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怪怪的

　　粉末化成黑气，渐渐消散。

　　徒留下一个不浅的坑洞，证实着方将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陆罗呆在床榻上，盯着孟十三的眼神儿慢慢起了变化。

　　他开始相信，老婆婆说孟十三是他的隐魂汤这话不假。

　　“你为何一早不喊我？”孟十三站在坑洞旁，“还有，你怎么在我院里？还住在我隔壁屋子？”

　　按道理，他该是被安排在前院客院中住下才是。

　　“我……”陆罗想说他老早就想喊，可就是喊不出来，要不是临了已到那些蛆虫要爬进他七孔的危急时刻，他都出不了声，想了想还是没出口，觉得讲出口挺没面子的，改而回答起孟十三的另一个问题，“我与你住到一处，还选了你寝屋的隔壁住下，便是希望有状况时离你近些……”

　　孟十三点头，算是接受了陆罗说的这个理由，毕竟这个理由很有道理，让她无从反驳：“你知道刚才那是什么么？”

　　“知道，那是女鬼。”

　　“哦？你知道怎么分辨何为妖何为鬼？”

　　“妖的身上泛着青气，鬼的身上泛着黑气，他们不现原形的时候，都是人的模样。光从外形，我分辨不出来，但我能从他们身上的气息的颜色，分辨出他们是妖还是鬼。”

　　像是好好学子，陆罗有问有答。

　　“不错。”孟十三给陆罗一个赞赏的眼神儿，“她围了你有多久了？”

　　“一刻多钟。”

　　“那她为何没有在第一时间杀了你？”

　　陆罗想到女鬼的话：“她说，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容器？”

　　容器这个词，他是懂的。

　　但用到他身上，他就不太懂了。

　　“容器？”孟十三有些意外，她走近床榻，陆罗比她高太多，他坐在床榻上，她站着恰与他视线等平，“没想你天生阴体，居然还是个容器……”

　　她倒是没看出来。

　　走眼了。

　　至于为何没质疑女鬼的话，就凭女鬼在陆罗失去隐魂汤的作用后，被陆罗的体质引过来，却只是吓唬陆罗，并未将陆罗杀了，孟十三就觉得女鬼没有说谎。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我不懂。”

　　“以后你会懂的。”

　　孟十三没有想要深入解释的意思。

　　陆罗方才被吓出来的冷汗让他的寝衣粘呼呼的，见孟十三并不想为他解惑，他想了想，觉得两人确实还没熟到他问孟十三就一定得答的地步。

　　虽然他刚才可是对孟十三有问必答，然而那是建立在他自身安全的基础上，他不得不答。

　　他要是选择不答，孟十三自然也不会勉强，直接不理他死活便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命捏在人家手里，他一定得答人家的问题，人家却不一定非得回答他的问题。

　　为了表示友好，他决定多说一些自已的事情，当然也是为了孟十三更多地了解他，在接下来还会见妖见鬼的场面中，能更好地护住他一条小命。

　　掏出衣领中贴身戴着的玉佛，陆罗主动说道：“十岁之前，我一直被这尊玉佛保护得很好，只是十岁以后，玉佛的法力显然已经不能让我的体质隐藏，但还是能让妖鬼有所忌惮，无法肆意地靠近我，撕碎我。幸好在那个时候，婆婆找上我，给我隐魂汤，让我一个月到汤店买一次，说只要我按月喝下隐魂汤，我就不会有事儿。我按照婆婆的话做，每个月都是一个人到汤店去买隐魂汤喝下，总算让我安安稳稳地又过了六年。”

　　“哦。”孟十三的视线落在陆罗颈间的玉佛上，能看到已经很弱的祥瑞之气。

　　“玉佛是我刚出生时，一位高僧不请自来，说是恰好路过帽儿尖胡同，遇到我出生，也算是有缘，故而赠我玉佛，保我平安。高僧也说，玉佛只能保我一时，保不了我一世，甚至我的命数只到及冠之年，也是高僧所言，而这尊玉佛大概只能保我活在这世上的一半岁数。”陆罗露出一抹笑，笑达不到眼里，“什么都被高僧说中了，玉佛果然只保了我十年，想来我只能活到及冠之年，也是真的……”

　　她是妖，活的年月很长，都已经过了一千五百年。

　　陆罗所言的及冠之年，不过二十载，在孟十三眼里，弹指之间的事儿，实在是短得她都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索性沉默。

　　“还有四年……”陆罗从来都不是悲春伤秋的人，过去十六年活得肆意快活，他甚至不管旁人怎么看他，评价或好或坏，他都不在乎，然而眼下，他看着孟十三，突然间生出活的希望，“最多四年了……”

　　他说得悲伤，露出苦涩的笑容，企图引起孟十三对他的怜悯。

　　可惜，并没有。

　　孟十三只是看着他颈间的玉佛，看了一会儿，便撇开眼去。

　　显然要走人了。

　　“你……”

　　“坑洞你自已解决，因着有女鬼的鬼墙，我院里的人都听不到这屋子的动静，明早清醒过来看到这坑洞，你怎么解释我不管，别扯上我就行。”

　　孟十三无意听陆罗说个你字是想说什么，她没兴趣听下去，自顾说完自已想说的话后，她走出陆罗的屋子，转回她自个的寝屋，继续梦周公去。

　　天一亮，大引侍候着孟十三洗漱穿戴。

　　看到孟十三黑得不像话的脚底，他去端来温水，蹲下身轻柔地为孟十三搓洗着，也不敢问，只用双眼疑惑地盯着，心里冒出无数个猜想。

　　孟十三自觉该解释下：“昨晚口渴，下床去倒水喝，懒得穿鞋，来回走了走，便如此了。”

　　引得趁孟十三用早膳的空档，大引先去喊负责洒扫抹擦孟十三寝屋的丫寰把整个屋子重新洒扫抹擦一遍，之后再去把昨晚守夜的小丘喊到院子角落去，冷着脸把亲弟弟给数落了一顿。

　　小丘被数落得一脸茫然，昨晚他睡得死，完全没听到动静，自然不可能及时进屋侍候。

　　小丘好生自责自已没当好差。

　　用完早膳走出青林院，孟十三一路到府门外，她总觉得府里上上下下的人看她的眼神儿都怪怪的，好似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把疑问说了出来。

　　大引同感。

　　然而大引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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