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日下迷雾

翌日。

        金光才从晨雾中透了出来，尉朝青便敲响了风四的门。

        “风四，起床。咱们去城里一趟。”叩门的手还未再次叩下去，屋子的门就已经开了。

        一个晃神，叩门的手刚好就叩在了来人的胸前。

        无论眼前人的情况是多么风光霁月，勾人摄魄，但尉朝青此时的脑子里只剩尴尬，尴尬得一瞬间涨红脸。

        “不好意思啊。”尉朝青立马红着脸弹了起来，道着歉，手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尖。

        “无碍。”风四将衣裳敛了敛，脸色一如往常，只是那微红的耳尖出卖了少年人的羞涩。

        “你且稍等会儿。”说完，少年人便急匆匆地关上了房门，似要躲着些什么，只留尉朝青一人在院内站着。

        ……

        “欸，你们听说了吗。裁缝铺的赵静，赵姑娘死了，真是红颜薄命啊。”

        “我知道这事。听说是自杀，而且那姑娘据说死状也是十分奇怪，好像睡着了一样，脸色比平常还要红润几分。”

        “胡说！”一汉子闻言就激动的拍起了桌，“那赵姑娘，前几日还说自个马上就攒够银子，要回乡里结婚去了。这好事将近，怎可能平白无故的寻死。”又摆手摇头道不可能。

        “大牛，你可别不信。那我在京兆尹的当差的远方表舅可说了，这房是从里面锁了的，马上衙门就要定案了。”青衣男子说罢，便展开了扇子，摇头晃脑起来，好不得意。

        风四听完，抿了一口茶，将问题抛向了面前正在埋头苦干的人，“你怎么看？师姐。”

        “啊？我怎么看？”尉朝青从干饭中抬起了头颅，眼神是一片迷茫，“我还能怎么看，就这点信息。那面色红润可能是□□中毒，也可能是一氧……”

        还未说完，人就僵了一下。尉朝青反应过来了，这世界好像没人懂这些。

        她立刻改口道：“欸，这个反正就是中毒了。但要说自杀……这个还真存疑。不过人衙门都要定案了，我们也改不了什么了。”

        风四听着少女的分析，微微点头，道：“但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裁缝铺女子的命案，值得惊动京兆尹吗？”

        京兆尹？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朝廷和江湖自古就“井水不犯河水”，管那么多干嘛。

        “你管那么多干嘛。小心好奇心害死猫。”说完，又往嘴里塞了个丸子。

        尉朝青看着面前这人一口菜也未入口，不由得心急，“你快吃啊。吃完我们就回去，家里还有人饿着呢。”

        看着面前这人好似老僧入定，一动不动，尉朝青不禁摇摇头。小七还是那个小七，好奇心还是那样重。

        “师姐。过会你可自行先行回去，我有事需要处理一下。”

        风四冷不丁的冒出这句话，着实让正在专心干饭的人有些懵，敷衍的“嗯”了一声，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对啊。你要处理什么事啊？你应该没啥……”

        话还未讲完，面前的少年人脸上便显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师姐。你有所不知，那赵姑娘是我多年老友。她这番不明死去，我想去衙门凭吊一下。”说着还拿衣袖沾了沾眼角。

        看着风四露出一副“绿茶”白莲的姿态，尉朝青连连摆手道，“嘚嘚，打住。别这样。你不就是想去看看嘛。去，咱们马上去。”

        “小神探”还是那个“小神探”。想当初在山上时，我俩合体要不就是“雌雄双侠”，要不就是“雌雄双煞”，但分开，他绝对是“小神探”，而我绝对是被抓的“混世大魔王”。

        这么看来，是她拖累了小七啊。

        随即，尉朝青又想起了一点，“我们怎么进去？这可不是楚靖国。”

        “哎呀，师姐。切莫担心……”

        “收起你那绿茶怪怪的姿态！”少女的神情不耐烦道。

        “师姐，你有所不知。我这些年行走江湖，多次协助衙门侦破奇难疑案，所到之处那是天下无贼。”

        “说重点。”你以为你是柯南吗？走哪哪死人。

        “就是，江湖上人们称我为‘江湖第一神探’。我们可以利用这个身份去看看。”说完，又好似不好意思一样挠挠头。

        小朝青怀疑你在吹牛，但小朝青并没有证据。

        “但不能耽搁太久，我过几日就得赶回门派了。下山时间快到了。”

        “话说，师姐你下山是为了什么？”

        这孩子是忘记规矩了嘛，还是因为他自己没到十六就下山。

        青山门的弟子无论男女到十六岁或在山上拜师学艺到十年，总是要接任务下山门，历练一年。这下山门的任务每个人基本都是不同的，完全靠运气抽签。有些人命好抽的是带些某地水土回来就够，有些人命苦抽的是带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回山门。

        她就不一样了，她靠自己的努力（贿赂）抽到了赚三个国家的钱的任务。这个任务是赚一文钱也是钱，一千两也是钱，而且还能游历各国风土人情，多好啊。

        但是有个问题她忘了，下山门游历弟子均是“白手起家”。

        等尉朝青“跪在”山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努力求着各位师兄师姐开门时，她才顿时醒悟过来，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赚钱。”

        “那你赚多少了？”

        “一两……”尉朝青说完只觉得心头一梗，“不到。”

        赚钱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等她“杀”回去，就让青山门明白什么叫做“心狠手辣”。

        ……

        毫不意外，两人还未说完，便被门前得衙差轰赶了出来。

        尉朝青看着旁边的人，旁边的人看着京兆尹大门，眼神中充满了“不入此门誓不罢休”的渴望。正想劝着要不晚上来吧。

        就看见京兆尹府内一似人的身影飞奔过来，尉朝青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了一只哈士奇。“哈士奇”一不小心，踉跄着跪在了两人跟前，看起来膝盖有些疼。

        尉朝青：“我没钱！”一脸惊慌。

        风四：“免礼。”十分淡定。

        “失礼了。”杨存勉边说着边爬了起来，“敢问，敢问，公子真是江湖人称的‘江湖第一神探’风四？”

        风四故作老成，摸了摸那本不存在的胡子，嘴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掩盖不下来。

        “正是在下。”

        “在下宁安侯府杨存勉。神探能否赏脸吃个饭，留个墨宝？

        ”

        宁安侯府？杨存勉？杨小世子？应该是个有钱人。有钱！

        看着杨存勉眼里的星星，尉朝青觉得这真是“打瞌睡送枕头”，大肥羊送上门啊。

        “这……神探的墨宝可不是随便留的。”少女看起来十分为难。

        “这……”杨存勉也好像没get到少女的意思，只得无助的看向另一位人。

        “墨宝好说。只要你带我们进京兆尹，我对裁缝铺女尸的案子很感兴趣。”说完，风四以一种“你懂的”眼神回敬了杨存勉。

        “好说，好说。神探这边请。”

        “等等。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真的神探？”混蛋，断人财路，天打雷劈。看老娘不拆你台子。

        “姑娘。这江湖人都称风四神探，生得那是相貌堂堂，颜如冠玉，且随身带着一块刻着柒字得羊脂白玉。谁人不知啊。”

        风四腰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羊脂白玉玉佩，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

        什么时候挂上的，她怎么不知道。小七不是穷得流浪了吗？

        尉朝青感受到了一丝欺骗的味道。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哪去了？

        “两位随我来。”杨存勉领着两人踏入了官衙大门。

        一走进院内，尉朝青只感觉一股寒气逼人，而京兆尹与自己所想象差别大了些。外面是朱户高墙，里面确实简简单单的白墙黑瓦，如果不是穿梭其中的人都身着官服，只以为是在某个大庄园内，还是简朴版。

        杨存勉看着尉朝青搓了搓双臂，转身向风四温馨提示道：“风四神探。京兆尹内温度较低，您是否需要大氅，我这就派人取件过来。”

        尉朝青：“？”

        风四：“嗯。你别叫我神探，直呼姓名即可。”

        杨存勉：“抱歉。那敢问怎么称呼姑娘……”

        “尉朝青。”

        “你带我们先去殓房看看吧。”

        小七是个勇者，她不是。

        越靠近殓房，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明明是春和日丽的春季，尉朝青彷佛自己回到了深秋。

        看着那殓房幽深黑暗的大口，尉朝青和杨存勉双双停下了脚步。尉朝青望着旁边和自己一同停下脚步的人，不由得生出一种“好战友”的同谊之情。

        风四转头看去，只见两人双双停在了门外，微笑向他挥手，示意他快进去。风四蓦地打了个冷战，“你们为何不进来。”

        尉朝青：“我怕冷。”

        杨存勉：“我不太方便。”随即又加了句，“风四公子，如果需要助手，王仵作比我更合适。”手指了指刚从案牍架中出来瘦小老人。

        风四“嗯”了一声答应。王仵作道了一声“杨世子”也随着风四一块进去了。

        “杨世子，冒昧问一句，这女尸是不是炭气中毒而亡啊？”

        “炭气中毒？这女尸是昨日午间才发现，尉姑娘如何得知？”

        “猜，猜的呀。”不知为何，尉朝青对上杨存勉探究的眼神，舌头都打结了。

        心虚个什么，人又不是她杀的。

        “我是听坊间传，说那啥，面若桃花，又结合自杀，就猜一猜啊。”

        “冒犯了。这女尸确实是死于炭气中毒，但是屋内没有任何烧炭的痕迹。”

        “那你们还要定人家自杀！”太草率了吧。

        杨存勉觉得这个锅莫名其妙，皱眉转头反问道：“谁说我们定自杀了？”又继而正襟道：“对于这个案件，各大人是有争执，但是定案还是慎重的。”

        尉朝青自感羞愧，不好意思道了声歉。

        确实不应该烧炭，这春暖花开的谷雨季节，烧炭太奇怪，那就可能是氰中毒。信息还是太少了，无论是尸体的具体情况还是现场情况，掌握度都不够，对案件判断偏差度太大，最好还是能去现场走一走。

        但是……太累了，只想回家咸鱼躺。

        两人闲扯间，风四默默的从殓房出来，阴悄悄地站在两人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的两人。

        “你多大了？”

        “虚岁十九。”

        “你结……成亲了没？”

        “还未曾。”

        尉朝青感觉这人就是个机器人，除了自己提到的探案和江湖大侠，眼睛还能看着点光，其他都不感兴趣，像个闷葫芦。真无趣。

        “怎么？你是想给杨世子牵桥搭线？”

        风四阴恻恻的声音蓦地出现，尉朝青只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要从天灵盖冒了出来，天灵盖都麻了。

        尉朝青就这么坐在地下，仰头往后望去，风四微微屈身逆光站在她的身后，眉目含笑，濯濯如春月柳。一件玄色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藏青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羊脂白玉。乌发用一根黑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黑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

        不知为何，尉朝青脑中想起苏仙的一首诗。一瞬间，忘记了这是谁，只觉得面前的场景像画似梦，美得不真切，让人想落泪。

        眼中刚要聚起水雾，“仙人”的一句话就将人打入凡尘。

        “我们需要去现场一趟。”风四直起身子，将话抛给两人。

        乖巧小世子杨存勉：“好。公子稍等。”

        咸鱼小师姐尉朝青：“……”不！！！！！！！

        内心叫喊着，一滴泪随着地球引力从脸颊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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