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白薇】家庭秘会

钟老太君白薇这一生，见惯了太多的大风大浪。

        她曾是白水国王白晋华的掌上明珠，作为白晋华唯一的公主，白薇打小备受宠爱，也自然而然的接受了很多白晋华关于炎夏遗民的熏陶，知道了很多炎夏的典故和历史。

        但是，自从她16岁嫁入云梦咸水郡的钟家以来，就随着钟家的运势起伏而饱尝了家道兴衰之滋味。

        刚来云梦时，钟家还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郡守，可她的父亲白晋华却坚持要把她这个白水的公主下嫁过来，而且是嫁给比自己还小三岁，还是一团孩子气的钟仕江。

        白薇曾十分不解这其中的缘故，为此还和他的父亲闹过别扭。

        但是白晋华语重心长的对她说：

        “钟家也是炎夏的故旧，在炎夏时代就是咸水郡王，家风昌盛，渊源悠久，且英雄辈出，现在虽然暂时家道中落，但日后定能成为雄峙一方的诸侯。”

        果然，不出白晋华所料，钟家当年的家主也就是白薇的公公钟舜良没过多久就被朝廷察举孝廉，出任大学士，其后更是一路青云直上，做到了当朝宰相的位子。

        但是，物极必反，钟家一时辉煌太盛，很快就遭到了当权者的猜忌。

        在轰动一时的天象案中，钟舜良因为替误测天象的监天官宇文昶求情，被暴躁寡恩的桀皇帝申屠勋一并发落，革去一切官职告老归乡，钟舜良最后郁郁而终，钟家也开始一落千丈。

        那时钟仕江年仅18岁，他继承了父亲的遗志，决定弃文从武，苦学兵书阵法，开始走上以武兴家的道路。其时正当武皇帝申屠峥倪当政，这位雄心勃勃的皇帝好大喜功，热衷开疆辟土，重用了一大批武将，文韬武略的钟仕江也在其中脱颖而出，深得申屠峥倪的信任，借助赫赫战功重新被封为咸水郡王。

        然而，好景不长，申屠峥倪和他的父亲申屠勋一样多疑寡恩，接连废掉了两任太子，导致朝政大乱，申屠峥倪突然暴毙后，更是引发了混乱不堪的五王夺嫡之战，钟仕江深陷漩涡，支持了夺嫡失败的三皇子，不幸在辽阳会战中伏战死。

        那时候的白薇刚刚五十不到，便早早地经历了丧夫之痛。钟家又一次遭受灭顶的打击。

        白薇只得咬碎银牙往肚里吞，凭借顽强的意志辅佐自己的大儿子钟羽晟继位，并让他接替了钟仕江的大将军之职，并不惜以一介女流的身份和众多虎视眈眈的地方诸侯周旋，忍辱负重的带领家族渡过难关。

        后来鬼使神差的，钟羽晟不知道为什么支持了最没有实力的五皇子申屠钦海，这申屠钦海还真就一步步的爬上了至高无上的皇位，成为天命之子。

        由于拥戴有功，钟羽晟直接被封为云梦联邦共主兼威武大将军，钟家再一次迎来辉煌，威望达到顶峰。

        可是眼下，钟家又将迎来新一轮的危机，自己这位英勇无敌的儿子钟羽晟解甲归田了，而且还患上了可怕的恶疾，钟家一下子失去了中流砥柱，只怕又是风雨飘摇之际。

        而白薇自己，也已是风烛残年了，她青春不再，曾经绝美的容颜已经完全被蹉跎的岁月夺去了最后的一点光彩，行动不再便捷，双眼也完全看不见了，整天一个人待着总是昏昏欲睡，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垂垂老矣的母鸡，已经不能再为钟家提供任何庇护了。

        自己已经把能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一切，就要靠后人们了。

        已经到了和汪碧云约定的时刻了。白薇叹了一口气，静静的闭上眼，等着家人们进来，她决定是时候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孩子们了。

        自从白薇的双眼看不到一丝光线以后，她发现自己的其它感官却相应的变得更加敏锐了。

        比如现在，她清楚地听到先是钟甄带着钟擎和钟辰推门走了进来。

        钟甄脚步沉稳，昂首自负，这点和年轻时的钟羽晟很像；而钟擎则活泼好动，进门先是两旁翻看了一番，这毛手毛脚的毛病也不知是从谁那遗传的；最小的钟辰则总是十分乖巧，牵着钟甄的手紧紧地跟在他身旁。

        “给老祖宗问安，母亲让我们先过来，她们随后就到。”

        这是正在跪安的钟甄的声音，白薇能从里面感知到一种豪气自负的气魄，这也是钟家人历代相传的一种风度。

        “哎，好好，快起来！你们先在一旁坐坐吧。”白薇慈祥的招呼着。

        “老祖宗！”钟辰施完礼后兴奋的朝白薇叫了一声。

        “欸，辰儿宝贝，到奶奶这来！”

        钟辰的跑过来趴着白薇的膝头，白薇慈爱的把他抱到了自己的身旁坐下。

        “老祖宗，听娘说你有要事要和我们交代，娘让我们好好来听着，到底是什么大事啊？”调皮的钟擎也凑了过来，好奇的望着满脸皱纹的白薇问道。

        “小鬼头，别急，待会就知道了。”白薇也怜爱的在他头上揉了揉。

        几人正说着，只听得几个女孩子也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打头的是钟琦毓，这个二姑娘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无论什么时候总是端庄淑雅，这点白薇甚至觉得当年的自己和她们母亲汪碧云都比不上；接下来是一身男孩子气的钟飞霆，还没进门，白薇就感觉到她似乎在挤眉弄眼的和一旁的钟擎做鬼脸；最后是钟卿岚，这个四姑娘性子最安静也最缜密，行事与他人不同，连白薇都猜不透她的心思。

        “给老祖宗请安。”三个女孩子恭敬的屈身施礼。

        “欸，都来了？快起来，先坐吧。”白薇也微笑着招呼着几个孙女。

        不一会儿，白薇听到汪碧云和蓝梅凤推着坐在撵车上的钟羽晟也进来了。钟甄和钟琦毓他们连忙站起身迎接。

        白薇听到汪碧云此时步履坚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满足感；而一旁性格外露的蓝梅凤则掩不住满脸的疑惑，她四处打量着，似乎在思考为什么白薇今天要临时召集所有人商议事情。

        而自己的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长子钟羽晟，似乎真如汪碧云所说，已经被抽掉了所有的生气，他颓然地坐在撵车上，只知道任人推着自己前行了，白薇似乎还听到他蹙额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儿子（媳妇）给母亲请安。”三个人的声音里，所带的情愫也是各异。

        “坐吧，其他人都来了吗？”白薇亲切的问道。

        “回母亲的话，几个老家臣都在门外候着呢，我这就请他们进来。”

        汪碧云说着，回身去请那几个在门外等候的家臣。一旁沉闷不乐的钟羽晟终于开口问道：

        “母亲，碧云说您有要事相商，而且还是和我的恶疾有关，难道是我的腿真的还有方法救治吗？”

        钟羽晟的声音里满是疑惑和焦虑，似乎这个消息给他那心如死灰的意识里造成了不少的困扰。

        “羽晟，先别急，我听说你这阵子很是消沉，这可不是你的做派啊，当年你父亲是怎么教你的你忘了吗？我为你这样忧心不已啊……”白薇一脸关切的望着她这个大儿子，轻声说道。

        “孩儿……孩儿惭愧，让母亲大人担忧。孩儿有负父亲和母亲的教养之恩……”

        钟羽晟听到慈母质问，心中又愧又痛，沉声说道。

        “唉……我也知道你不容易，但是人就是活那么一口气，你要是放弃了，就没人能帮到你了。”

        白薇轻轻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孩儿谨听教诲！”钟羽晟一时悔恨到极点，听到白薇的话，几欲落下泪来。

        就在两人说话间，汪碧云已领着几个态度恭谨的老家臣进来了，白薇忙止住了话头。

        白薇听出来，那个体力衰微、走起来气喘吁吁的是云梦的老史丞殷舜玉；和他走在一起，豪迈刚强、最为硬朗的是云梦的老将李景阳；跟在他们身后谨小慎微、谦恭肃穆的是医官长王玄策；最后是气定神闲、似乎对一切了然于心的是云梦上卿王懋贞；其他还有几个态度严肃、举止十分恭敬的，是忠心耿耿的王府侍卫统领单遇春、陈睿阳和谢圣冕等人。

        “参见老太君，参见王爷和两位王妃，臣等前来伺候。”几位家臣躬身谦卑的说道。

        “快快免礼，来给几位老大人让座。”

        白薇见状，忙转过头对几个孙子孙女说道。

        钟王府的规矩，世代在此供职的老臣劳苦功高，地位比一般的王子和郡主还要尊崇，尤其是在白薇这里，最看重钟王府的这些习俗。

        钟甄等人连忙站起来，垂手侍立到一旁，汪碧云指挥几个丫头小心翼翼的把那几位老臣扶到两侧的座位上坐定后，招呼着她们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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