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

占宸两手一扯，把果冻揉搓变形，随口猜道：“有人一直跟踪我？”

        果冻愣住了，然后咣当咣当晃动得更厉害了，这时候占宸才发现这小家伙并不是完全的半固体果冻状，它内里似乎是有液体部分的，晃动剧烈时会发出水声，就好像人类水喝多了晃肚子时胃里的水咣当咣当一样。

        “这么说你跟我一个游戏场的是吗，好巧。”占宸轻笑着把玩着它：“让我来猜猜，在地上滚的像只蛆的那个是不是你？”

        果冻通体化为了鲜艳的蓝色，且逐渐向蓝黑色转变，看起来为占宸的猜测感到极度愤怒，占宸盲猜这是因为刚刚自己不由自主回想了一下蛆这种小生命进食场面的缘故。

        “好好好那个不是，不过其他的我也猜不到了啊。”占宸当时只想着活下来顺便从位面守护者那里捞点好东西，根本没关注过那群所谓“同学”的壳子底下到底装着谁。

        “不如我们还是来聊聊那位跟踪我的家伙吧。你说，‘它’现在在我们当中吗？”占宸扫视四方，内圈里形态各异的生命们有的安静不动，有的互相对吼，不过这会儿规则这台翻译机下线了，它们也就是鸡同鸭讲罢了。

        果冻化为了天蓝色。

        “唔，我猜也不在。”跟位面守护者扯皮那会儿占宸就寻找过了，但无论是哪一位玩家都穿着学校规定的校服，且面色神情没有异常。要么是‘它’隐藏的手段太好，要么‘它’根本就不是玩家。

        占宸倾向于后者，毕竟一群刚升初中的孩子们的身高撑不起来那样的风衣，会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屁孩一样直接变成拖地长裙。

        最重要的是，脱离游戏后占宸就没有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占宸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已经猜到那个帮过自己的那谁谁并没有跟过来。

        不过这果冻的能力不是模仿吗。

        占宸戳戳果冻的腰：“你变一下？”

        果冻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摊成一张人脸大小的饼，颜色从天蓝向深黑转变。但这一次不是因为生气，占宸又没惹它。

        变颜色的原因，应该是那个‘它’就长这样。

        难道是个死灵？正常人类应该不会有这样的脸。

        自己身上不是带了什么获取敌方好感度的buff吧。

        占宸浮想联翩，但是当果冻彻底变化完毕之后，占宸就知道自己全想错了。

        这既不是人类的脸也不是死灵的脸，它是一张黑色的面具，遮住了那人大部分的面部，只在面颊侧边遮不住的位置留下一点肤色，两只眼睛则是虚无的空洞。

        “这是它的面部特写吧，整体呢？”

        果冻又尽职尽责地开始用自己的身体作画，并且一个地方是一个地方的，棕色黑色白色依次出现，完美模仿了自己曾经的所见所闻，将之呈现在占宸面前。

        占宸盯着地上的人形半晌，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甚至那棕色的风衣样式都很眼熟，更像是占宸原世界流行的款式。

        一瞬间心念流转，最后占宸却只是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点评：“哟，身材不错啊。这腰，这腿，简直是我天菜。”

        王小海回头：“什么菜？占哥你饿了？”

        “……饿，异世界的食物味道很怪异，你说人类的肉吃起来会不会好一点？”占宸将若有所思的目光放在了王小海身上。

        “我听说不好吃！那什么，我是想问占哥你需不需要厨师，我会做饭。只要能找到类似的食材，我肯定能弄出一顿能入口的玩意儿来！”王小海脖子一缩赶紧证明自己的价值。

        在异世界这种鬼地方，还没有原世界的食材，能入口就已经很不错了。

        “行，有机会我尝尝你的手艺。要是不好吃，我就吃厨师。”

        恢复原状的果冻在一旁发出欢快的咔哒声，是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这一次，轮到占宸王小海他们坐在内圈，磕着瓜子看新来的新人们狼狈逃窜、彼此追逐。

        “怎么这么多人啊。”王小海刚开始还试图数清楚外圈的新手数量，在辉哥提醒他外圈还有空间重叠后偃旗息鼓：“光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数量，一个小国的人数也不过如此了吧。不是，脱离原世界这么容易的？”

        “想多了。”占宸rua着果冻冷静地看着一个类人生命被拧掉头颅，血液跟喷泉一样泼洒开来：“离开原世界的概率可能只有几万亿分之一，或者几兆亿分之一。只是不管这个概率有多小，只要跟它相乘的数字无限大，那就能达到一个恐怖的数量。”

        “……这样啊。”王小海抓抓头发：“这么小的概率都被我给碰上了，早知道我走之前就先去买张彩票，虽然我不在了，也能给我爸妈留点钱不是。”

        占宸撸果冻的手一顿。他有常识，尽管自己对家庭没有太多的概念，但也知道比起彩票中奖，王家父母大概更希望自己儿子能回来。

        不过不可能的事还是不要多言了。

        占宸撸着果冻默默无语，王小海倒是自己给自己调整好了：“不过辉哥，咱俩是真的有缘啊。就这概率，一个地方的俩老乡能碰上那是天大的缘分呐。嘿嘿，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喜事！”

        “这么倒霉的事儿，喜屁啊！”话虽这么说，辉哥却也乐了，从裤口袋里又掏出一块眼熟的木头嘎嘣嘎嘣嚼起来。

        然而占宸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你们的相遇确实很巧，但你们两个不一定真的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啥意思？”王小海听蒙了：“我俩都解城的，这世上难道还能有两个解城？就算真有，刚刚我俩还用家乡话聊天儿了，方言都对了还能出啥幺蛾子？”

        “辉哥说过的吧，在一个巨大的空间里存在无限数量的世界，大部分世界彼此独立毫无关联，而有些特殊的世界之间则呈现平行世界的关系。也就是说，这两个世界除了微小的差别，其余几乎完全相同。我说的‘两个’也只是举例，说不定有八个九个十个彼此相似的平行世界？谁知道呢。”

        “所以我和辉哥很可能来自于两个世界，只是这两个世界都有一个解城，这个解城名字一样，用的方言一样，但不是同一个解城？”王小海把自己绕晕了。

        “有这个可能。”辉哥牙疼地咂咂嘴：“咱俩对对？你那个解城的特产是啥？”

        “烤馍饼子咸鸭蛋。”

        “哎对上了，我特喜欢老家流油的咸鸭蛋，老王家那个牌子最好吃也最有名！”辉哥吸了一下舌头，从裤口袋里又摸出一块木头解馋。

        王小海却神情凝滞：“……最有名的咸鸭蛋牌子不是‘芳姨海鸭蛋’吗？”

        王小海和辉哥面面相觑，最后辉哥勉强笑道：“这个不能说明什么，咱俩之间不定相差多少年呢，说不定二十年前有名的是老王家，你那会儿流行的是芳姨海鸭蛋。”

        王小海怎么回想也想不起来有老王家这个牌子，但是他毕竟才十八岁，以前很多的事情都不了解，所以还是勉强点点头。

        “那咱们来对景点。城西的花海长亭，中外闻名的旅游景点，这个总不能拆了吧。”

        “额——解城是有个花海长亭，也很有名，存在好几十年了，但是它在城南啊，从来没挪过地儿。”

        占宸饶有兴趣地看着僵成两块大石头的两人，嘴角不知为什么带上了一点意义不明的笑意。

        最后还是占宸吹了个口哨打破了僵局：“行了。不是就不是，在这儿能遇上个语言相通的同族就不错了，还要一个地方来的，你们知道一共有多少个世界吗？那中奖概率买彩票够你们吃上几辈子。对了，我跟你们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也说不准。”

        三个人对常识对了半天，最后确定占宸跟王小海多半是一个世界的，但不是老乡。辉哥跟占宸王小海不是一个世界的，但跟王小海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老乡，他们印象里的解城，方言、历史、小吃、特产、地理位置都大差不差，除了一些细小的差异，总体基本一致。

        “占哥，你想啥呢。”对完常识后占宸似乎就自闭了，垂着手坐那边半天没说话。王小海有点担心，顶着果冻如有实质的不善“目光”硬着头皮靠近。

        “我就是觉得有点太过于巧合了。”占宸也没瞒他：“离开原世界的概率那么低，但是几乎同一时间，我们俩的世界离开了两个人——这件事自然发生的概率低到无限接近于零。”

        王小海点点头：“也是吼。一个世界从发生到灭亡都不一定有一个生命离开它的怀抱，结果我们的世界倒好，这么短的时间里离开俩。不过占哥啊，我们刚才也只是大致对了对常识，也许咱俩也不是一个世界的呢？只是我们俩的世界比我跟辉哥的世界更相似，所以我们没对出异常而已？”

        “有可能。但就算是那样，就相当于三个无比相似的平行世界的人聚集在了这里——你不觉得这也同样太巧了吗？”

        “……”王小海也陷入了沉思。

        最后这两个人一直沉默到了新世界的开启。

        又是一场以生命作赌的游戏，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命回到放逐空间，这一瞬间就连那些挑战审美下线的怪物们都顺眼了起来。

        刺目的白光里，王小海眼含热泪，用力地冲占宸和辉哥挥手：“第二个世界了，咱们有缘再见啊！一定能再见的！”

        下一秒，王小海、辉哥、占宸、果冻四面相觑。

        最后占宸捧着果冻开口：“咱们这再见来的有点快。”

        王小海眼泪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这么尬在了当场。辉哥倒是没有在意，四处环顾后肯定地开口：“放逐空间的那些家伙们都在，远处的那些应该也是外圈重叠空间里新来的倒霉蛋。”

        也就是说，玩家们这会儿全体集合，一个没落地站在了这里。

        辉哥能一眼认出来，是因为他们的形态没有转变，所有玩家用着原来的身体，在空旷的戈壁上左顾右盼。

        “居然没分游戏场？上个世界不是一场只有不到两百人吗，而且还包括npc咧。”王小海嘀嘀咕咕。

        “事出反常必有妖，先静观其变吧。”占宸话音未落，站在外圈的玩家们后背都接连挨上了粗暴的一脚：“新兵蛋子都傻站在这里干什么？给敌人当靶子吗？列队，全体立正，报数！”

        与此同时规则降临，指挥着玩家们从高到矮排好队，分成了数量相等的几个部分被领到了各自的长官面前接受检阅。

        方才踹他们的那个长官嘴里还骂骂咧咧：“真慢！真慢！列个队跟让你们上断头台一样磨磨蹭蹭，这批新兵比往年的还要不如，老子倒了血霉了草！”

        由于规则的翻译，占宸听着无比熟悉的脏话和形容词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明白这一次为什么没有把玩家们分批扔进游戏场了。

        因为根本不需要啊，这场规模为几十万上百万人的战争，足够容纳所有玩家了。

        占宸眺望着远方巨大的防御工事，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攻击武器，表示有被震撼到。但是那些武器身边为什么没有士兵操纵呢？就好像被遗弃了一般，那些武器按照顺序静静排列在远方，孤独地伫立着。没有人照管，没有人检查维护，却齐刷刷地对准同一个方向，蓄势待发，似乎随时会从中吐出明亮的炮火。

        可能是有系统操纵。

        占宸猜测着。

        只不过是一个走神占宸就被拎出了队伍：“你！就你，往哪边看呢？出列，过来当下教学示范。”

        占宸尽量回忆着军训内容正步上前，却被等得不耐烦的长官扯着肩膀的衣服拖了过去：“慢慢吞吞浪费时间，听我口令，变换形态！”

        占宸：“？”

        变换什么？

        占宸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远方无人操纵的一排排武器，心里突然有了极其不详的预感。

        不会吧……变形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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