠近两步，从我肩头两侧伸手向后，白皙修长的手指微抬，扯开了我头上的发带。

        “哪家小女子的青丝像你这样，梳得这般豪放……”他微曲手指，伸进发丝间，轻柔地从上至下理了理毛毛躁躁杂乱的头发，一手握拢在手心，另一手简单用发带系了两圈轻系上一个结，末了又稍后打量了一番，这才满意的揉了揉我的脑袋。

        平日里都是被使唤的人，偶尔有这般待遇，我十分心安理得地闭眼享受他的服侍。

        “都怪你平日里让我穿男装，我当然不会梳女子的发式了……”我趁机推卸责任道。

        “不会梳总会理整齐吧。”他无奈地抬手又轻理了理我额间的碎发，手指轻点点我的鼻尖，数落道，“你看看你，乱糟糟的像个疯丫头，你不是说小女子本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个头发都不会梳，哪里来的信心样样精通……”

        说罢他又拿下我头上戴的木簪，嫌弃的看了看，“还有这木簪，总是戴得歪七扭八，再配上你这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每次见你这模样就像是街边卖身葬父的……人家是头上插稻草，你是头上插木棍……”

        我忿忿抬头，欲争辩两句，却不想他轻按住我肩膀不许我动，然后从袖口摸出一支琼花小钗，认真细致地找好位置轻插进发丝。

        “真好看。”钟临缘十分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难得地夸了我两句。

        也不知是夸我，还是在夸自己的手艺。

        但是想来，必然后者多一些。

        于是我就更加心安理得地由着他打扮，反正我乱糟糟的出门不怕丢人，但堂堂官媒衙门大人就不好说了。

        待他整理完毕，我迫不及待地扭头就往东大街去，却被他牢牢牵住的手扯回来，然后扯往北巷去。

        “去哪里？”由于惯性我差点一头撞上他的臂膀，艰难的跟上他的步伐，不解地问道。

        “你想去哪里？”他不答反问。

        “逛街啊！”

        老娘难得的穿穿裙裳，打扮的这么漂亮，不去靚翻一条街，迷倒几个小哥哥绝不回来！

        “别想了。”他仿佛一眼就洞悉了我的内心的小九九，直接了当地掐灭了我的幻想，勾唇道，“去柳月林。”

        柳月林？

        “柳月林里的浣花溪，春日景色极好，适合出游，美景相伴也不枉你美丽一番。”他自然而然地将我的手臂钳制在自己肘下，带着我往前走，“况且你也想爷爷了不是……”

        浣花溪……

        说陪我出门，怎么莫名其妙变成了去柳月林浣花溪看隐世独居的爷爷了？！

        “钟银元？！你答应我的，要陪我出门！”我赖着脚步不想往前，试图争辩。

        他牵住我的手直接拖走，“我说陪你出门，又没说陪你逛街！”

        我就知道钟临缘这个老鸡贼没那么好心！

        “我的好银元，好大人，爷爷哪天都可以去看……”我拽住他的手臂试图耍赖，“我今天这么漂亮，为什么不可以去街上转转，认识几个小哥哥……”

        钟临缘眼睛轻眯，慎重地再次向我强调，“我说过，不许你出去随便找小哥哥。”末了，他一副奸计得逞的挑眉轻笑，捏了捏我的脸，安慰道，“这么漂亮，让我看，让爷爷看就够了。”

        “哼！”

        我捂住耳朵，自动屏蔽他的话语，嘴里小声嘟嘟囔囔，“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不听不听，银元念经……”

        他蓦然轻笑，不管我明里暗里的抗议，居然心情大好的拉着我继续往北巷而去。

        这人到底是什么转世啊，一嘴铁齿铜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我阿呸点灯，霸道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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