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是答辩现场吗

时光稍纵即逝，两天没看到太阳的谢方尧在清醒的状态下被菲尼克送回了地下塔。临走前，黑龙用爪尖好好整理了一番他的衣服，好像送孩子出门的老父亲念叨道：“记得准时回来。”

        谢方尧下意识点头，踏进传送通道的时候不禁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也把独山当家了？

        瑟林感应到魔法波动，第一个现身迎接，他拉住跌出传送门的谢方尧，温柔如旭阳地问候：“好久不见，还好吗？”

        谢方尧报以微笑：“早就没事了，谢谢你的药。”

        “药剂都是菲尼克以前做的，我只是负责保管……”瑟林惊讶地看着他，“你会说通用语了？”

        “一点点，”谢方尧终于有了点成就感，这几天他没白熬，“复杂的还是听不太懂。”

        “已经很好了！”瑟林感慨地上下打量他，“看来你是下定决心留在这里了。”

        “这是条求生之路，我干嘛要作死。”谢方尧一半靠说，一半靠翻译球，瑟林对他的成果极为惊讶，情绪高扬了几分，欠身礼貌地邀请，“要不要一起用餐？”

        谢方尧点点头，跟他回到工作室。推开门，一位女性精灵正把早餐摆上桌，看到瑟林后头跟着的谢方尧，她残缺的尖耳朵像猫一样压低后撇，露出满满的戒备。

        谢方尧惊讶地发觉自己见过这位女士，前天他抵达营地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然后她就跑了。今天再次相逢，女士的态度毫无转变，这让谢方尧有些沮丧，可能，他的种族就是原罪。

        瑟林注意到女精灵的敌意后低喝了声，女精灵低下头敛住厌恶，嗫嚅了句“对不起”后迅速离开，也不知是不是成心，出门的时候她狠狠撞了谢方尧一下。

        弱鸡属性的谢方尧差点被撂倒，瑟林拉住他，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没管束好我的族人，日后我会让他们亲自向你道歉。”

        谢方尧赶紧说：“没关系，他们对外来人有戒心很正常。说起来，刚才那位女士怎么称呼？”

        “她叫萝拉，是我的副手。”瑟林歉疚地看着他，“她小时候被人类绑走过，所以对人类都带有敌意，请你见谅。”

        “没关系，我能理解……”谢方尧内牛满面，看来声望不好刷啊。

        “要不先吃饭吧？”瑟林请他坐下用餐。

        精灵并不偏食，鱼肉蔬果都在他们的食谱中，但因为地域贫瘠，为了保存食物，肉几乎都经过腌制，新鲜蔬果更是罕见。所以当谢方尧看到盘中有新鲜青果，稀奇地张开了嘴。

        瑟林有些自豪地介绍：“这是我们自己尝试在沙地种的，虽然果品比起家乡差了很多，但总算是从无到有了。”

        谢方尧屏不住好奇尝了一口，酸得牙根发软，疯狂分泌唾液。瑟林赶忙拦住他，哭笑不得地说：“这果子不能直接吃，现在是用来当调味剂去肉腥味的。”说着，他动手切开果子，将汁水淋在了烤肉上。

        谢方尧窘迫地低下头，大着舌头说：“没关系……以后会更好的。”

        瑟林赞同道：“你说的没错。”

        两人气氛融洽地用餐，瑟林闲聊似的问：“昨天我听菲尼克提起他跟你有个约定，能透露一下吗？”

        “当然，”谢方尧咽下嘴里的食物，清了清嗓子后说，“这两天我听说了菲尼克的遭遇，他没有害人的意图却只能憋在山里太可怜了，所以我答应帮他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世人面前，没有诋毁、没有争斗、只有和平相处。而他答应我，只要我做到就想办法送我回家。”

        瑟林手里的餐具重重砸在了盘子上，他不顾谢方尧的错愕攥住他的手臂，目光灼灼地问：“你说真的？不是无稽之谈？”

        “当然不是，难道你们留在菲尼克身边就没考虑过这个可能吗？”谢方尧发觉精灵的力气比他想象中大得多，他胳膊都快断了！

        “我们只想尽我们所能保护他！”瑟林激动地瞪圆了眼睛，耳朵尖也在微微发颤，“欧尔卢恩的人都知道黑龙伯恩作恶多端，现在又出现了另一条黑龙，别人只会想到过去伯恩带来的威胁，根本不会去了解他！一旦菲尼克被发现他的处境就很危险！”

        谢方尧憋着口气说：“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扭转欧尔卢恩上的种族对龙的思维定势，用实际行动证明菲尼克与伯恩是天壤之别！”

        “这……办得到吗？”瑟林艰涩地开口，“即便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同伴，也有不问缘由直接站到了对立面——”

        “因为他们只见过伯恩的破坏力，会对菲尼克产生顾虑这无可厚非，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给世人灌输截然相反的思想：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是龙让他们获得新生。”

        “这要怎么做，你仔细说！”优雅温和的精灵破天荒露出心急火燎的神色，把谢方尧的衣服都拽开了线。

        谢方尧不敢泄露老底，模棱两可地说：“菲尼克一条龙还是黑户，不能贸然现身，得靠我们打着他的招牌做好人好事，比如哪里发生灾难动乱，我们提供救援和帮助，让他们心怀感恩，又或者我们救下某位达官显贵获得他们的首肯，让他们在上层游说、潜移默化……这样的故事多了，经过吟游诗人的传颂，口碑不就建立起来了吗？大伙儿不就知道菲尼克不是恶龙，而是信仰！”

        “当然，这一切都有先决条件，打铁还需自身硬，我们得壮大自身实力，不然所有的设想都是空谈，还没等我们行动，就先被人推平营地了。”

        谢方尧一口气说完，龇牙咧嘴地等瑟林松手。瑟林恍恍惚惚松开他的胳膊，水蓝双眸逐渐透亮，好像平静的水面上泛起碎金色的涟漪：“我怎么从来没想到这点……太好了，谢！你是我们的明灯！”精灵欣喜地给了谢方尧一个拥抱。

        谢方尧难以承受这份热情，涨红了脸说：“我也就是提供个框架，具体还得靠你们决定，毕竟我对这个世界格局不是很了解……”

        游戏制作人谢方尧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毫不知情”，他“坦然”的态度让瑟林对他的好感陡升。瑟林再次拉住他的手，眼眸发亮地说：“多亏了你的真知灼见，我要把这个设想告诉其他人——”

        不等他说完，门被大力推开发出“砰”的巨响，塔赫弯腰迈进来，声音洪亮地说：“要告诉我们什么？”

        “傻大个，别挡路！”炉金砂纸一样粗粝的声音从后面闷闷传来，塔赫鼻孔冲天，不情不愿地挪了一步。炉金吹胡子瞪眼地走上来，习惯良好地关上了门。

        瑟林站起来，迫不及待地说：“炉金、塔赫，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有件事——”

        “你不用说了，我们都听到了。”炉金铜铃一样的眼睛盯着谢方尧咄咄逼人地问，“我们营地不足三十人，现在还在为生存犯愁，你凭什么夸下海口觉得我们能发展壮大？拿什么发展，靠什么壮大！”

        炉金字字铿锵，像个烧红的铁砣砸在谢方尧面前。接受过黑龙洗礼的谢方尧已经能应对自如，他沉住气说：“靠菲尼克，菲尼克是天然强者，有他在实力就有保障……”

        “你这是想让菲尼克走上伯恩的老路！”炉金怒气冲冲地吼道，“你刚刚的计划有个致命缺陷！那就是菲尼克他能不能保持住理智和本心才是关键，否则我们所做的一切不但前功尽弃，甚至会演变成助纣为虐！这点你想过没有！”

        “炉金，别这样……”瑟林的声音不如方才坚定，他也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个前提。

        谢方尧莫名其妙地反问：“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菲尼克会重蹈覆辙？干嘛不相信他？”

        炉金毫不避讳地讲出自己的顾虑：“菲尼克刚开始还会跟我们商量方案，但随着时间推移我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之后不管我们怎么主动他都置之不理。你来了以后他的话才多了些……就这种状态，你让我们从哪儿找信心？”

        “要我说还是那座山有问题，我每次走进去就浑身不自在，菲尼克又出不来，”大脑转速跟不上的塔赫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兴奋地发表自己的观点。

        瑟林扶额，对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家伙再次实施禁言。

        谢方尧想起自己孤零零待在山洞里的情形，眼神坚定地说：“如果真发生了这种意外也是我们的过错，是我们把菲尼克扔在黑暗里自生自灭，如果我们时时关心他的状态就不存在这种问题。”

        炉金六亲不认地甩起胡子辫，敲着桌子怒吼道：“保证他精神状态哪有那么简单！营地里还有那么多事，包括你的宏才伟略都需要人去完成！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做！”

        “我来！”谢方尧提高了声音，不甘示弱地压过了炉金的气势，“菲尼克我来照料！这样总可以了吧？”

        炉金一愣，变脸讥讽道：“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我想回家！为此我愿意付出所有努力，帮助菲尼克就是帮我自己，这么说够直白了吧！”谢方尧大声喊道，耳膜被自己的声音震得鼓噪。

        三人统统噤声，他们谁也没想到他敢接手这个烫手山芋。菲尼克是他们的难言之隐，建造营地说是照料和保护，又何尝不是变相的监视？只是大家不愿公之于众罢了。

        倒是这个外来的愣头青，几天前还在瑟瑟发抖，几天后却脱胎换骨，毅然选择相信，比他们这些人勇敢多了。

        “好……”炉金重重吐了口气，粗糙干燥的大手紧紧握住谢方尧的手，“我同意你的方案！另外恭喜你，你的通用语说得不错了啊。”

        “炉金？”瑟林和塔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失语，谢方尧也傻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被炉金握住的手……这是什么情况？？

        炉金难得使用感性的说辞，他不自在地顿了顿，吞吞吐吐地说：“说实话，对于菲尼克的变化大家都心照不宣，可我们对龙有着刻骨铭心的恐惧，谁也没有勇气去改变……你是个例外，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抱歉刚才一直在对你施压，我担心你只是心血来潮，所以故意刺激你，逼你说出心里话。”

        谢方尧抽了抽嘴角，干笑道：“你们请放心，菲尼克已经盖过章了，我不会毁约的……所以你们的意见是？”

        炉金和瑟林对视了眼，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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