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摩擦和纠纷

萝拉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对自己最崇拜的领袖直接拔刀：“瑟林大人，你非常清楚那道红光对人的伤害是无差别的，并且出现没有规律，您怎么保证我们留在这里的安全？”

        瑟林目光中暗含警告，定定地说：“我说过了，菲尼克能保护我们。”

        “那万一它直接出现在营地里呢，我们有求救的时间吗？”萝拉直言不讳，犀利的发言引发共鸣，刚刚还频频点头的人陡然警醒，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对啊，那光直接出现在营地怎么办，找菲尼克也来不及啊！

        瑟林的目光变成冷冽的冰刃，比面对谢方尧时还要锐利：“你在质疑什么？”

        萝拉的眼眶红了一圈，咬牙赌气呐喊：“我怀疑菲尼克是不是还在乎我们这些人，他根本没把我们放在心上！”

        姐妹，你吼那么大声干嘛！菲尼克确实毫不眷恋外面的世界，但他这种厌世情绪是因为孤单寂寞冷产生的心理扭曲，是需要大家一块儿帮助矫正的，你不能拿着做借口攻击他啊！

        谢方尧头皮发麻，眼看情况急转直下，人群的态度随着萝拉的怒吼极速分化，精灵纷纷站在她这边，美食没能动摇他们返乡的决心，如此危险的情况摆在眼前，他们何苦继续留在风蚀高地吃土。

        矮人的态度摇摆不定，多数在炉金的目光镇压下没有表态，但看得出来，他们的内心在剧烈动摇。

        让人吃惊的那几个和谢方尧一起吃过饭聊过八卦、身残志坚的兽人，他们全体起立像一座座拔地而起的灰色高塔，在塔赫的带领下壮大了气势：“你凭什么说菲尼克忘了我们？”

        一个精灵大叫：“就凭他闭山不出从来不现身！”

        兽人立刻回怼：“那是因为我们无能没胆量面对他！”

        “就算是我们无能，那他从不现身也是事实，谁知道他心里怎么看我们，或许他早就想摆脱我们这群累赘了！”

        “少胡说八道！”兽人像拉风箱一样喘着粗气，回神扫到神经紧绷的谢方尧，挤开人群走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肩膀说，“谢能证明菲尼克没有抛弃我们！菲尼克让他学炼金术，就是为了弥补营地没有炼金术的空缺，是不是，谢？”

        谢方尧反射条件地点了点头，看到他现身说法，吃人嘴短的精灵气焰降下去些许，目光游移不知道这种争论还该不该继续。

        这时，全程冷眼旁观没有喝一滴水吃一道菜的萝拉再次开口：“说这些都没有用，”她略过谢方尧，目光落在瑟林身上好似在做最后的规劝，“如果一分钟之内菲尼克会现身，我就接受大人的说法——计时开始。”

        话音刚落，不管赞同还是反对的声音统统消失，连呼吸声都听不真切，酒馆安静得落针可闻。谢方尧心跳变得更快，口腔枯竭了般干燥发痒，同一时间，三道来自主角的目光统统落到他身上，好像他就是重要的通关道具。

        谢方尧也意识到自己是很关键的媒介，他赶忙闭上眼睛不住呼唤：“菲尼克，菲尼克，听到大伙的声音了吗，快出来吧，你以后要啥我都答应！”

        谢方尧用力屏息，很快大脑缺氧变得神智不清，就在他要被自己憋死的时候，脑海里终于浮现出那个懒洋洋的声音：「身体。」

        谢方尧重重松了口气，顿时回过劲来，脸庞染上兴奋的红晕。他迫不及待和菲尼克做了交接，身体跟随意识陷了下去。在外人看来，这个弱鸡人类突然脖子一歪栽了下去，不等三位主角伸手，他诡异地定住了后仰的上半身，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重新站得笔直。

        萝拉冷眼旁观着谢方尧的“表演”，觉得他无非是在故弄玄虚，她清了清嗓子正要遗憾宣布时间结束的时候，强烈的威压从头落下，密不透风的水泥一样浇筑在她身上。她的呼吸节奏被破坏得支离破碎，不知是惊恐还是愤恨更强烈一些。

        突如其来的氛围变化仿佛预告，所有人僵住身形只有肌肉在条件反射地抽动。三名主角体验过这种窒息，惶恐的同时更多的是欣喜。

        ——他来了。

        菲尼克顶着谢方尧的躯壳如约而至，他掀开眼帘，彰显身份的暗金色覆盖在原来的深褐色眼瞳上，对上这双眼睛，所有人顷刻意识到站在面前的人是谁了。

        菲尼克瞥了眼“发挥出色”的萝拉，扯出个没有温度的浅笑：“我听到你们在叫我。”轻如叹息的声音准确无误地推送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加剧了恐惧，跟这相比，刚才鸡飞狗跳的场面就是笑话，秋后的蚂蚱蹦跶到头了。

        菲尼克看到大伙儿都不说话，敛下神色明知故问：“为什么都不说话，不是你们叫我过来的吗？”

        说……说个屁啊说！您出现直接碾压局，玩毛线！大伙儿神色戚戚，唯独兽人在一边发抖一边扬眉吐气：看到没，菲尼克来了！害怕吗，颤抖吗，呜呜呜……为什么连我们也要一块儿受苦？

        最绝望的莫过于萝拉，她原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只要菲尼克不出现，她就可以利用舆论造势带走瑟林，可现在功亏一篑……都怪这个可恶的人类！

        菲尼克察觉到萝拉投来的恶意，心不在焉地撇了撇唇。萝拉过去就给他使过绊子，他全部轻松化解，现在化身黑龙他更没有理由惧怕。

        「菲尼克，别甩脸色啦，大伙儿不是故意的，赶紧说两句别的。」待在内心深处的谢方尧连瓜都吃不安生，催着菲尼克赶紧表达立场。

        菲尼克故意逗他：「为什么要我主动和一堆木头说话？」

        「等镇定药剂问世就不是木头了，龙大人行行好，咱速战速决，我想回独山了。」

        「哼，别忘了你的承诺。」

        龙大人终于心满意足，其实菲尼克心底有数，即便他再强，单打独斗也很累龙的，只不过在面对谢方尧时，他总忍不住露出自己的阴暗面去试探，好在，谢方尧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命中他的心事。

        菲尼克捏了捏谢方尧的腮帮，到底是富足年代成长起来的小伙子，担得起细皮嫩肉四个字，手感是相当好，要是以后也能以人的身份去触碰就好了。

        他意犹未尽地放下手，平静地切入正题：“你们要是无话可说的话，那就听我说两句。首先，你们在营地里一言一行我都能感应到，之所以不回应是因为我担心吓到你们，就像今天这样……你们似乎还没做好面对我的准备。”他恰如其分地露出一丝苦笑，勾起所有人的愧疚。

        “我本来不想仓促现身，可不这么做，我恐怕今天就会失去你们。你们支持我、帮助我，我都记在心里，所以当你们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记得叫我的名字，我会出现的。”

        “当然，我也理解你们担心危险，理解你们牵挂故乡，但这不等于我会坐以待毙。”菲尼克话锋一转，语气加重许多，“有人离开就意味着‘风蚀高地还有龙’的秘密会泄露，所以想走的把记忆留下，至于偷偷跑的……也可以试试，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窝在心头看戏的谢方尧忍不住为菲尼克鼓掌，这家伙真有两把刷子，这口才、这情感，加上龙族天然的威慑力，咳咳，恩威并施。

        菲尼克的话有理有据还有情，所有人都被他镇住了，质疑的氛围顷刻被扭转，唯独萝拉无法接受，英气的女精灵变得面目可憎，她咬牙瞪着谢方尧，恨不得生啖他的肉。

        都是这个人，没有他就不会有龙的代言！

        菲尼克皱了皱眉，冷淡地瞥过去，萝拉身边的威压瞬间化作剑刃凌厉得刺进她的眼球，萝拉猝不及防发出尖叫，然而她的声音被密不透风的威压抽空，旁人只能看见她莫名其妙痛苦难堪的神情。

        这不过是黑龙一个眼神的事。

        菲尼克收回目光，不徐不疾地说：“对了，我猜你们一定想知道当你们呼救完后我是如何现身的，现在我就演示一遍。”

        鸦雀无声中，一个漆黑旋涡构成的传送通道出现在他身边：“这是我的传送魔法，以后你们会经常见到。如果遇到红光立即退到光碰不到的地方并且大声呼喊我的名字，我会通过传送魔法把你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就像这样——”

        菲尼克顶着谢方尧的面孔钻进传送门，他的身形一消失，酒馆里的压力值刷刷往下掉，众人像跑完几十公里无力地瘫坐成一片。

        萝拉直接滑跪在地，因为难以言喻的疼痛，她泪水涟涟的双眼布满深蓝色的血丝。下一秒，黑色传送门贴着她再次出现，空间扭曲的吸引力拉扯她，眼球被刺穿的痛楚再次浮现，她狼狈地抓住一个精灵挡在面前。

        顶包的精灵怒不可遏，他脸色发白地怼到传送门前，紧接着，接住了一个笨拙的身影。

        “啊！抱歉！”重新掌握身体的谢方尧返回酒馆收尾，没想到传送门的位置发生偏差让他掉进了精灵堆，他严重怀疑菲尼克是故意的。

        精灵发觉落地的是做饭的人类，他身上还残留着龙的味道，但威压已经消失了。精灵大着胆问：“你……是本人？”

        “是，菲尼克已经走了。”谢方尧和精灵拉开距离，他扫过所有人的脸，清了清嗓子问，“刚才菲尼克借用我的‘身体’响应了号召，不知道各位还有什么疑问，不妨直说。”

        四周静默无声，就在谢方尧脑门上冒冷汗的时候，终于听到怯生生的发问：“所以……刚才出现的真的是菲尼克？”

        谢方尧卸了力，点了点头：“是他。”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响起，因为声源杂乱声音又小，谢方尧听不真切，而离他最近的精灵们一反常态得沉默。很快，炉金和塔赫加入自己种族的讨论，瑟林慢了半拍，缓缓挤过人群来到谢方尧面前，他扫过族人的脸庞，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们。”

        精灵的目光在瑟林和萝拉之间徘徊，惭愧地开口：“瑟林大人，我们——”

        瑟林打断他们的话，温和地说：“我会单独找你们谈，现在，先听听别人的看法吧。”

        没过多久，讨论声小了下去，直来直去的兽人憋不住第一个发言：“我们相信菲尼克，不管怎样我们都会跟他站在一起。”

        矮人们扫了那群傻大个几眼，不甘示弱地说：“我们矮人受过菲尼克许多恩惠和帮助，我们也会继续留在这里帮助他。”

        两族都发表完意见，只剩下精灵了。精灵们无措地看着自己的领袖，他们想回家乡，错了吗？瑟林幽幽叹气，他面向所有人谦逊地说：“我本人绝对相信菲尼克的承诺，但我无法因此阻挠族人思乡……所以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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