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

看来位面守护者也很看不惯官腔式浪费生命的发言，所以打算速战速决，愿留则留不留快滚。

        占宸完全听懂了位面守护者的潜台词并举双手赞成，恨不得立刻回到放逐空间，他还要找辉哥问一些事。

        虽然死了也说不定，但辉哥能通过六个恶劣世界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吧。占宸不相信他看不出来这个世界的猫腻，多半也不会选择留下，稍微有点实力有选择的人都不会想在一个完全不适合人类生存的时代被死灵压在头顶上作威作福。

        然而位面守护者好心好意要放他们离开，偏偏有其他玩家不干要留下来罚站：“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怎么能决定好要不要留下？你好歹要为我们介绍一下这个世界的背景吧！”

        “我想你们没有搞清楚一件事。”位面守护者的声音微妙地冷淡下来：“我好像没有求着你们留下，介绍世界背景也不是我的义务。你们看到是什么样的，这世界就是什么样的。”

        此言不假。看来大千世界里有一些种族特别傲慢以且自我为中心呢，也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是对该种族的刻板印象。

        占宸无聊得直接坐地上去了，撑着脑袋昏昏欲睡，能坐着干嘛站着。

        “……你！”出声的那个玩家极为愤怒：“你知道我的原种族是什么吗？我还带来了我那个世界的技术！如果我选择留下，对你管理的世界的发展会有极大的裨益。这样，你还敢对我的去留爱搭不理吗？”

        “呵呵。”位面管理者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笑的还有占宸。

        “喂！那个自大的位面守护者笑也就算了，你笑什么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完全没有这种事。”占宸的笑意淡下去：“我都不认识你，也不了解你，有什么可看不起你的？”

        看不起，至少也得建立在对对方的实力有一定了解的基础上吧。

        那个玩家犹疑了，似乎是觉得有点道理：“那你刚才笑什么？”

        “因为你的话幼稚。幼稚的意思就是不成熟，或者天真、单蠢，你随便挑一个形容词都行。”

        那名玩家费力地通过规则理解着占宸的词汇，还没能等它纠结出个所以然来，占宸盯着它又开口了：“不过，友情提示一下。你以后如果想要在位面守护者那里取得谈判的优势，最好不要提及你原世界的技术。这不但不会给你那一方增加筹码，还会让位面守护者更加不愿意你留下来。”

        “为什么，强大的科技不好吗？”

        “好。但是科技的发展必须循序渐进，如果受到外来力量的干扰，企图跳过蹒跚学步彼此磨合的流程直接冲天而起——只会狠狠地摔死在地上，带来灾难和毁灭。因为不具备与科技相匹配的基础资源支持，缺乏对其完善的认知，尚未建立起新的法律和道德观，要问原因的话就是这些。不信你就问问位面守护者，我相信那么多的世界，肯定有几个曾经因为类似的原因而走向灭亡。”

        位面守护者的声音适时响起：“确实如此。你怎么猜到的？”

        “没什么，合理推断罢了。”占宸一副谦逊的姿态，背地里却在想“果然如此”。

        位面守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沟通的手段，所以这个位面守护者会知道其他几个世界走向灭亡的具体原因并提高警惕。

        额……也就是说他如果在某个世界浪得太过的话，就有可能被拉入黑名单，被各大位面守护者一起针对？

        这是什么人间惨剧。

        所以他不能好好玩儿了吗？

        虽然套到了话，占宸仍然因为这个坏消息感觉心在滴血。

        原本神情傲慢的玩家闻言一顿，其他玩家也都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们都是高等智慧型生命，虽然有时傲慢有时冲动，但能从这场游戏里活下来的，都听劝。

        “有点意思，你哪个种族的？”

        “你管我。说了你就一定认识吗？”

        那名声称掌握着强大科技的玩家气笑了，随后扯着占宸的脖子把他拖到了一边。占宸坐的稳稳的，安静地放弃挣扎任由“它”拖。

        一来罚站了一星期，他觉得自己很长时间都不想再保持站立的姿势了。二来他能感觉到这位玩家没有恶意，只是想管他问点事情。

        既然傲慢自大却能顺利存活下来，就证明“它”说自己种族强大且拥有高科技不是假话，而是真有点东西。

        或者换句话讲，有利可图。

        否则占宸绝不会出这个风头，鱼饵放下了，总得钓上来点什么东西。

        其他玩家看着两人在远处嘀嘀咕咕，不是没有试图上前探听点什么，然而一道光如帘幕般垂下，直接把所有人拦截在外。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占宸把这个世界正在经历的事情以及位面守护者与玩家立场相悖的关键问题告诉了“它”，原本空空的右手则上多了一个造型精巧的等边三角体，散发着深深的寒意。

        “行，很有用。”这位玩家看起来比较满意：“这不是你第一个世界吧，你是老手？”

        不等占宸回答，这位玩家又自顾自地开口了：“算了，那种事情随便。要不要跟我联手？我想的没你那么多，但我很强。”

        “你要怎么跟我联手，下次咱俩分不分得到一个游戏场还不一定。”占宸托着脑袋懒懒地仰头看它。

        玩家一滞，恼羞成怒：“有机会的话！”

        “行行行。”反正八字没一撇的事，答应也就答应了。

        玩家这才满意一点，大跨步离开了，它居然很适应这副人类躯体。就是姿势和肌肉运动方向有点问题，看起来更像是有什么在带动它的身体行走而不是玩家本人在迈步。

        大概又是什么高科技产物。

        在刚刚的谈话中，占宸了解到这位玩家的种族具有高度发达的科技，尤其喜欢在自己身上动刀。不是普通地植入机械，而是直接用机械替换原有的身体部件，发展了不知几百几千代，机械与血肉融合共生，后来出生的新生儿已经不再需要手术而天生遗传与父母一致的生物机械，尚未满月时便进食金属与营养物质，靠代谢换掉废掉的零件和衰老的生物组成单位，也就是类似细胞的存在。

        他们的“细胞”与金属不分彼此，从最小的单位实现了完全意义上的融合，不知道是金属里生长着“细胞”，还是“细胞”里包含着金属。

        “细胞”记住了金属的存在、功能和位置，并认为那些是“生存所需的必要物质”，将之吸收利用。如果金属部件遭受损坏，大手术就交给维修者，相当于医生。小型损坏甚至不需要医生，它们吃下相应的金属，“细胞”提取自己需要的那部分，就会根据“细胞记忆”重建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

        由于这个种族的存在太过特殊，机械已经完全成为了“细胞”的一部分，最终规则认定，该种族科技属于该种族的固有能力，同意这位流浪者将自己的能力随意识携带，并照常使用。

        也就是说，哪怕这位玩家换了个身体，它全身上下也都是高科技。并且这种高科技只要有合适的原料，就可以任意复制建造。毕竟机械生命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直接“拷贝”过去的知识。它们的种族，无论刚出生的婴儿还是老人，拥有的知识储备量都是一致的，它们人人都是科学家、建筑师，它们谁都能制造武器，只要“资料库”里有对应的知识储备。

        哪怕没有，只要它们能理解这件武器的原理，就可以自己从系统中调取资料，解析、推测、试验、制作。它们是疯了一样向上帝发起挑战的种族，如巨大的滚动的车轮不可抵挡地向着未知的前方狂热地前进发展，它们能制造出世间的一切有形之物。

        与之相对的，这个种族傲慢自负，对于自己不了解的存在缺乏敬畏和谨慎之心。

        倒不是因为没有脑子，只是高度发达且更新速度极快的科技让它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太大的阻碍了，这个种族的眼里就没有能阻拦它们的存在，它们站在世界的顶端，如造物主般创造出无数的新机械，如臂指使般肆意地改造环境，自然的伟力都一并为它们所用。

        就比如占宸手里的这颗等边三角体，发动的时候会让周围的环境下降几百度，连生物体内的水分都会一并结冰，皮肉和骨头的结构被破坏，轻轻一推，一个人就会像一块玻璃一样，摔成一地的碎片，连内脏都破成几十块。

        这是因为这颗三角体内埋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昆毕文”，占宸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这颗东西要不是有表面的特殊金属控制并隔绝温度，就会把这里所有的玩家一并冻死在当场。

        而这只是这位玩家随手拿出的小玩意儿而已。

        绝对不能和这位玩家成为敌人。

        占宸坐在原地搓搓脸，心想自己随手钓条鱼究竟钓上来什么大人物，要是这位玩家想的话，随手杀尽如占宸这般菜鸟的新人玩家就跟砍瓜切菜一样。还好这个种族自负又骄傲，不情愿对实力不匹配的玩家下手，甚至不情愿反悔有损自己的信誉——它完全可以强迫占宸说出他知道的一切而不给予任何物品，反正占宸又打不过。

        这个种族在原世界如神一般，于是也用神的标准和品格来要求自己，倒也算德配其位。

        那么强的种族居然还能听得进别人的劝，占宸回过头来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在他的原世界人类还没有这么强大呢，有一部分人就已经开始目空一切，视星球为囊中物，把祖先的进化视为自己的骄傲和资本，随意压榨灭绝其他种族，破坏生态环境，把自己居住的世界弄得破破烂烂还沾沾自喜，觉得这是自己力量的证明。

        怎么说，这位玩家的种族强大是有原因的。

        占宸回到原先位置的时候其他玩家都学着他们在彼此交换信息，但他们似乎都没有像占宸那样的觉悟或者生物机械种族那位玩家透露信息时的落落大方——大方是因为它不在乎，占宸问了它就说，只要知道了它想知道的，它其实并不在意这场交易是否公平，双方给出的信息是否对等。

        但其他玩家在乎啊，一个个敝帚自珍，明明确定好了要彼此交换信息，却藏着掖着生怕自己多说了一点、对方少说了一点，一点亏也不肯吃的后果就是，这一群人都在浪费时间。

        占宸想找辉哥、王小海和那个很好rua的果冻，奈何一群初中生里他实在找不出来人，哪怕有怀疑的对象也不能确认。

        干脆等回去再说吧，反正很快就要回放逐空间了。

        等讨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规则不耐烦地开口：“你们决定好没有？”

        差不多过了五六分钟，玩家们自动分成了两拨，一共二百七十四人，这是占宸刚才数的。

        五十三人选择了留下，剩下二百多人选择了离开。

        占宸屈指轻轻敲了敲地板上的缝，看着倒影里天花板上的景象，发着呆。

        选择离开的应该大半都是老手，新手们被最后五天平静的校园生活所迷惑，被死灵的危险吓破了胆，不愿再冒更多的危险。

        所以这样一算，最后放逐空间内圈留下来的，兜兜转转还是那两百来个人。

        话说位面守护者到底在哪里。

        占宸的思维发散，每过一会儿就会想着新的东西，但他确实是在寻找位面守护者的所在没错。

        受到水镜空间的启发，占宸不会被回荡的声音干扰，他能猜到位面守护者其实不是装神弄鬼，祂就在这里。

        如果不是在玩家们站着的位置，那就是在天花板上。

        占宸站起身来，有礼貌地推了推其中一位玩家：“你可以往旁边挪一下吗？”

        那位玩家显得莫名其妙，但还是下意识地往右跳了一格。

        地板上，倒影里，天花板的景象中，占宸对着占宸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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