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梦里是谁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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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躁的寒风吹得聊城的窗棱吱吱响动，北傲的冬季来得要比各国都早，夜晚的街道空寂又落寞，刚下的一场大雪把整个聊城包裹得银装素目。城守的府邸被齐云澈征用，所有驻军全部就近安营扎寨。
主屋清冷无比，即使地龙里的碳火燃烧的咯咯直响，却无论如何也驱不走梦魇里的阴鬼之气。墨锦突然睁开双眼，眼中是豹子般锐利的冷光，额头上的汗水淋湿了枕巾，重重叠叠的形象久久萦绕不去。
是母亲千方百计带他躲避下毒却仍然难逃厄运的失望，是母族惹怒夜焰后被逐一杀戮的悲惨，是兄长被暗害开膛破肚后残破的身躯，是父皇夜半时刻在母亲灵位前的长叹，是小小的墨锦毒发后独自躲在室内的无助，是风花雪月两位恩师一次次的摇头苦叹……
那些多年纠缠他的影象像一条阴冷的毒蛇狠狠地缠住他，让他难以呼吸，永远不会忘记。所以多年前那一刻，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看着同样被命运折磨得体无完肤的小小孩童，他动容了，不惜一切的帮她扫掉了逃走的痕迹。
那一刻，他就像是看见了同样挣扎的自己。他们五个皇族继承人，连同那个夜焰凤栖宫里突然从地里冒出来的小小孩童，命运都是一样的，被夜焰这个毒瘤狠狠的荼毒着。
那一刻，他更坚定了推翻命运轮回的决心，哪怕是血雨腥风，哪怕是弑天灭地，他也不要他的子子孙孙再重复这样被人控制的命运，更不会用子嗣的命来换自己的苟活，对着母妃的牌位说上一千句对不起，就能换回内心的宁静么？
墨锦走下床榻，来到窗前推开窗棱，冷风瞬间侵袭进屋子里，吹得那地笼燃得更旺，茭白的月光迎着初雪照进屋子里，墨锦仿佛看到了苏小茉灵动狡黠的双眼，和那目光中如同他一般的执着。
他们，是一样的人。
一只白鸽飞落墨锦面前，墨锦挑眉，她竟让信鸽如此准确的找到他的位置，呵，墨锦的脸上划过一丝笑意。伸手取下鸽子腿上的小小娟布，一行小字灵动地呈现于眼底。
“黑无常，算你说话算数，哼！”
不同于任何标准的信体，随意的一句轻语透着股难得的亲近。墨锦仿佛看到了那张嚣张妖艳的脸，看到了她不屑时白眼翻飞的神情，看到了她暗地里捧着天蚕丝锦缎张牙舞爪狂笑的癫狂。
所有的阴冷与灰暗在这一刻被布条上的张狂的小字冲得烟消云散。墨锦手向前轻轻挥去，一丝内力充斥整个房间，缓缓包裹住窗棱上咕咕不断的白鸽，将它拉入屋内后关上了窗子。
屋内比室外温暖的空气让远行而来的鸽子昏昏欲睡，不消片刻，白鸽停在桌面上闭上眼睛休息起来，丝毫不戒备墨锦的存在。
墨锦嘴角的笑容渐渐增大，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鸟。摇摇头，墨锦躺回了床榻，一夜好眠，再没有阴诡的梦魇。
……
夜晚的东旭皇宫灯火通明，整个东旭宫内都在欢迎苏小茉的到来，所有人都听说了南楚瘟疫的事，对苏神医的尊敬与仰慕充斥整个皇宫，东旭帝王与皇后已过中年，从容有度，不难看出年轻时的风华，难怪白枫如此相貌，尽得父母的真传。
令苏小茉不可思议的是帝后难得的恩爱，整个皇宫竟然没有一个妃嫔，这让苏小茉颇为惊讶，在这个封建的时代，一个帝王能为女子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何其难得！
白枫还有两个同胞的弟弟和妹妹，弟弟白桦心性单纯，不及白枫却也俊郎非凡，常人难及。比苏小茉只小两天，扯着苏小茉的衣角，一口一句“小茉姐姐”，叫的苏小茉直起鸡皮疙瘩，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小妹白竹却端庄秀丽，风姿卓绝完全不输两个兄长，最可贵的是那双纯净的眼睛，不染纤华，没有任何杂色，可见东旭皇宫是一个有爱的地方。只有没有尔虞我诈的地方才会养出如此纯净的佳人。
几个人把酒言欢，高位上东旭帝后执手笑看苏小茉，这么些年，除了墨锦那小子，还第一次看见能和皇儿并肩而立的佳人，帝后二人嘴都乐得合不拢，都心思飞转。
苏小茉丝毫感觉不到拘束，东旭皇宫让她有了家的温馨，从没见过哪个皇家如东旭皇族这般一派祥和，苏小茉起身，执杯对着高位上的帝后恭敬地开口。
“皇上，皇后娘娘，小茉得二位如此款待，心中感激不尽，敬您两位长辈，祝帝后恩爱百年！不，万年，万年！”苏小茉俏皮地吐吐舌头，一派天真可爱。
东旭皇帝更开心了，直接饮下杯中的佳酿。
“苏神医太客气了，以后不再外面，不用叫什么皇上皇后，直接叫白伯伯就好！”
东旭皇后也频频点头附和，“以后咱们也不苏神医苏神医的称呼了！小茉这名字多好听啊！”
白桦闻言立刻站了起来，跑到苏小茉的身边立刻搂住苏小茉的脖子，冲着主位大喊。
“爹，娘，你们也让小茉姐姐适应一下啊！不过既然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白竹松开搂着苏小茉的手，一本正经的整理了一下衣襟，“我娶小茉姐姐当王妃吧！”
“噗！”
白竹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让苏小茉把刚倒进喉咙的酒直接喷了出来，苏小茉紧张的回头看向白枫，你家这都什么奇葩？
白枫却只当看不见，悠闲地喝着自己杯中的佳酿，连个眼神都没给苏小茉。
苏小茉正想自己开口解决身边这个麻烦，只听主位上传来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臭小子！还敢肖想你小茉姐姐！不成体统！”东旭帝一声叱骂直接把白桦变成了霜打的茄子。苏小茉长出了一口气，躲过一劫啊！
东旭皇后也连忙教训起小儿子，“就是，不像话，小茉给了你，那你哥哥怎么办？你给我一边去！”
苏小茉瞪大了双眼，这一家都什么人啊！原来都是笑里藏刀的高手啊！不动声色的就把她给卖了！苏小茉无语望天。
白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起身走像苏小茉，把苏小茉拉回了自己的身边坐下。
“茉姐姐不必理他们，家父家母爱开玩笑，更不必搭理我二哥，他每个月都喊着要娶一个美人，我们没人理他。”
苏小茉觉得满皇宫就白竹一个正常人，转头瞪了不管不问的白枫一眼，和白竹两个人开心的吃了起来，东旭的果盘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
“爹娘有所不知啊！”白枫长叹一声，“墨锦那小子要抢呢！”一句话意味深长，有点微醉的苏小茉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抢什么。
东旭皇帝眉毛一挑，看了苏小茉一眼，完全不在乎地接口，“我都要把整个东旭给他了，还换不回一个儿媳妇？真是的！”
东旭皇帝吹胡子瞪眼，想都没想就从嘴里秃噜出一句话。
苏小茉的醉意都被这话吓散了两分，这也太不把她当外人了，这么机密的事都让她知道了，不会被杀人灭口吧？苏小茉想起墨锦，啧啧，怎么就那么让人信服？东旭居然要倾国相送，好大的人情啊！
苏小茉完全忽视了关于东旭皇帝口中的儿媳妇是谁这个问题，直接开始思量墨锦这个人，想到那一身黑缎和狂傲的身姿，撇了撇嘴，太便宜黑无常了！
一场晚宴宾主尽欢，这么多年，苏小茉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仿佛父母健在时那么温馨，苏小茉想起自己的父母，眼中不自觉的泛起泪光。
和白竹两个人说说笑笑地走向寝殿，她被安排住在白竹寝室的对面，两个姑娘在一起方便照应，雅致的小院里有一片竹林，苏小茉走进去，微醉的她瞬间觉得自己貌似走进了墨锦的竹林别苑，想到那两晚墨锦的疯狂索取，苏小茉的脸噌地就红了。
许是本就微醉，突然爆红的脸颊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闻着竹叶间淡雅的清香，让苏小茉胃中不时翻涌的呕吐感都淡了好多。想起布庄里十匹银白的天蚕丝锦缎，苏小茉的手不自觉的摸向腰间的荷包，里面的玉牌这一刻也莹莹发热。
“竹妹妹，”苏小茉轻唤前面带路的白竹，亲切地拉过完全没有公主架子的小丫头，“姐姐的布庄新到了四匹秀缎，是我让绣娘秀了两年的梅兰竹菊图，明日姐姐命人为你和白桦取来！”苏小茉心情大好，除了天蚕丝，现在她什么都舍得送人，更何况她是真心喜爱白竹和白桦。
“真的？”白竹睁着纯净的眼睛，有些激动，早就知道苏氏的布难定，没想到茉姐姐这么疼她！
苏小茉宠爱地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尖，拉着她向内殿走去。
虽是冬天，东旭却不那么寒冷，地笼早就准备好，红红的碳火把整个内殿烘烤得一派温馨，苏小茉沉沉睡去，不知道今日梦里是谁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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