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好了，从心上和迹上来说，自己都不算是个正经君子了。

        “自私吗？可能吧。”周湘不以为然，她见过自私的人多了去了，有什么可稀奇的，不自私的才是寥寥可数。

        她好像不在意，程言兴愣了愣，可能是说的不够明白，“为了自己的……想法，伤母亲的心。”

        他本来想说“为了自己的前程”，但到底还是没卑鄙到那个程度，他知道程岑放弃的恰恰是他的前程。

        奇怪的是，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是艾莉的声音——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

        “光鲜亮丽的背后总有些不那么光鲜亮丽的要有人担负。”程言兴又加了句，“不过以后的事情没人说得准。”

        周湘虽然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她也不傻，生活里多的是柴米油盐，还有千头万绪的琐碎小事，飞行员没法顾家确实是问题，但问题也不太大，自己和程岑别说有个家，连个宝盖头没有，杞人忧天的事儿她才懒得做。

        “可能他也有他的苦衷吧。”周湘叹了口气，按了按酸痛的肩膀，抬头看着窗外万里无云的天空——和程岑很搭，“你不自私吗？”

        回旋镖怎么飞到自己身上，程言兴皱皱眉，不过她愿意聊自己总是一件好事，看着她水汪汪亮闪闪的眼睛只看向自己也是一件好事。

        “我不自私。”

        程言兴一字一句道，心跳的速度又加快了，认识周湘以来，他把前十七年撒过的谎全补上了，“对在意的人不自私。”

        在喜欢周湘这件事上，他承认他很自私。

        怎么听起来酸酸的，大概堂兄弟之间的关系就是有这样奇怪的复杂性，要是李奚岩那个孩子能生出来，自己和它的关系也一定不会太好。

        “你怎么不说你对党和人民无私奉献、鞠躬尽瘁、舍小家为大家？”周湘转过脸，托着下巴对程言兴点点头，“不过你是挺无私的。”

        “是，为了你骂也挨了打也挨了，无私到这份上是不是很少见。”程言兴轻哼一声，没忍心怪周湘的没良心。

        饭都吃了还咬着我不放。不过这事情的影响力确实还挺深远的，自从“公开恋情”后，原来趴在后门偷看程言兴的女生一个都没再来过，这也算是自己的过失。

        “没办法。”周湘歪歪头咧咧嘴，很理直气壮，像古代女扮男装调戏小姑娘的无赖，“谁叫你在意我呢。”

        “嗯。”被调戏的小姑娘点点头，没放弃初心，“所以你不觉得程岑自私吗？”

        “你觉得是就是吧。”

        周湘和程言兴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了解他，知道他有多简单，不管是什么事儿，随便哄哄就行，反正光说说也不会少块肉。

        不管程言兴和周湘怎么想，应该说不管其他所有人怎么想，程岑决定了的事就没有更改的余地。十一月底的民航飞行员体检眨眼间就到了，他意料之中的顺利通过。

        在十一月底发生的还有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哥哥。”

        章俞还戴着自己送给他的粉色水晶手链——是初中校门口随便买的，和十七岁的她很不搭，说直白点就是配不上她。

        她一条围巾就能买将近一百条这样的手链。

        “你回来了？”程岑看着出落得高挑清丽的“妹妹”，说出了句忐忑的废话。

        搬走的那天，章俞是悄无声息的走的，回来的这天，章俞又是悄无声息的来的，和周湘一样不讲道理。

        程岑看着章俞，觉得很陌生，又觉得很亲切。

        “嗯，行李箱还在你家楼下。”章俞把长发撩到耳后，好像是无意识的跺了跺脚，高跟鞋带上的琉璃珠链轻轻响着，“一回来就来见你了，好看吗？”

        “嗯？”

        “你不记得了？三年前我走的前一天说要学化妆，你说我这么聪明一定学什么都能学好，还说要看看有多好看。”

        章俞的声音也变了很多，和初中少女的轻柔比起来多了份凌冽，很像都市剧里的女强人，在职场叱咤风云，回家洗手作羹汤的那种。

        程岑记不太清那么久的事，但他知道章俞说的肯定没错，能在任何事上和自己比肩的人也只有她了，“很好看，很适合你，把你的特点凸显的很好。”

        “是吗？”章俞扬起眉，双手搭在程岑肩上，轻轻踮起脚很自然的拉进他们间的距离，“你说说我都有什么特点？”

        程岑能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轻抚着自己的耳根，按理说他应该很紧张，至少很激动，但他并没有，反而莫名的有一种平静，好像和章俞已经认识了很多年一样。

        他们确实已经认识了很多年，只不过中间还有很多年没见面。

        “你眼睛很大，像满月，眉毛弯弯的，像新月，鼻子也很高，嘴巴也很好看，天生的微笑唇，不笑就温柔。”程岑很久没这么认真的看过一个人的脸，也很久没和一个人这么认真的说过话。

        章俞很受用，笑起来更甜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最好看？”

        “是，你最好看。”程岑轻轻拍了拍章俞的手，稍稍往后退了退，带着她去客厅坐下，正准备给她泡杯茶就又被她突然的抓住手腕。

        “我还没男朋友，也没女朋友，你呢？”

        “没有。”

        话题转变的有点生硬，也不完全生硬，这两个问题和接下来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讲是有关联的。

        “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这问题很熟，程岑低下头，避开了章俞热情似火的眼神。“我和你只是同学关系。”、“高中没有恋爱打算。”、“你会遇见更合适的人。”……他用惯了的回复一句也说不出来。

        “你父母不会同意的。”程岑半天说出这么一句。

        章俞的家境虽然比不上周湘，但她父母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高级工程师，祖辈也都是大学生出身，算是完美的书香门第。

        “又不是要你明天就和我领证，你管我父母同不同意做什么。”章俞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和周湘很像，不过比她更嚣张一点，因为她知道程岑心里有她。“我只是想和你谈恋爱。”

        不过这么久了，难免物是人非，他心里是不是只有自己，还有待观察。

        “你不想回答就等等吧，有空带我见见你的朋友吧，言兴还好吧？”章俞很懂顺水推舟，知道程岑的性格逼是逼不来的，还得从长计议。

        “你也很想他？”程岑笑了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

        一定是因为高三压力太大，他变得很喜欢比较，和年级第二比，和校外补习班三高的年级第一比，现在都和堂弟比起来了。

        明明拒绝了自己的恋爱邀约，又说这种话，果然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章俞噗嗤笑出声，“你连言兴的醋也吃吗？他还小吧。”

        小吗？程岑皱皱眉，连你都从穿着长一截的校服蹦蹦跳跳的初中生变成踩着高跟鞋精致妆容的……女人，“他只比我们小一岁，满十七了，他要和你谈恋爱也是够的。”

        真酸，比前男友撞见自己和三个男同学打麻将时还要酸。

        “好小气，一点也没变，小时候你就爱和言兴抢玩具，怎么长大了还要抢人吗？”章俞翘起腿，懒懒的躺在沙发上，看着程岑微微发红的耳根很……得意。

        “我要是想抢也得有个对手吧，言兴有女朋友了。”

        程岑从卧室里拿出条自己的薄被子给章俞盖上，把她裸露的腿盖的严严实实，“下次一起给你引荐引荐。”

        吃了一个星期轻食，加紧练了一个月帕梅拉，好不容易练出a4腰，i7腿，他居然这么不懂欣赏，章俞歪着头，把玩着特意新买的法师耳环，“怎么让弟弟抢先了，你得加把劲了，难道准备成年前都不恋爱吗？”

        “为什么成年前一定要谈恋爱？”程岑不是第一次听说过这样的说法，但他第一次想和人深入讨论讨论。

        恋爱的吸引力对于他来说远远不如拿下国奖。

        “因为很有意思。”章俞坐直身子，很认真的开始讲述自己和数位前男友爱恨情仇，“就是这样，不觉得有意思吗？”

        原来吃醋是这样的感觉。

        “你和我说这些，我会吃醋的。”程岑很坦诚，说着暧昧的话，表情还是和做数学题时一样平静，让章俞看了……很有征服欲。

        “你比他们都好，我只要试过你了，就不会再想任何人了，你应该有这个自信。”

        程岑的自信从来都不是说出来的，是一点一点做出来的，只要是能通过练习做到完美的事，他都能做到完美，但有些事，不会给他练习的机会。

        周五晚上八点二十，晚自习结束，十五高门口变得热闹起来，背着书包不想回家的高中生、吆喝烤鱿鱼炸鸡翅的老大爷、推着大音响推销cd的小商贩，还有一个穿着黑短袖黑长裤，脸上一道长长疤延伸到脖颈上的中年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在门口截下程岑，梗着脖子上下打量着他。

        程岑思考了半分钟，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自己，“请问您有事吗？”

        “老子当然他妈的有事。”

        男人呸了声，指了指脸上的疤，“要不是老子命大，早死在那帮龟孙子手下了，你觉得这算没事？”

        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家长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一个满嘴脏字的地痞流氓和一个富有书卷气的高中生的组合，很特别也很危险。

        程岑也感知到了危险，所以他准备离开，可惜被挡了去路。

        “你他妈是叫程岑吧？”男人恶狠狠的说，没打算让他回去。

        “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你叫程岑，我还知道你有个条子爹，爱多管闲事，挡人财路，不过几个月前被捅死了，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投胎了，留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和个弱不禁风的儿子，也不知道便宜谁。”男人骂骂咧咧的，越说越难听，说到最后从腰后掏出根甩棍怼到程岑眼前。

        真行，人不在了，麻烦还在。程岑咬咬牙，听着男人的污言秽语，知道今晚上是走不了了。

        “你是来找我寻仇？”

        男人冷哼一声，用力拍了拍程岑的肩膀，“你比你爹识相多了，这样，你跪下给老子磕三个头，老子就当这事儿翻篇了。”

        虽然天黑了，但也不代表是做梦的时候。

        程岑没打过架，但凡事都有第一次，就算第一次不总是顺利，也得硬上。

        程言兴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他从小一起长大，说着要互相照应，总是高傲不可一世一样的堂哥正和一个流氓地痞打架，还不太占上风。

        要是早十分钟回家，是不是就遇不上这事？程言兴闭上眼在心里骂了句，扔了书包，脱了外套，告诉了遍自己和程岑一样都姓程。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很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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