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

“为什么不动，你是哪种武器！”

        占宸想说，哪种也不是，我是个人。但他要是这么说了长官肯定直接踢他出队伍。

        “好问题，我也不知道。”于是乎占宸就摊牌了。

        这是实话，本来身份就是规则安排的，而占宸初来乍到——你问我啊？我问谁！

        长官显然没有相信占宸，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他以为这又是一个被自己揪出来的刺头，就跟往年的新兵蛋子一样，不挑衅一下长官简直对不起自己大老远跑来战场一趟。

        于是占宸身前身后各挨了长官一脚。

        同时挨的，因为这位长官有六只脚。他长得跟占宸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当然，和其他玩家也没有。

        但所有的长官对自己手底下的兵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并且长官之间相貌差异似乎也非常大。

        这是一个没有固定相貌、大家想怎么长就怎么长的世界。

        占宸抬头看了一下自己正对着的一位玩家，它□□米的身高令占宸和长官都直接站在了它的阴影之下。

        但长官，或者说他们的教官，气势凛然，哪怕两米的身高在这里算不了什么，依旧用无形的压力震慑全场，十四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占宸，显然不接受占宸的借口，还在等待他变换形态。

        “报告，我想先看一下您的形态！”既然已经是刺头了，占宸不介意坐实这个身份。

        果然，教官闻言没有丝毫惊讶，反而早就在等待占宸这句话了。

        每年带新兵都要出现这样的场景，不在这帮刺头面前展现出绝对碾压性的实力，谁会服他？

        教官气定神闲，变换形态之前还不忘自我介绍和现场教学：“我跟你们一样，也是战斗一系。经历了六次战役，顺利存活才升到了这个位置。论战斗经验，论火力和持续时间，不是你们这群小屁孩能比的。想要赢过我，可以，随时欢迎你们来挑战。但是，我希望你们能从我这里学到点什么，三天以后上战场，别给我死的太快！我带了五批新兵了，你们被分到我这一批来，就要学会自如掌控形态的转换和同伴之间的配合，战斗一系就给我有点战斗一系的样子，老老实实服从长官命令，在防御一系身后躲好！哪个被我发现在战场上甩了防御一系冲在最前面，我踏马先崩了你！”

        说着教官就直接变换成了一座具有六个弹道的银光色武器，六个弹道此时是黏合的整体，但是随着教官的调整弹道不再是并行状态而是微妙错开，全面覆盖正前方从上到下整个平面的位置。大小大概一米半左右，看起来沉甸甸的极具分量，它有庞大而稳固的底座，底座上有六个轮子支撑前行。

        教官，或者说这座武器滚动着转身，把占宸这个他眼里的刺头挤到了一边，要不是他反应快躲开来，这会儿已经被轮子轧过了脚。

        ……这教官还挺睚眦必报的。

        占宸跟着教官来到靶子面前，银光色的武器吐出连串的炮火，直接将靶子击倒、炸碎，且占宸清清楚楚地看见，那靶子倒下前，所有的弹孔都在竖直方向的同一直线上。

        然而教官的六个弹道明明彼此有间隔，弹孔本应是六条直线——所以教官看似无脑炮轰的过程中，其实已经微妙调整过位置了，精准的控制力令他的六条弹道就像是一条一样。

        “轮到你了，年轻人。”银光色的武器转过身，弹道对准了占宸。

        占宸沉默。

        “怕了就给教官道歉，顺便今天加训。”银光色的武器看起来很是大度，还把发射口挪开了。

        “……”

        “你想耍赖？”银光色的武器做工精巧的轮子滚动着，精准地绕着占宸开始转圈：“有胆子挑衅长官，却没有承担的勇气，谁在你的心理报告上写的合格？”

        占宸没有理会教官的嘲讽，在呼叫规则无果后，他只能依靠自己寻找变换形态的方法。

        心里默念是没用的，芝麻开门是没用的，魔法咒语他不会，最后他回想起自己因为走神被教官抓住前看到的那一幕——远方巨大的防御工事，防御工事后沉默着整齐排列的各式武器。

        那些武器的样式多达二十余种，但是同种武器之间倒是长得一模一样。如果说是机器生产那么这是理所当然的，但占宸已经了解，那些所谓的武器其实就是士兵本身。

        所以在这个世界里，大家想怎么长就可以怎么长，外貌的画风能隔上几个次元，反而是变换以后的形态彼此相似？

        那……他想当什么呢。

        ——最帅的那一个怎么样？

        教官在绕着占宸打转的第十八圈，口中教育和嘲讽的话语还没吐尽，下一秒就被直接掀飞。

        教官惊慌地发现自己处于腾空的状态，六个轮子无助地在空中疯狂打转却抓不到借力之物，狼狈地打了一个滚侧翻在地后教官爬起来，抖了抖弹道里掉进去的沙土，刚准备开骂，就被面前巨大的重型炮台用炮管精确瞄准。

        教官那六个弹道在重型炮台黑黝黝的炮口面前显得无比渺小且柔弱，整台武器在庞大的暴力堡垒面前就跟没成年的幼崽一样，要是真的开火，说不定连重型炮台的一层漆都轰不掉。

        “教官，你刚刚说，可以挑战你？”占宸含笑的声音从炮台顶部传来。

        教官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最后在一众新兵的注视下，教官装模作样地抖了抖不存在的沙土，轻咳一声：“看来后备军校今年还是培养出了好苗子的，我今晚就不打通讯骂你们校长了。挑战么，别人可以，你就不要乱来了。我是中轻型武器，跟你这种重型堡垒不是一个量级，你一炮下去咱们训练场都得被刮下来一层土。你准备准备，跟二七九号队伍对接一下，我的训练方法不适合你，你以后跟你的同类们一起训练，顺便给自己挑选一个合适的防御系。”

        占宸其实没听懂。

        他被规则安排到这位教官面前，就被打上了战斗一系的标签，什么是防御系，什么训练方法，他一概不知。最后只是装模作样地应声，在教官指出二七九号队伍的方向后滚动着履带过去了，所过之处引来一片惊叹艳羡的目光。

        接到消息的二七九号队伍教官已经在等他，对于占宸公然引起骚动的炫耀行为表达了明晃晃的不满。占宸装作没看见，他要是能变得回去他也不想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奈何规则太狗，还有三天就要上战场的时候了才把玩家们放进来，占宸甚至来不及掌握自如变换形态的方法。

        您没在开战前三分钟把我扔进枪林弹雨里我真是谢谢您嘞。

        占宸郁闷地凝视着底下的小不点儿们，它们就是跟自己同批的防御系新兵了。跟战斗系那边的情况一样，士兵们的样子长得随心所欲，大小也完全随机，有的到占宸堡垒形态的肩膀高，有的在考验占宸五点零的良好视力。

        一排十个士兵，所以那个位置应该是站着个人的。

        然而现在占宸凝视着第二排最右边的那个空位，开始怀疑位置的主人究竟是缺席了，还是自己没找到它？占宸一边听着教官对防御系战友的大体介绍，一边瞄着第二排最右的位置，纠结了几分钟后，不确定地猜测，第三排士兵的阴影里趴着的那块小石头，可能，也许，大概是自己那消失的战友？

        你们列队的时候真的不会踩到它吗。反正占宸觉得自己可能一不留神就践踏了自己的好战友，毕竟乍一眼看上去那就跟戈壁滩上的任何一块普通沙石长得一样。

        “重型堡垒不论是在哪一个时期数量都极为稀少，幸运儿，你有权自己挑选一个防御系的战友来保护你，前提是对方有这个能力。”二七九号教官深深看了占宸一眼，大声喝令：“全体都有，变换形态！”

        气势很霸道，场面很混乱。因为防御系的新兵里也混着玩家，手忙脚乱过去了五六分钟，二七九号教官眼角都开始抽搐并且深觉丢人的时候，最后一位玩家才完成了形态的顺利转换。

        此时此刻排兵列阵的就不再是形态各异的士兵，而是几十块“铁板”，几十个“铁圈”。经过教官的指点，占宸明白原来防御系也是分为两大类的，一类比较便携，可以让战斗系随身携带，相对的，防御力没有那么强。一类比较笨重，通常是城墙的组成部分，防御力较高，但是行动力极差。

        所以不止是武器，就连远方的防御工事也是由士兵所化。

        为什么这个设定总让他觉得这么眼熟。

        还没等占宸想出个所以然，教官就让那几十个悬浮的“铁圈”上前：“你们一个个试。”

        第一排第一个铁圈闻言立刻分解成了几十份，铁圈变成了许许多多镌刻着纹路的铁片，飞起将占宸的堡垒环绕，而后那些铁片开始极力地延伸展开，试图将占宸整个笼罩在内。

        然而占宸转化后的形体过于庞大，铁片伸展到极限时，连接处仍有巨大的缝隙将占宸暴露在外。占宸注意到，那些铁片之间的空隙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有着一层薄薄的隔膜，教官看了那薄膜一眼：“厚度不够，下一个。”

        “你也不行，归队。”

        “厚度还行，你的掌控力度是怎么回事，再练！三天后就要上战场了，你在军校里是混日子过去的吗！”一位玩家被教官骂的狗血淋头。

        最后几十人的队伍，被教官拎出来站在一边的只有九个。被挑剩下的人里，占宸极力控制自己不去看王小海眼巴巴的目光。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第六排站着的熟人，然而被教官讽刺在军校里混日子的那位玩家就是他。占宸回想了一下教官跟自己强调了五遍的“防御系就是战斗系的半条命”，果断选择拒绝把自己的命交到王小海手上，转而选择了一位npc。

        npc不同于半路空降的玩家，是经过了所谓军校的正经训练的，占宸在与这位npc磨合的过程中，也了解到了一定的世界背景。

        这是一个征战不休的世界，两个政党因为政见不合而分裂，并挑起了长达数十年的战争试图弄死对方。由于战争时间跨度太长，士兵死亡率过高，军校完全化身为一台培育机器，源源不断地向战场输送着新鲜的血肉。

        一开始，军校毕业的军校生们要经过长达六个月的战场实地训练才会被正式编入军队，后来由于兵力匮乏被迫将时间改成了五个月，两个月……七年以后，到了占宸这一批，已经改成了三天的适应期，随后他们就要作为新的牺牲者，被送进战争的绞肉机。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这个世界的“一天”并不是二十四小时，所以占宸实际还有七天多一点的时间用来磨合适应自己的新形态。他作为重型武器，不需要像中轻型武器一样跟精准度死磕，他只需要有一个大致的判断力，一路狂轰就可以了，弹药永远不会有耗尽的那一天，防御可以交给随身携带的防御系战友，专心致志地指哪儿打哪儿——听起来是不是可简单了。

        个屁啊！

        来到新世界的第三个小时，占宸在实战演练中一炮下去把队友掀飞了。第五个小时，占宸因为这个被拉去加训。第六个小时，因为加训错过了晚饭。第七个小时，占宸感到疲惫，虽然弹药很神奇地不需要补充，但占宸逐渐维持不住重型堡垒的形态，在接近第八个小时的时候被迫恢复了人形。

        于是第九个小时，占宸躺在简陋的医务室，双眼放空地挨教官的骂。

        玛德。

        毁灭吧。

        拥有一个酷炫的战斗形态似乎耗尽了占宸在这个世界的所有运气，接下来的几天诸事不顺。

        就连想在吃饭时找辉哥王小海他们聊聊都做不到，因为重型堡垒作为最特殊的作战武器，数量稀少，颇受重视，时间错开，单独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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