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孩

王雨星不是对别人私事太好奇的人，但好奇心人皆有之，他还是多关注了些吴鹏楷和刘海涛。

        王雨星还是挺佩服吴鹏楷的，同志圈无数前辈都讲过一句真理：不要喜欢直人。能掰弯的都是双，爱直人没希望。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吴鹏楷也是个能断的，刘海涛拒绝的干脆，他也放弃的干脆。这几天和刘海涛的来往少了，但偶尔也找她玩。做事有度。

        佩服吴鹏楷的另一个原因是他理科好，数学物理加起来没减十分。

        老黄点起来当榜样，还告诉同学们要多找他问题。

        王雨星数学底子不好，连累了物理化学，找吴鹏楷问题对他思路很有启发。

        一天天学习了，王雨星那惨不忍睹的数学从四十多爬到了六十多。

        虽然高中数学及格线九十。

        学校的日子算是平静，家里却出了点事。

        这周日，王雨星同母异父的弟弟住院了，孩子从小就身体不好，小病不断。家里人小病不愿意去医院，看小孩一直不好，王雨星他外公急了，说什么也要带孩子去医院。

        一查，直接住院了。

        王雨星毕竟是未成年人，家里有事，不大愿意同他细讲，讲了也没多大用。

        他不知道具体情况。

        但他去外公外婆家吃饭时，气氛明显沉闷。

        母亲结婚后，沉寂很久的家里有了新生气，尤其是弟弟出生后。

        王雨星不喜欢小孩，但他承认有个小孩是有活气，王雨星性子沉闷，很多话不愿意和家里讲，也没法讲。有个哇哇叫的孩子，吵，忙，也热闹。

        对于大部分家庭来说，孩子都是中心。

        晚上放学，九点半多，他去了弟弟在的医院。

        医院，灯光冷白，人来往匆匆，挂号的低头看号，人们大多静默，活动床的轮子匆匆响过去。

        王雨星站在玻璃窗前，看见自己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站在几个陌生的成年人身边。

        等电梯响了，他和他们一起走进去，听他们聊药费，聊疾病。一个中年男人焦躁的点起了烟，狭小的电梯里充斥着尼古丁呛人的味道。

        电梯门开了，一个穿着藕粉色大衣的女人站在那。

        看到王雨星，她愣了下。

        “怎么自己来了？没碰上你外公？”

        女人一边问，一边翻出手机打电话。

        “没有。”

        王雨星站到她身边，打量她。

        这女人就是王雨星的母亲，一周左右没见，她憔悴了不少，这个年龄眼边本来就有眼袋和鱼尾纹，王雨星一时也看不出她眼边的黑到底是因为打光还是缺少睡眠。

        王雨星跟着母亲进了病房，一共三个床位，临床看孩子的女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头给自己孩子晃奶瓶。

        里面那床，王雨星的外婆在看着孩子。

        “徐树杰呢？”

        王雨星没看到继父，便问母亲。

        “他刚儿接了个电话，店有事，刚走。”

        女人走过去，看着自己小儿子，问体温多少了。

        “退了。刚量，三十六度九。”外婆瞥了眼柜子上的体温表。

        “那也不低。他怎么回事？”王雨星说。

        “大夫说是有炎症，得等检查结果。烧退了也可能再起。”王雨星的母亲看着熟睡的孩子，眉间皱出了川字纹。

        “一会还有个检查要做，本来徐树杰能跟着的。但是他店里的事走不开。”王雨星的母亲解释道。

        这倒也不怪徐树杰，不是他不在意这个孩子和家庭，而是孩子住院也得要钱。家里六口人，两个孩子，两个退休老人，钱不算太紧也不算富裕。

        徐树杰的店看着还行，其实周转的紧。

        平时总要勤打典，又不是什么上好的路段，一月下来，忙，收入却没多少。

        王雨星也不大想见他，那人不赖，说无商不奸，但徐树杰是个老实人。

        他圆滑，会办事，店里也有钻空子的时候，但算不上道德败坏。相反，他在能力范围内也愿意帮有困难的人。

        是个挺好的二婚对象。

        可王雨星不喜欢和他走太近。当孩子，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母亲突然和个陌生男人一起住了，谁心里一点芥蒂没有呢。

        老实说，没看见徐树杰，他挺高兴。

        算了，想这干嘛。

        外祖母留在病房里和主治医生交谈，王雨星跟着母亲，在医院里转来转去。

        母亲抱着孩子，一边走，一边留心不让孩子吹风。

        母亲要去办个手续，抱着孩子不方便，她看了看王雨星——

        “要不你抱会儿你弟弟？”

        “给我吧。”王雨星没多说什么。

        他其实比较抗拒和人肢体接触，尤其拥抱。

        身体发育之后，他会刻意不碰自己不喜欢的位置，就连洗澡时也是用水冲完了事。洗完澡立刻裹好绷带。

        但拥抱的触感总是会提醒他，他的身体和正常男生不一样。

        希望小孩别乱动吧。

        在一排座椅上，他接过了孩子，放到自己腿上。

        还好，孩子之前就困了，现在彻底睡了。安安静静，不会碰到什么。

        王雨星一手护着孩子，一手打开了手机。

        他给朱妍发了条消息——

        我弟弟生病了，我现在在医院抱着他

        他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21:46。

        他开始想朱妍会不会看消息，朱庆阳小时候生病时朱妍也会在医院抱着他吗，朱妍会觉得孩子烦吗……

        旁边坐着的基本是中老年人，一个卷发的中老年妇女哄着怀里的孩子，声音不大，显得走廊更安静了。

        “庆阳小时候生病，你会照顾他吗”

        王雨星还是把这段发了出去，朱妍没有回复。可能正在做题吧。

        王雨星的母亲终于回来了，她接过孩子时，王雨星的手和腿都有些麻了。

        “这孩子得算我半个儿子。”王雨星笑着对母亲说，心里有句长兄如父，嘴边绕了个圈子，索然无味的吞回去了。

        各种意义上，他都不算长兄。

        从生理性别说，或者徐树杰一婚的大儿子说，他都排不上长兄。

        他叫那他弟弟小孩，是因为一切都没有实感。好像睡了一觉，醒来时候，母亲嫁了人，生了个孩子。

        有次地理课，老师讲人口问多少学生是独生子女，他差点举起了手，才想起自己有个弟弟。

        他其实没有适应新的生活。

        他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手机震动了一下，或许是朱妍的回复。

        王雨星打开手机，果然是朱妍。

        竹子：会。不过庆阳小时候很少生病。

        王雨星犹豫了下，快速敲下一行字“有时候，我真希望他没出生。我妈也没结婚。”

        竹子：“别去想以前的事就好了”

        他盯着那行字出神，想问你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但毕竟不是小时候了，他问不出。

        他记得，他和“竹子”的第一次交流就是因为家庭，因为他们都不是“正常”家庭的孩子，所以他们在网络上遇见了彼此。

        “谢谢”王雨星打下这两个字，又从□□表情里挑出了一个温和的笑脸在加末尾。

        这会儿王雨星的弟弟已经做完检查了，结果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王雨星的母亲看了看时间，拍了拍王雨星的肩——

        “星星，你先回去吧。不早了。”她把孩子抱回病房，交到了外婆手里，自己和王雨星一起朝外走。

        “学校压力大吗？”女人的声音在静谧的医院里响起。

        “还好吧。”王雨星答。

        “有什么需要的跟我或者你外公外婆说。现在天热了，你还穿着长袖。等我有空了去你那找找夏天的衣服。”王雨星的母亲说。

        “不用了，我平时就穿校服。有短袖。”王雨星答。

        大概一周多没见了，这个晚上，王雨星觉得有点累，太晚了，上了一天学，还有他不愿意面对的家庭。

        他想回家睡觉了，现在。

        “你先回去吧。”医院门口，王雨星站在卷帘门前，对母亲说。

        “照顾好自己。”母亲似乎有些不放心。

        至少王雨星转身之前，她都站在那看着他。走出一段，王雨星回头看了看，门口聚着几个抽烟的中年男人，刚好有一个站起来，挡住了视线。

        他也不再看了。

        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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