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再遇

六再遇

        自从父母从药厂退休以后，就把老房子卖了，离开了充满记忆的地方。反正她和父母离开时，子枫也早已离开了，走时佳妮挎着包，拉着箱子，来来回回地徘徊，再没什么好眷恋的了。

        可她泪如雨下。

        父母为了躲开熟人，买了离药厂很远很远的润苑高层公寓。

        推开温馨的家门。

        正在换拖鞋，“妈妈，妈妈！”欣欣扑上来。桌上的蛋糕是父亲买的，还没吃，“妮妮，我把饭菜给你热热，我们吃了。只是蛋糕，欣欣一定要等着你回来吃。”

        段秋兰一边说，一边捶腰。多年从事工作，犯下了腰椎增生，还有关节炎，为了父母年老时有所依靠，佳妮一直不要离开。

        “妈，我不吃，你坐着吧。”欣欣还腻着佳妮，“欣欣，妈咪好累。”说着进了里屋，换完衣服，出来时却看到欣欣，搬个小凳子抱守在门口，蹲下说：“怎么了？宝贝？”

        “妈咪累了，我守着，不准人打扰。”懂事地看着佳妮，佳妮笑了，抱着欣欣，“我们怎么也要吹个蜡烛，祝欣欣生日快乐，好吧？”

        “嗯。”

        一家子关灯，唱生日歌，祝欣欣生日快乐。父亲抱着欣欣，“长康打电话了吗？”

        “打了，我刚要回的。”说着又抱过欣欣，来回哄，一会儿睡了。

        “你还是给他回个电话吧！怎么说今天欣欣生日。长康真够可以的，居然也不露个面，不像话！”路绍承原来对这个女婿还是很满意的，陪他这个老丈人下棋、聊天，可是这段时间也不知怎么了？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可是路绍承知道再挂念，那也是别人的儿子，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唉！

        “喏，这是我和你妈前一阵子回东海给你带的。”路紹承递给佳妮一咕噜东海市土特产。接着说：“拿回去你和长康一起吃。”

        佳妮接过来：“爸，你和妈又回去看姥爷他们了？”

        “是呀，你妈这病我没敢和他们提，可你妈这身体和他们的岁数，只怕是以后去一次少一次，你也有空儿回去看看吧。”

        “爸，我知道了……”佳妮低下头，只觉得自己理亏，这些许年来，在忙些啥？都是些个没用的事情，这最重要的偏偏忘了，当然过年也会回去过的。哎！

        “今天欣欣和我睡，您和妈休息吧。”

        “好吧。”父亲进屋。

        说着，佳妮正准备关卧室门，电话又响了，电话是在睡裤兜里的，赶紧摁了进卫生间接电话。

        把门关紧，可是。

        那边长康的说话声已经噼里啪啦地响起来。她把电话离耳朵远点，再远点，直接放在洗面台上，两手互相交叉抱着肩膀，背靠着卫生间的门，远远地看着手机，听到估计没声了，才过去拿起电话。

        “佳妮，我说的，你没听见呀！我给欣欣买了一个大蛋糕，没时间送过去，让你下班打车来拿，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我这接待客户、代理商，忙得团团转，你也不回个话，好歹我买了礼物，要不你回头又埋怨我不是。苏”长康不管佳妮听没听，一通说。

        “我埋怨你？今天是欣欣的生日，欣欣不埋怨你就好。”路佳妮总是能一语戳中事情的重点。

        苏长康很抓狂，虽然孩子不是他的，可是毕竟跟了他的姓，父子一场，自认有些理亏。

        长康接着说：“好，我不说了，蛋糕我找小赵送过去，一会儿你开门就好，先就这样。”说完电话挂了。小赵是长康的司机，只不过已经下班了，没办法只有让他送了。

        佳妮坐着等开门，又靠坐在沙发上快睡着了。夜很晚了，电梯门才哐哐响起，她赶紧起身开门，小赵还在门口晃荡，手里拎着个大花圆盒子，找不找北，佳妮这边已经探头出来，“是这里了，给我吧。”

        “哦，嫂子，给，给你，这里我没来过，所以不好找。”小赵认得佳妮原来的家，可不认得这里。

        “谢谢你，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你回去慢点。”

        “好，没事。”小赵憨厚地笑着，佳妮一直看着小赵离开才关上门。

        佳妮手里拎着这大圆盒子，心想：苏长康就不能先问问欣欣要什么再买吗？父亲买的那个已经够大了，这蛋糕吃不完都坏了。开冰箱门，塞进去，唉！想着关上冰箱门。

        到客厅的露台站了一会儿，风吹来。

        换下身上兰兰的套装，回头干洗了送回去，整理一下衣柜，自己有些衣服还在父母这里。又想起自己一直在衣柜里放的那条白色蕾丝裙，好像在储物间衣柜。

        找了出来，拿在手里。

        子枫曾站在暖风徐徐的江岸拥着自己，就穿着它。剑刚刚出鞘已封喉，这么多年一路走来，沿途的风景看尽，也在没看到他的脸，今天却看到了。

        这件蕾丝白裙总是在梦中迎风飘舞。

        有时，佳妮在这个城市穿城而过的江边站着，想着：如果站在江边会不会遇到子枫？可是知道子枫已不在这里了，为什么今天会遇到他？

        斜靠在床上手里拿着蕾丝裙已经快睡着。

        沉沉睡去。

        同学会在佳妮睡去的时候，已经大团圆结局。

        “各……各走各道；各找各……妈。”燕思怡打着酒嗝，还不忘做斯文样子，托着金丝眼镜架摇摇晃晃一路下了楼梯。

        燕思怡歪着歪着，歪倒在韩维宇身上去了，韩维宇赶紧伸出两只手定着，还一边嚷着。

        “姐，姐……我说你……你别乱歪，看着点儿!”

        终于还是倒在了韩维宇后背上。

        “韩维宇，燕子和你一个方向，你送她回去。”兰兰的话虽然是淡淡的，可是让人听了不由自主得服从。

        “别……别呀！我和她八字不合。”

        “她喝得这么醉，打车不安全。”宋天尘也附和。

        “好吧。”韩维宇无可奈何地扶着燕思怡上车。

        “兰兰，我送你吧。”宋天尘立在兰兰身旁，整套的名牌西装，立正的领带，手里的真皮公文包，精神儒雅的形象似乎和莱诺这个地方不太搭。

        “好吧。”上车。

        已近深夜，车子划过江边景观道。

        “停一下，我想下车。”宋天尘停车，陪兰兰在已显温暖的江风里踱步，远处的黑玉般江面星光点点。

        “宋天尘，这么多年你没结婚么，你是有暗恋的人吗？”兰兰心里有暗恋的人，她以为别人也如她。

        宋天尘看着她不说话，似乎很深情，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你在挖金子吗？”兰兰低着头整理了一下大衣褶皱，抬头猛地问一句。“呃？”宋天尘目光中的火焰瞬间熄灭，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沉默是金，你怎么一直面无表情？我说话你没听到吗？”兰兰问他。

        “我一直就这样呀。”宋天尘觉得兰兰有点儿无厘头，他的回答也兰兰很无语，看他还很淡定地捋一下领带。

        “你不觉得你听我说话的时候目光呆滞吗？难道你们律师都这样。”兰兰抗议。

        “看样子，这几年，你的事业进展得很顺利呀！”

        “怎么着，忽然这么说？”

        “那大汉晚报报纸上，斗大的字，你以为我这个老同学是瞎眼吗？”原来有些成功告破的案子，宋天尘作为公诉方律师，被新闻报道时常提及。

        “没什么。”宋天尘又想起兰兰腕间的兰花。

        “回吧。”话很少，人很淡。

        清晨。

        太阳同晨跑的人们一同醒来，只是还羞答答地半挂在地平线上，街上的洒水车“叮叮咚咚”地响着音乐来回忙碌，把这个安睡的城市唤醒。

        同和医院，这个省会城市——大汉市最大的三级甲等医院大外科住院部二病区。

        “刘红，我说你给这位患者称重了吗？你先给她办理住院手续，验大小便、抽血、称重。”住院部的主治医生欧阳少杰，昨天晚上值了一夜的班，他正准备交接班。他身材伟岸，言语低沉浑厚；富有磁性。

        他同和医院附属医科大学本硕连读后，就留在同和医院执照行医，导师院长沈从心，在读博士。

        这时正在查看一个一大早六点就过来的患者的纪录，一边和护士台的值班护士刘红交代工作。

        早上，还没有到医院正式上班开班的时间，这个患者害怕早上人多，想着就是在门诊看了，也得转到住院部，医院再分派医生给自己做手术。

        自己这个手术是板上定钉子的事儿，一定要做的，早上没经过门诊，直接就到住院部找大夫申请住院，还可以省下挂号费。

        “姓名。”

        “李国珍。”

        “年纪。”

        “四十二。”

        正说着，欧阳少杰问患者：“谁让你直接来住院部的，你应该在门诊找医生看了再来的。你这样我们不接待你，也不给你办手续，先去前面门诊看了再来。”

        他昨晚一夜没睡，红着眼睛和患者李国珍义正言辞地说话。

        李国珍唯唯诺诺地赶紧跑过去，找坐在住院部走廊椅子的丈夫，要来自己的病例，递给欧阳少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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