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汪碧云】请求

汪碧云实在是没法子了。钟羽晟回家后这些天来，她几乎把能操的心都操碎了。

        她先是把所有能找到的医生，都请到了府上，可这些庸医对钟羽晟的顽疾全都束手无策。随后，她甚至不惜与蓝梅凤达成和解，听从这异族女人的建议，弄了次什么求仙大会，想寻求那些神出鬼没的方士的帮助，借助那些不为人知的海上仙方来救治钟羽晟。

        可是，这原本计划三天的求仙大会只进行了一天就草草收场了。

        还是得怪那个该死的道士，竟然这么胆大包天，敢来戏弄堂堂的威武大将军兼云梦共主。

        汪碧云一想到钟羽晟所受的羞辱，也忍不住要火冒三丈，恨不能找到那个臭道士将他投入大牢。

        最无奈的是，自从被那无可的道士戏弄后，钟羽晟大怒，第二天说什么也不同意再去鹿台上接收那些奇人异士的诊治了。汪碧云等苦苦劝了了许久，可钟羽晟竟然将自己一人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见，连早饭也不出来吃了。

        汪碧云只得让钟甄转告鹿台外等候的诸人，求仙大会提前结束了，请他们各自散去。

        据说为此还引出了一场不小的骚乱，那些远道而来的修士们愤愤不平，说还没见到正主就要把他们赶走，说什么也不干，还在王府前聚集闹事，钟甄动用了沁埏城的巡捕和守备，又向那些人颁赐了一些回家的饷银，这才控制住局面，总之是一次很闹心的经历。

        而且经过求仙大会那么一闹，钟羽晟的脚疾不仅没有变好，反而有愈加严重的趋势，那些触目惊心的鳞纹，已经蔓延到大腿中部了，辛亏他还有神京城带回来的朴庆阳的验方控制了病情。

        这一次尝试，让汪碧云后悔不已。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最让汪碧云忧心如焚的是，她那曾经纵横天下、叱咤风云的丈夫钟羽晟似乎已经完全失掉斗志了，他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要说再去尝试训练骑马了，连推着撵车出去走走都不愿意。

        瘫痪后，钟羽晟似乎整个人都垮下去了，像是一下子老掉了十岁。

        无聊时他也只会把钟擎、钟辰和钟飞霆几个叫过去说说话，落寞的打发一下时光。

        看来他真的是认命了。

        他认命，可是汪碧云不愿意认命。

        自从和钟羽晟结婚起，汪碧云就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一开始是五王夺嫡、天下动荡，钟羽晟为了兄弟的情义，他必须要帮申屠钦海去杀出一条血路。

        随后又是层出不穷的叛乱、征伐和杀戮，这天元朝的战争似乎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好不容易等到这天下终于安定了，这耿直的钟羽晟又卷入了前太子谋逆事件，这一切本与他无关，可是这个死脑筋的钟羽晟非要硬着脖子上那一道疏，结果被申屠钦海冷藏到了更为偏远的赤厘国。

        算起来，自从第一个孩子出生后，汪碧云和钟羽晟在一起的日子全部加起来都没有超过一年。家里面全是凭汪碧云一人之力在孝敬老母、拉扯大六个孩子。

        虽然后来有了蓝梅凤，但是这个夷族女人的出现，只是让汪碧云更加闹心，一点都没有减轻她的痛苦。

        汪碧云做梦都在盼着钟羽晟解马归田的这一天。可现在钟羽晟终于回来了，谁知又是身染重疾，成了这么一副样子，要早知道是这样，汪碧云宁愿钟羽晟不回来，宁愿他依旧在带着千军万马英姿勃发的在战场上冲锋陷阵。

        那样的话，她还有点盼头，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失望。

        汪碧云需要的是一个生机勃勃、豪气干云的钟羽晟，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被抽掉了所有的希望和生气，一心在等着迎接自己最后的终结的迟暮英雄。

        汪碧云知道，她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她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丈夫颓丧下去。

        所以，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叫下人搭起了一个长梯子，亲自爬到院子里那棵先祖钟树宏种下的大榕树上，管它什么吉兆凶兆，直接把那一截扎眼的枯枝锯掉了。

        她又百般鼓动钟羽晟，把他带到马场上，帮他训练那极有灵性的踏雪马，希望他能重新骑在马上。

        可是，虽然钟羽晟会努力配合她，让她心安，但是汪碧云感觉那仅仅是配合，钟羽晟真的放弃了。他虽然也会颤巍巍的重新上马，但是眼中的那股英气，已经完全没有了。

        汪碧云知道，这一切都不够，这些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她必须找到法子治好钟羽晟，不然她日思夜想苦等了这么多年的丈夫，终要离她远去的。

        汪碧云反复思索下，想到了钟羽晟曾经说过的话语。

        那赤厘国的神秘神医和太医院的首席朴庆阳都说他这是遗传隐疾，可能还和炎夏时代有关，让他回家寻找疗法。家里面最有可能知道疗法的只有年迈的钟老太君和世代在王府效力的老医官王玄策了。

        王玄策是个圆滑的老家伙，没有十足把握，不该随便乱说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多说一句的。这里面可能有什么隐情，钟老太君都没有表态，他是绝对不可能开口的。所以，要想解决问题，只能去找钟老太君。

        凭借女人的直觉，汪碧云感觉出钟老太君一定知道点什么，因为每次她陪着钟羽晟去给钟老太君请安时，钟老太君的脸上总是流露出一股恓惶而又纠结的复杂表情，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抉择。

        可奇怪的是，这个双目失明的老太太却硬是什么也没说。难道，她不关心自己儿子的死活吗？凭着自己当母亲的经验，汪碧云知道，没有一个母亲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么垮下去的。

        这老太太肯定是在担心什么事情，可是，又有什么又能够比羽晟的性命更重要呢？

        所以，汪碧云决定要去找钟老太君谈一谈，不管怎么样，都要竭力打消她的顾虑。

        汪碧云思虑再三后，趁着钟羽晟和钟擎几个在后花园消暑的机会，她带上自己的房门，悄悄地朝钟老太君的正房里走去。

        汪碧云见到院子里的那棵大榕树虽然那截枯枝已经被锯掉，可原本茂密的树冠硬是这么从中缺掉了一大块，仿佛有人拿着斧子将这树冠劈成了两半一般，看上去依旧很令人揪心。

        转过前厅，来到通往正房的后院，汪碧云只见日光匝地，山墙角下的一些月季花正开得如火如荼，院子里的一架葡萄树上重重叠叠的挂满了青绿的果子，一些蜜蜂在那嗡嗡的闹着，弄得汪碧云而更加的烦心不已。

        她三步并作两步，穿过几道游廊，急匆匆的来到钟老太君的正房门前，只见几个小丫头正坐在门廊底下打瞌睡，汪碧云也不等她们通报，就焦急的叩了几下门板。

        “谁啊？”钟老太君苍老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老太太，媳妇来给您请安。”汪碧云按下性子，恭敬的答道。

        “碧云啊，这么热的天怎么现在来了，快进来吧。”钟老太君忙招呼道。

        汪碧云推门进去，只见钟老太君正拿着一挂念珠跪在观音像前持诵着，一旁的丫头紫霞正在给她扇着风。

        见到汪碧云进来，钟老太君忙从蒲团上爬起来，让紫霞把她搀到围床上坐下。钟老太君见汪碧云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知道她有事找自己，忙令紫霞出去备点消暑饮品，紫霞会意，带上门出去。

        钟老太君这才转过脸问汪碧云道：“这么热天，你怎么这会子来了，晟儿呢？该不会是晟儿又出什么事了吧？”

        钟老太君说道这里，忙焦急不安的想要站起来。

        “老太太别担心，老爷他没事，现在老爷正在和钟擎几个在花园里乘凉，我见无事，便来老太太这里问问安。”汪碧云急忙回道。

        “晟儿没事……你呢？你也没事吗？我听碧云你这声音里很是焦虑啊。”钟老太君虽然眼睛看不见了，可是听觉很是敏锐。

        听到钟老太君如此发问，汪碧云也不再隐瞒了，她急忙一把跪在了钟老太君的脚下，泣不成声的说道：

        “请老太太……请老太太救救羽晟吧！”

        “这是怎么说，碧云你快起来！”钟老太君大吃一惊，忙放下手中的念珠就要去搀她。

        “老太太不答应媳妇的请求，媳妇就不起来。”汪碧云满脸含泪，固执的跪在那里，不让钟老太君将她拉起。

        “你这是……你这又是何苦呢。”钟老太君见她坚持如此，只得颓然地坐下。也是满脸心酸的说道：

        “羽晟是我的儿子，你也是六个孩子的母亲了，你应知道天下做母亲的心思，我要有法子我怎么会不希望羽晟好呢。”

        钟老太君说着，也禁不住眼泪长流。

        “我知道老太太为老爷的病也是日夜忧心，但是那赤厘国的神医和神京城的朴首席都说了，老爷这得的是家族遗传病，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才有救治的方子，能知道内情的，就只有老太太您了！”

        汪碧云抓着钟老太君的马面裙，声泪俱下的诉说道：

        “既然是家族遗传病，老太太有了这么多的春秋，就算是没见过，肯定也知道些信息。如果您都不知道，那肯定再也没有人知道了！我不知道老太太在担心些什么，竟然忍心一个字也不说。”

        “诶……不是我不说，实在是这里面的事情实在关系匪浅啊，说出来了，对我们家族而言就是一个恐怖的威胁，我实在担心……”钟老太君情绪也很是激动，拉着汪碧云的手，泪留满面的说道。

        “老太太在担心什么？！现在都到了什么时候了！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王爷的身家性命更重要吗？！王爷要是不在了，咱们钟家失去了顶梁柱，这个打击难道还小吗？！”

        这老太太果然知道内情。汪碧云见钟老太君欲言又止，忙焦急的攥住钟老太君得的手追问道。

        “你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啊，诶……罢、罢罢……我年岁也大了，有些事情，将来还是需要你们去承担了……为了我家晟儿，我也顾不得这许多了！”钟老太君满脸凄楚神色，语气十分的凝重。

        “现在已经天色将晚了，吃过晚饭后，你把羽晟和孩子们都召集到我房里来，叫他们悄悄的……还有那几个可靠的老家臣也都叫上，我有事情宣布。”

        钟老太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郑重的交代道。

        汪碧云擦干脸上的眼泪，疑惑的望着这突然转换了语气的钟老太君。只见她又拿起那串佛珠，闭着眼在那虔诚的念诵起来。

        “媳妇儿代羽晟和孩子们谢谢老太太！”汪碧云恭敬的地上磕了几个头，这才爬了起来，带上正门跑了出去，心急忙慌的去召集钟王府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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