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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冤家路窄(一)


  天宫的插曲仿佛只是白锦姝漫长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她悬着心等了两个月也没等到傲岸的人来兴师问罪,想着大约是他们想着法子将东西取下了,这才安心了下来。
  她难得能在凶犂安安静静地待上那么多日子,一发现事情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严重,少不了心思又活络起来,开始给自己找些乐子。
  溪荪是她在天宫少有的几个熟人,平日里无事时常去往凡间查看,这倒是成为她们两人时常腻在一起的缘由。
  白锦姝再一次遇见路砚之的时候,就是与溪荪偷偷去到南梁的时候。
  南梁民风淳朴,自建城以来就将少司命当做最紧要的神明来拜祭,溪荪受此地香火供养许久,少不得要多往这里走走,来了自然就少不了要替此处的百姓实现些愿望。
  “难怪你在南梁的香火不断,原是时常在此处走动,替他们解决了不少问题。”她是初次开到南梁,不算太大的城中少司命的塑像倒是不少,处处香火旺盛。
  “这也算是个循环不是。”溪荪平日里的事情不多,至少在天宫中并不算忙碌,因而才有时间多多走动。
  她也有几日未曾四处看看了,两人换上普通百姓的衣裳在集市上乱逛,悠哉悠哉地看上去闲适得很。
  “你在家中憋了这许多日子都快闷坏了吧?”她带着白锦姝轻车熟路地溜进茶馆里,“我带你听个新鲜的。”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有一多半喜欢说些神仙志怪,好像编排得越离谱可笑越有人愿意相信。这都是寻常事,毕竟她们这些做神仙的也喜欢听些人间的奇闻轶事。
  今日茶馆里说的是月老与孟婆的故事,白锦姝听了个开头便知晓了溪荪为何神秘兮兮地,非让她听仔细了,原来是老熟人的故事。
  “这说书先生可有点开头,前几日说的东西我可都听了,与实情相差不远。”
  月老与孟婆的事在天界也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左不过就是两个即将飞升上仙的人两相情好,因着一个是天神一个是冥神所以被天地不容。
  说来这两人也很是可怜,不同于牛郎织女每年好歹还能见上一面,他们两人可是真真正正地生生世世不得相见。自然,这生生世世不得相见是天帝替他们测算出来的。
  白锦姝一向很不相信天帝的推演,她总觉得这是天帝为了避免麻烦,想出来的万全之策。既然天意难违,那便干脆不让他们相见便是,一了百了也免得他们惹出什么祸端还要帮着他们收拾残局。
  “这先生说得絮絮叨叨,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上许多次,真是个厉害角色。”
  这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他说来说去故事半点进展都没有,还停在两人凄凄苦苦不得相见的剧情上来回兜圈子,这要换成她坐在下面说,保管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将这故事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溪荪捏着团扇轻点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他可是以此为生的,一句话就说明白了,明日谁还来听他说书,再者说,他那儿有那么多的故事可讲。”
  “你若是想听他们两的故事,回去给我沏壶茶,我给你说些新鲜的,保准是别人都没听过的那种。”
  她听得累了,觉得没什么意思,最主要的是,这先生编故事编的实在没有什么新意,除了主要的情节不错,剩下的全是民间话本里用惯了的故事情节。她听着头一个字,就知晓下面的发展是什么,不过是套个月老和孟婆的名字哗众取宠罢了。
  “你跟着你母亲听了那么久的故事,可听过月老那红线的由来与用处?”溪荪用一指掉在她的唇边,示意她莫要反驳,随后压低声音凑在她的耳边道,“对神仙的作用。”
  这她是当真不知的,这种事情想必天上的仙官们也没几个知道的,“我可不信这先生能窥得这个秘密。”
  “既来之则安之,左右你又没有什么事情要做,在这里就当是听个故事也行。”
  世人皆知忘川河两岸遍生血红色的彼岸花,叶落花开,花叶生生相错,永不相见。可少有人知晓这是孟婆初到冥界时,流下的血泪所化。
  去往奈何桥的魂魄都要在忘川边采上一朵彼岸花,将自己一世的记忆转移到这一朵红艳欲滴的彼岸花上,再交与孟婆融入汤中,饮尽这一世七情六欲,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走向自己的下一世。
  自然,也不是所有人的彼岸花都能融入那碗孟婆汤中,世上这样多的人,总有一些执念深重不愿忘怀的,他们的花会长久地漂浮在汤中,不化不散。
  这样的人为了完成自己的执念,要么选择与孟婆做个交易,将自己的魂魄交给她做支撑奈何桥的石头,要么便选择永留冥界,再不转世投生。
  “他们倒是不想想别的法子转世投生。”
  在茶馆听说书就是有这般不好,总有人听着听着就搭起了话茬,也不知是哪位客人听着觉得不对,非要开口问出自己的疑惑。
  “都说了是执念深重,若能想到别的法子化解还叫什么执念。”白锦姝啧啧两声,随口答了一句那人的话,“再者说,若是有些人的执念是要做些伤天害理的事,难道冥界也要答应他们,帮他们完成么?”
  “这位小姐说的是,天地之大,纵使是神仙也无法事事顺心如意,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魂魄?”说书先生得人解围,说起接下来的事便更为卖力。
  即便这些执念慎重的魂魄万里无一,可千百年来人来人往,到底也留下了不少无所事事的魂魄。
  冥界留不下这样多无所事事的魂魄,又不能将他们放至人间,自然是要去请天界帮忙,天界向来只有月老殿缺人浸染棉线,自然就将这些魂魄聚集在一起,替月老殿做事。
  月老的棉线向来是用忘川河边的彼岸花汁浸染,有了这些魂魄日复一日地捣汁浸染,倒也省了月老不少的事情。
  “如先生所言,月老殿就没有人满为患的时候?”
  白锦姝正听到兴头上,听见又有人搭话少不得有几分不耐,顺着话音寻过去一看,还是位熟人。
  “他怎么在这?”她伸手抢过溪荪的团扇,堪堪遮住自己的脸,小声抱怨道,“真是冤家路窄。”
  “是谁?”溪荪扯出帕子,也学着她的遮住自己的半张脸,四下张望了一番,“又是你的哪个仇家?”
  她同白锦姝在一处时间久了,练就了一身躲开仇家的本事。没办法,谁让这位小帝姬惯会四处惹事生非,旁人看在她家父母兄姐的面子上或许会礼让三分,可下次见面就未必还会让着。
  她们两人此次偷偷下来玩耍,若是遇见什么“仇家”还当早些避让,免得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又要家中长辈出面调停。
  白锦姝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来,撇了撇嘴道,“还能有谁,傲岸的那个。”
  “哪个?”
  溪荪平日不怎么出门交际,也没什么可与人交际的地方,因而对深居简出的夫诸一族实在不怎么熟悉,他们那位二皇子也是个神出鬼没的,平日里倒是时常听见他的名字,见却是没见过的。
  早就听闻那位二皇子长得俊美,可这瞧了一圈也没瞧出谁长得惊为天人。
  “缥色褙子的那个就是。”她说完才发觉自己挡脸挡得很是心虚,大家同为神仙,她这般作为好似很怕他一般,想到此处她便放下手中的团扇直了直身子。
  “好似也没有传说中的那样俊美。”溪荪盯着他瞧了半天,他的容貌的确上佳,但也远没有外界传的那样好看,也没想出他这美名是怎么传出来的。
  “大概是说他原形俊美。”白锦姝喃喃自语,“你是没见过,他是只鹿的时候,当真美得天上有地下无。”
  “我自然是没见过的,你见过你不是把人家当做灵兽了么?”溪荪看她放下了团扇,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可躲躲藏藏地,随手将帕子塞到她手中,复又抽过了团扇扇风,“先且回神罢,你两不是冤家路窄么?怎么还夸起他来了。”
  “在下不过随口一问,先生若是不便回答,不说便是,毕竟也是天机,哪里能随便说与我们知晓。”
  路砚之等了半日等不到说书先生的回音,心中大约也猜到自己难为他了,随便找了个借口让这位先生面子上好过一些。
  说书先生轻咳两声,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像是对他的体贴很是满意,于是接着往下说。
  因着这些魂魄心有执念,染出来的红线少不了也沾染了些许,牵起世间有缘之人来,也变得异常牢固,这红线一旦系上,非一方身死不能解不能断。
  “这普通的红线,能系天下有缘之人,可月老手中,可不止这一种红线。”这说书先生说的有鼻子有眼地,听得白锦姝都有些好奇起来,她可没听说月老还藏着各种不同的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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