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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秘密


  内行的人能从脉相上看出身体状况,像她这样外行人,最多只能数一数这一刻钟内,脉搏跳动了多少次。她这样捏着路砚之的手腕,也只摸出他的脉搏跳动有力,没有什么异常。
  “别的不清楚,不过诊出你有事相瞒。”她自然是不会承认自己对医术一窍不通的,装出高深莫测的模样想要骗他实话实说,“说说吧。”
  他抖落衣袖挡住自己的手腕,显然不想多说什么,白锦姝伸手拦住他要走的身形,“你怎么了?”
  “我前日就发觉你身上的修为灵力渐弱,你在灵渊里也受了伤?”
  她的药一向都是路砚之亲自抓好,再亲自煎好送来的,这些日子她身子渐痊可见他的医术高明。可这么高明的医术,怎么会让他自己的身子起这样大的变化而无能为力。
  路砚之指着身侧被他隐去的红络,“前辈的执念太深,身上的灵力被压制也是常事。”
  随身带着一个几乎快变成怨灵的魂魄附身的东西,自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不被浊气侵体,平白消耗自己的灵力,已然很叫人庆幸了。
  原本他就知晓灵力会被压制,只是没有想到,随着蘼芜的逐渐清醒,她的修为会与自己的修为对抗到这样的地步,近乎疯狂地一定要将他的灵力全部封存。
  他如今与白锦姝不相上下,过不了多久,只怕是要连她都不如了。
  “我去同前辈说说,既要让我们帮忙,怎么还这般对你。”
  “这已经是蘼芜前辈十分克制的结果了。”他自己身体的变化,自然是自己最清楚的,蘼芜究竟有没有控制自己的灵力,是否还有压抑她自己灵力的能力他都十分清楚。
  “还有外敌,安分一些罢。”他们两人加在一起未必能抵挡得住兔子精,现下消耗灵力进入灵渊一趟,还不如保存实力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两人加固了府邸周围的结界,安安静静地待在书房里,白锦姝等着他同自己说在天宫遇见月老的事,他却不慌不忙地,将从天宫带回的公文整理好才开口。
  月老殿他并没有去,他从天帝那处刚一出来,便被月老拦住带去了少司命府,溪荪将他们两人请去了蘼芜原本的住处,让两人安心说了许久地话。
  “都说了些什么?”
  “大略将你我的计划说了,月老说是明日就来。”
  不用等着消息传扬来就立即前往傲岸,这也算是一个好法子,他原本就是蘼芜的好友,听见有人寻她做师父便去问一问结果,问到了结果迫不及待地前来找老友叙旧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这样一来,便不必他们自己撒播已经寻到蘼芜的消息,月老的动作就是最好的信号。
  “这是个好法子,不过……”白锦姝用手肘撑着身子,整个人往前探去,“你父君那边怎么办?”
  “嗯?”他方才将这事敷衍过去,不知怎么又让她想到这人。
  “我瞧着他好像对你不大满意,大约是你近日一直在自己的府邸里待着地缘故。”她想着自己兄姐不常去她父母那里走动,他们也会对着兄姐们十分不满,这情况倒也容易缓解,做子女的哄上两句就好。
  “我一向都是这样的。”
  “什么?”这回轮到她惊讶了。
  “我一向都是这样,自建府邸以后,便很少去那边了。”
  他从一万岁能自建府邸后,就很少去他父母的住所,他们其实也并不需要他时常出现。
  今日不过是因着他没有听从召见,乖乖地去听训才有这样一出,“今日之事出乎我的意料,我并未想到他会前来。”这是几百年来,他那位父君第一次踏足他的府邸。
  “你与家中……关系不好?”她问起话来小心翼翼地,原本她也只是以为他们两人一样,都不喜欢受父母束缚,所以才喜欢一个人独处,不过今日看来好似不是这般。
  “并非不好,只是他们都不甚在意我罢了。”
  路砚之不是一个情感淡漠的人,许久以前他对自己的父母兄弟也都还是有期待的,父君看重长子母亲偏爱幼子,这些他都不在意,自小到大向来如此。
  为着能让他们多看自己一眼,他成了同辈之中,第一个能独立处置公务并得到众人赞赏的人,不过即便如此也没能让他们多夸赞自己两句。
  建府之后,若有要紧的公务偶尔也回去商议,不过他父君对他不过也就是看待寻常下属的态度,亦从不会因着他给傲岸带来荣耀而对他另眼相待。
  “我只要不给傲岸丢脸,他们是不会多过问我一句的。”他初次接过公务时,也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不过不给傲岸丢脸,维护外人眼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教训却一直存在他心里。
  许久以后他才知晓,这种教训,父母只对他说过,在外面与人斡旋了许多次以后,他才猛然发现,原来他的父母兄弟一直是将他当做外人的。
  “先前你总说要多谢我并未将红络的事闹大。”路砚之轻笑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奈,“若是早就知晓无人关心,又何必说出去让旁人笑话。”
  白锦姝从前想过许多他未将此事说出的缘由,却从未想过是因着无人替他撑腰。分明这人也没有比她大多少,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才能将这些事说的这般轻描淡写。
  “我原还想着你实在是个善解人意的体面人,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我实则并不体面?”
  “我没有那个意思。”她连连摆手,一时不知怎么解释,她又实在不大在此事上会安慰别人,只能道,“无论如何,你实在还是个体面人,只不过没有那么善解人意。”
  她现下才反应过来,善解人意说起来好听,实则并非什么好话,如她这般,若是能够一直任性妄为,她才不愿意做个善解人意的。
  路砚之被她颠三倒四地安慰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对这事实在已经看淡,否则也不会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只是白锦姝一片好意,他又不能说出不必安慰这样的话,只好听着她绞尽脑汁地安慰。
  “这算是你的秘密?”外人提起傲岸,言语里总是羡慕,从来也没有听过什么不和睦的传言,想来他们为了维护脸面废了不少的力气,“那你今日怎么肯说?”
  “从前即便习以为常,心中多少也有些期望,总想着若是自己做的更好一些,说不准他们的目光会在我的身上多停留一会儿。”
  “近些日子发觉,不在意就是不在意,即便我做的再好,他们也不会把我放在心里。”
  他此时有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意思,有些事情放在心中太久,总需要一个倾诉的时机,刚好,白锦姝碰上了这个时机。
  “该不会是月老对蘼芜的关切,让你难过了吧?”白锦姝猜着近些日子不过也就这点事,他今日又刚见过月老,突然这般感慨多半是因着此事,“他们两人好歹也是同僚,平日相处见面的时机比寻常父子要长,两人相互关切也是寻常。”
  “你也不必这般难过。”她伸手想要拍拍路砚之的肩膀,只是看着他的神情有些犹豫,半晌还是将手拍了下去,“谁还没有几个至交好友,我与溪荪也是这般,”
  “你看我整日与她厮混在一起,比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还要久,平日里也是她懂我多些,你日后多去外间走动,总也能遇上这样的好友。”
  “你都一万多岁了,也算是个成年的神仙了,何必囿于家中亲情,这样的年纪很该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
  白锦姝一面说着,一面哄孩子似的拍着他的肩膀,从前她难受时,她的兄姐最喜欢这样拍打她的肩背,这样的安抚总能让她心中好受不少。
  “人生大事?有何指教?”他微微抬起眼眸,看向白锦姝,想听听她有什么高见。
  她见他来了兴趣,好像有些振作起来的样子,也立即情绪高涨起来,“你如今就是在傲岸待的太久,外面的神仙见的太少,因而没有什么朋友与你提起此事。”
  “人生大事嘛,就是总要多见一些女仙,仙子,才知晓自己喜欢何种模样的,才知晓自己想要追求什么样的。”她顿了顿,还是意有所指道,“最要紧的是,不要操之过急,不要见了貌美的女仙就迫不及待地追求,总要多观察一段时日,看看脾气秉性是否相投。”
  路砚之略略挡开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面色“帝姬说起来头头是道,想必是心悦之人了。”
  “怎,怎么说到我了。”她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一口饮尽不说,还要指点两句,“你这泡茶的水不大好。”
  “的确是不大好。”他点头应和,“你心悦何人?”
  “本帝姬不过与溪荪一起看多了话本,很懂这些东西,并无,并无心悦之人。”她抽出帕子,按了按自己的嘴角,“你我二人也算是好友,下回我带些话本给你看,你多看一些,便懂了。”
  “那便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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