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生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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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止行和江可馨回家后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玄关留着灯，整整齐齐摆着江文博的拖鞋，林芸萱的拖鞋不在这里，看样子似乎回来了。
客厅里空无一人，一点声音都没有。
只有餐厅的灯还亮着，餐桌上留着饭菜。
江止行换好鞋，拎起箱子小声走进来，看到桌上的饭菜顿时有些后悔，从机场出来就应该早早回家。虽然爸妈都说今晚忙得厉害，可林芸萱还是回来给自己准备了饭菜。
她没有给自己打电话，像是猜到路嘉懿去接机就一定会安排接风，不想坏了年轻人的兴致。
江止行走到餐桌旁，拿起筷子夹了口冷菜，刚要送进嘴巴里，身后的江可馨连忙制止。
“哥你别吃凉的啊！你要是饿了我给你热。”
江止行摇头，就着餐桌把菜送进嘴巴里。
“我不饿，就是吃一口。你快点回去睡觉吧，别把妈妈弄醒了。”
说着，江止行放下筷子，提着箱子走回自己房间。
简简单单冲了个澡，江止行疲倦的躺在床上。
似醒似梦间。
他似乎看到了一簇漂亮的卷草植物，裹着窸窣的小花，稍纵即逝。
第二天清晨，江止行照常按掉闹钟，听到客厅外有人在说笑。
已经有人起来了？
江止行抓抓头发，从床上爬起来。
走到餐厅，江止行看到林芸萱和江可馨正在做早饭。江文博也回家了，正坐在餐桌旁，脸上带着疲惫，笑着和他们聊天。
“哥，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江可馨最先看到他。
江止行点头，打了个哈欠坐在江文博对面。
“爸，您是刚从实验室回来？”
“嗯，回家看看你，一会儿还要过去。”江文博看着自己的儿子，又是半年多没见，儿子好像胖了些，睡眼朦胧的：“这么早就起来，不用倒时差吗？”
江止行摇头，半眯着眼睛笑：“昨天坚持到晚上才睡的。”
“对了止行，你邮来的包裹今天送到实验室了，再在家休息几天，去给爸爸打打下手，最近研究所新来了几个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上手慢的厉害，底下的老师傅实在是教不过来。”
林芸萱插嘴。
“止行不去啊。你看你爸爸，儿子才刚刚回来就使唤人。止行回来是过假期的，可不是给你打工的。”
“妈，没事。我要是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准又得被嘉懿拉去喝酒。”江止行听到自己邮的包裹已经到了，很兴奋的和江文博说：“爸，我把那边实验室的实验标本拿回来了，是一种新的基因分子，吃完早饭我和您一起去实验室。”
江可馨把粥和小菜端上桌。
“爸爸，我昨天的实验也才做到一半呢，我和你们一起去，我也想看看哥哥带回来的标本。”
江氏一家其乐融融的时刻，正是整个城市逐渐苏醒的清晨，而蚊子街的清晨，安静的像是深夜。
木槿穿了一身不起眼的运动衣，拐进一条小巷口。街口有一处监视器，被她刻意挨着墙根躲过去。
木槿停在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外，小心翼翼的把脚尖踏进砖墙之间的缝隙里，和手掌配合，一个巧劲，她的整个身体被撑到空中，几乎是一瞬间的，木槿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跳进院子里，像只猫儿似得落地无声。
院内的东北角和西北角，清楚地可以看到有两处摄像头。但木槿的身体紧紧地吸在墙壁上，只有脚尖略微触着地，把整个身体支起。
她清楚的很，这里是摄像头的死角。
她没有被拍到。
慢慢的朝着一处摄像头移动过去，木槿轻松一跃，人已经跳到摄像头上方。从口袋里夹出手帕，笑着绑在摄像头上。
同时一个翻身，纤细的背影越过二楼的露天栏杆。从栏杆上快速划过，木槿落在另一处摄像头后方，夹出另一条手帕，轻轻系上。
此刻，忽然有脚步靠近，木槿不慌不忙的判断出声音方向，整个人靠着墙壁用力，慢慢移到墙壁和栏杆上方。
她故意控制住些呼吸，看到走廊下方有人端着托盘匆匆而过。木槿落在他身后，冲着那个背影笑，用手做出手枪的形状，冲着背影挑动一下，嘴巴做着“peng”的口型。同时，另一只手灵巧的扭开一处房间的门，闪身而入。
就在她开门的瞬间，门内突然伸出一只小巧的手枪，是真的手枪，刚好顶在木槿前额。
木槿惊了一下，拿枪的男人对着她坏笑。
扣动扳机。
一股水流从枪筒射出，呲了木槿一脸。
“赵！渐！宇！”
木槿怒目瞪着面前的男人：“你干什么？！”
赵渐宇笑眯眯地看着木槿，像一只抓到老鼠的猫。
“小木你已经输了，刚刚我左边的摄像头看到你了。”
木槿擦了擦脸颊的水。
“不可能，我明明躲过去了！”
“啧啧啧，还嘴硬。”赵渐宇说着伸展长臂搭住木槿的肩，带着她往里面走。房间的显示器被暂停了，画面清楚的摆在上面。木槿倒是没有看到自己，却在阳光下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果然是被看到了……
木槿低头，轻声骂了一句。
赵渐宇笑着缩进椅子里，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被暂停的画面消失了，又恢复成纵观全局的16格画面，只有两处是黑屏。
“退步了吧，看看你影子移动的速度，慢死了！最近光顾着睡懒觉了吧？都没有好好和那位怪大叔练功夫吧？”
木槿臭着一张脸瞪着面前得意洋洋的男人。
“但是不得不说，你的判断力依旧很准，这说明高频次的泡男人依旧没有泡丢你的智商，还知道挑了一条‘麻烦’最少的路。如果是应付那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地方，你这样的就够用了。”赵渐宇旋转椅子面对木槿，修长的手指习惯性的敲击着键盘下方：“托你的福，我又找到两个应该加放监视器的死角。不过加不加也无所谓，一般的小贼也没有你这个身手。”
木槿哼了一声，突然凶着脸抢过赵渐宇手旁的喷水枪，对着他一阵乱呲。
“你骂谁是贼呢？”
好男不跟女斗，赵渐宇连忙捂着脸求饶，不停地提醒木槿手下留情，千万可别把水弄进键盘里。
正在这时，有一个40左右的中年男子推门进来，木槿和赵渐宇连忙停下玩闹。
赵渐宇笑着对中年男子说。
“王哥，东西我可都帮你安装好了，保证你这里里外外都能看到，试了几次，应该没什么问题。”
王哥笑眯眯的。
“辛苦辛苦，小赵你办事我是放心的，剩下应该结的钱大哥马上结给你。和小木在王哥家吃了午饭再走，你嫂子做了好几个菜。”
中午是饭店最忙的时候，木槿和赵渐宇连忙摆手，赵渐宇说自己还有活要做，木槿则推说要回肆酒准备开张。
两人并排走在窄窄的小巷里，木槿仰着头脚步轻快，赵渐宇则双手插兜又开始打瞌睡。赵渐宇又有些微微驼背，却依旧高出木槿一个头。
木槿原本很有精神，看着赵渐宇也被传染了一个哈欠。她毫不客气的用手肘磕了赵渐宇一下，笑着骂。
“你再打一个哈欠试试看，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娘跟着你嗑药了呢。”
木槿没有用力气，赵渐宇却故意做出一个很痛的样子。
“打哈欠有什么不对？老子是宅男，宅男的标准就是长发、邋遢、睡不醒。”
“我呸！你也知道自己邋遢？！”
“邋遢怎么了？邋遢也照样能帅醒一条街啊。”
走到一处小巷交叉口，木槿对赵渐宇摆摆手。
“回去睡你的大头觉吧！邋遢自恋鬼！”
赵渐宇笑，打着哈欠冲她摆摆手。
“收拾收拾准备泡你的男人吧！败家老娘儿们！”
木槿已经走出几步了，明眸一挑，又回头扔给他一个“滚”字。
*
眼看就要落山了，路嘉懿不耐烦的盯着前面的门卫，手指垂在车门前不耐烦的敲着。
终于看到江止行慢吞吞的走出来，路嘉懿一下子坐直身体，来了精神。
“江止行！大爷在这里等了你二十分钟！”
车子后座的车窗也探出头来，是路靖瑶。
“止行哥快点！再晚一点就错过黎昕唱歌了！”
江止行走到车旁皱眉。
“嘉懿，我真不去了，我实验室还有工作没做完。”
路嘉懿不理他，直接让他上车，不然就这样一直堵在门口。路靖瑶也在后面一个劲的磨蹭他，江止行无奈，只得先坐上车子。
刚刚关好门，路嘉懿直接发动车子。
“哎哎！”
路嘉懿锁好车门只管开自己的车。
“系好安全带。止行啊，咱可不能这样，说好回来的这几天你都陪我出去玩的，聊天记录还在手机里，这可是证据。最近好不容易局里没接什么案子，你既然都回来了，不应该陪兄弟喝喝酒吗？”
“对呀对呀。止行哥，我哥为了你把警局的聚会都推了。”路靖瑶趴在前座后背上看窗外：“对了，止行哥，刚刚我和可馨发微信，她说她在还做什么验算，我就没有叫她。你晚上回家以后可不能告诉她我和你们一起去玩了啊。不然我怕可馨不高兴。”
江止行叹口气，还是坚持回去，可是路嘉懿就是不接话，和他东扯西扯些没用的，还有路靖瑶助阵，不一会儿车子就开到市区了，看这个样子，江止行也知道自己跑不掉了，索性闭嘴默认。
反正从小到大总是这样，只要路嘉懿想，总能把自己拽出来。
停到一个红灯路口，路靖瑶接起一个电话，好像是同寝室的闺蜜，小女孩之间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路嘉懿看着后视镜里自己妹妹的小女生姿态，敲着方向盘侧头看江止行，难得来句正经的话。
“止行啊，听兄弟一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你实验室的那些东西是弄不完的，就像我们局里的那些牛鬼蛇神的案子也是管不完的，该休息就休息，喝喝小酒听听小歌，和漂亮妹子聊聊天，遇到喜欢的就谈谈恋爱。这才是真正的生活。”
江止行把手肘撑在车窗玻璃上看着信号灯。
“行了，路大少爷，开车吧！你的那些小算盘。你不就喜欢看我被人调侃吗？我看这才是你真正的生活。”
路嘉懿坏笑，打转方向盘。
“这确实也是一部分。”
夜幕降临，蚊子街又开始渐渐热闹起来。
木槿早就收拾妥当了，正在二楼的小库房里和服务员阿翔清点物品。
阿翔是赵渐宇年少不更事时收留的小弟，据说是从什么黑道大哥手里抢来的，可是这人抢完又嫌弃阿翔娘娘腔，不负责任的推给了木槿。那个时候木槿开了个小卖店，正缺人手，就将就接收了。后来又改行做酒吧，阿翔也一直跟在木槿这边。阿翔年纪比他们都小，今年刚刚二十出头。优点是有的，做事细心仔细，应付客人也圆滑，关键还细皮嫩肉。
缺点也是这个。
木槿以前就开过玩笑，说蚊子街若有一日排“最女人榜”，准居榜首的一定是他阿翔。本就长的油头粉面，又瘦瘦的只比木槿高一点，还硬是喜欢那些女孩子家的胭脂水粉，每天不画眼线根本不能出房门，关于保养的东西比木槿知道的还多。
有太多次了，就因为这张皮相，阿翔险些被醉醺醺的男客人拉走，多亏了木槿打圆场的拦着。
“老板娘，你今儿用的香水和昨天的那款不一样，今儿这款闻着更有含苞欲放的少女心，就感觉春天要来了。”阿翔翻过一张货品清单，捏着纸的手翘的恰到好处：“我有预感，今晚一定会是你的幸运之夜。”
木槿扔过去一双白眼，把纸箱子落在货架上。
“阿翔！把你的兰花指给我收回去！上回就因为你的这双破爪子，差点被那几个男人拖走你忘了？要不是大叔护着你，现在你指不定在哪处鸭店当头牌呢！”木槿一把拍在阿翔的手背上：“还有，和你说多少遍了，叫我老板！”
“呦，老板，瞅着你今儿心情挺好呀，怎么就对着我凶呢。”阿翔侧着脸嘟嘴，一幅受了委屈的样子：“刚才你叫人上来帮忙，小六躲在吧台后面偷懒，我好心好意上楼，你却这样对我……”
“叫你上楼帮我翻两张破纸，是老娘在这忙前忙后的搬箱子。大街上从头至脚的看一看，有谁家的小工活的比你滋润。”木槿一把拿过阿翔手中的货单，用下颚点点门口：“时间差不多了，下去招待客人去。”
“说的这么含糊……我可是正经人家的……”
阿翔一脸不乐意，小声嘟囔着，扭着头走了。
木槿瞟了眼他弱柳扶风的背影，叹着气把最后一只大纸箱子落在架子上。
清理过货单，木槿锁好门上了三楼。三楼有两间大屋子，左边是阿翔和小六的小套间。
木槿敲了敲右边的门进去。
这间屋子没有锁，光线调的有些暗，客厅的一个角落里摆了好几个大大小小显示屏。
那些屏幕对面的黑色转椅上，坐了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大叔。虽是不修边幅，大叔在起居上是很爱干净的，一靠近就有股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大叔盘腿打坐在椅子上，双目微闭，像是睡着了。
木槿慢慢的走到他身边，大叔动了动眼皮，没有睁开，只是用手指了指身旁的圆形小凳子。
像是知道谁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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