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神医谷

桃源城是南国与大渊交界处的一座城池，如今已是三月，城中的桃花竞相开放，来往的商户很多，行人装束各异，人群拥挤，热闹繁华，整座城里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息，顾野然掀开马车的车帘细细看着这阔别已久的旧地。

        柳师兄坐在他的对面，一袭神医谷特制的白衣，衣襟上金线绣着七枚银杏叶，他的眼神专注而深沉，俊美的五官自带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神医谷在南国，桃源城是神医谷往来大渊的必经之地，顾野然年少的时候桃源城还是一座偏僻荒凉的小城，远没有眼下繁花似锦的景象。

        ………

        十年前，大渊宣启八年，桃源城，夏。

        “楚师姐，这儿的桃又脆又甜，我们买些带回去吃吧。”

        顾野然十岁时便被他的父亲大将军顾凛送来神医谷学医，只过年时才回玉京，在家中住上半月。时光飞逝，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五年，楚悦儿看着当初的娇纵小胖子慢慢长成了如今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他细嫩的脸颊，轻笑道：“师姐这就给你买，阿然还想要买小甜糕吗？”

        楚悦儿是典型的南国美人，一颦一笑间都显得温婉可人，三千青丝被红色的发带系起，耳畔垂着圆润的白玉珠，像是天上的仙子。

        “你怎么跟个姑娘家一样总喜欢吃甜食？”

        在一旁看着医书的柳师兄笑问道。

        “楚师姐，柳师兄又吃醋了，你记得买串冰糖葫芦哄哄他！”

        顾野然清清嗓，悠然道。

        “哈哈哈！楚师妹，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我的冰糖葫芦呢？！”

        马车外驾车的陆青山陆师兄跟着笑闹道，他帅气的脸上挂着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看起来放浪不羁，但眸光锐利，内里绝不简单。

        上次柳师兄和楚师姐闹别扭，两人冷战了好几日，最后顾野然支招，将手中一串冰糖葫芦递给楚师姐，让师姐送给柳师兄，柳师兄这才主动跟楚师姐说话。

        这事被顾野然添油加醋传遍了整个神医谷，成了大伙的笑谈，每每有人看到他俩，总会别有深意地问道：我的冰糖葫芦呢？！

        下了马车，柳师兄果然陪楚师姐买东西去了。陆师兄将借来的马车还过去，准备雇条乌篷船走水路回去。顾野然则直奔酒楼叫小二给大家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毕竟快要回神医谷了，那儿的伙食可是素雅寡淡的很。

        众人吃饱喝足后，稍作休息后，坐船回去。

        入了南国的地界，风景渐渐不同起来。南国多山水，景色秀丽，眼下正是莲花盛开的时节，碧绿的荷叶中粉色的莲花亭亭玉立。

        坐在船上剥着莲蓬，品尝着鲜甜的嫩莲，再咬一口新买的红桃，顾野然觉得十分的满足。柳师兄准备采些荷叶拿回去晒干入药，楚师姐在一旁帮他挑选着。

        清风拂来，到处都是荷的清香，顾野然深吸一口，享受着难得的舒服惬意。忽然一只肥圆的鲫鱼飞进了顾野然的莲蓬堆里，吓得他怪叫了一声，打破了这宁静美好的氛围。

        “顾师弟，你处理一下，晚上我们熬鱼汤喝，这条河里的鱼鲜着呢，我再去捉几条来!”

        原来陆师兄在水底捉鱼。

        ……………

        经过一夜的水路，快天亮时，四人终于回到了神医谷的渡口。

        晨光熹微，薄雾弥漫，整座山像覆盖着神秘的面纱。渡口边的二层小楼内，亮着一盏烛火。神医谷规定弟子出门不能带仆人或侍女，因而顾野然出门时，顾叔只能留在谷中，他一夜未睡，一直站在窗前等候着自家公子归来，看到他们船只出现在江边，随即下楼迎接。

        “劳烦诸位照顾，我们公子路上可算安分？”顾叔一边帮着大家搬运些沿途采摘的药材，一边关心道。

        顾野然瞪大眼睛，一脸无辜道：“顾叔，你怎么能这么不相信我，我虽然是第一次和师兄师姐去看诊，但绝对没有惹事生非。”

        “是的吗？我记得你偷跑出去了一整天，可害得我们一顿好找呢？”，柳师兄抱着一摞医书，毫不留情地说道：“等见了师尊，我会跟他汇报你的行径，你就等着挨罚吧。”

        顾野然脸色骤然一变，哀求道：“别呀！柳师兄，我那日不是同你说明原由了吗？我是去探查那个女人，所以在外忙碌了一天。”

        提起这个，顾野然有些委屈地反驳道：“我一开始就怀疑她有问题，果然不出我所料，她不仅在外面有相好的，而且方公子的病，就是她下毒害的，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女人。对了，陆师兄还阻止我告诉方公子！看着他被蒙在鼓里，对那个女人百般体贴，我心里就非常别扭。”

        “阿然，我们神医谷的规矩就是，在外面只管治病，其余的事一概不要去插手。”柳师兄在一旁教导他，又道：“其实我也知道这样不是很好，但神医谷的地位特殊，本来就颇受多方忌惮，还是要小心行事。”

        楚师姐若有所思道：“我倒是觉得阿然想得有道理，不揭穿事实，那个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对方公子下手，还是令人担忧。”

        “你看楚师姐也站我这边。”顾野然昂首挺胸向柳师兄炫耀道。

        “楚师妹，你这是抛弃柳师弟了吗？”

        陆师兄在后边起哄。

        “呜——楚师姐，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多一点。”

        顾野然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好了好了，你们俩乱叫什么呢？都安静点，这个时辰大家都还没起来，不要吵了。”

        最后柳师兄严肃制止了这场滑向诡异方向的争论。

        一行人在山间行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山谷的时候，顾野然与他们暂时分别，跟随顾叔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院子里种着上百种草药，形态各异，开了几朵紫色的小花，里面同样长满了杂草，可见这两个人都不太会打理这些，院子不大，却五脏俱全，顾叔放下手中的东西，便去给自家公子做早饭了。

        三点葱花，两个煎蛋，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便做好了，顾野然洗漱后，吃了这碗面，连夜赶路的疲倦感都消失了，整个人神清气爽，准备按时去上在三七斋的早课。

        而那头几位师兄师姐正在药庐中向谷主汇报这次的出行。

        神医谷是南国皇室一手创立的，在江湖庙堂都有极高的地位，其中的隐秘更是令人想一探究竟，但大多都无功而返。

        药庐是神医谷议事的地方，左右两面墙上是一排排放置药材的抽屉，垂下的竹帘挡住了阳光，只从间隙中透出几缕光，几卷发黄的医书，散乱在地，青铜小炉里升起袅袅的白烟，药草的气息弥漫，略带着些苦涩。

        谷主已是古稀之年，头发胡须早已发白，整个人倒是精神硕朗，穿着灰色的衣袍，头上别着黑檀木簪，端坐在上方。

        “禀谷主，在大渊的药铺，三掌柜已经都已布置妥当，估计近几日就可以开始运做起来。”陆青山说道，此时的他面上是从未有过严肃与恭谨，又道：“我们此去与行者方尘会面，方尘大事虽未有纰漏，但困于小情，竟差点死于妇人之手，我认为他出现过错是迟早的事情，已不适合再继续担任云隐行者一职。”

        “方尘的事再看看吧，他没有犯错，我们就不应该对他有所看轻，他在那边苦苦经营多年，青山你应该相信他的能力。”

        “是，谷主。”

        谷主看向一旁心不在焉的柳思哲道：“思哲，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事，虽然很多事情有你大师兄在做，青山也帮了不少忙，但你作为老夫的弟子，老夫还是希望你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最后，谷主关心楚悦儿道：“公主，陛下对您寄予厚望，让您在神医谷学习，您近来可有遇到疑惑需要老夫解答？”

        “有劳谷主费心，暂时没有。”

        楚悦儿礼貌地答道，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这时有一个名弟子进来，与谷主小声耳语了几句。

        那名弟子退下后，谷主向三人说道：“刚收到消息，大渊渝州发了洪灾，大渊皇帝派太子去那里赈灾。水灾过后，极有可能会疫病横行。这样，思哲你和青山带一队弟子去那里帮衬一下，最好与大渊的太子建立起交情。”

        “谷主，顾师弟那边？”

        陆青山询问道。

        谷主起身，负手背对他们道：“带他一起去吧，顾大将军不放心我们，送来一双眼睛盯着，我们就不要藏着掖着，让这双眼睛一起看看吧。

        今日先这样，你们连日赶路也累了，休息一天，明日启程。”

        ………

        夕阳的余晖洒在谷中，身着白色衣衫的弟子三三两两地在谷中穿行，半山腰上的亭子里，总有不少年纪小的弟子围在一起讨论着早上从三七斋所学的医学知识。

        迎着暮色，陆青山走进了顾野然的院里，顾野然正在顾叔的指导下练习着剑法。

        “陆师兄，你怎么来了？”顾野然看到陆师兄后立马放下手中的木剑，兴奋地跑过去。

        顾叔在一旁叹了口气，公子练剑总是不专心。

        陆青山挑了挑眉，说道：“怎么？顾师弟，不希望我过来？”

        顾野然忙笑道：“怎么会，半日没见，我亦非常想念师兄。”

        陆青山似乎心情很好，唇角微扬，从背后拿出一个黑布包着的长匣子。

        “给师弟带来一样东西。”

        顾野然连忙接过，打开长匣，里面躺着一柄银色的长剑，反射着白色的光芒，但没有剑鞘。

        陆青山介绍道：“此剑由南国的铸剑名家周胜公子所铸，剑光清冽，剑身薄如蝉翼，柔中带刚，锋利异常，师弟可要小心。”

        顾野然忍不住拿起来在手中反复细看，咧着嘴高兴道：“谢谢师兄，我先拿去试试！”

        顾叔看着公子高兴，自己打心底里也欢喜起来，对陆青山的态度亲近不少，邀请道：“陆公子不如坐一会儿，等会儿一起吃个晚饭。”

        “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我还有事要忙，也是趁着点闲功夫才来的这。”陆青山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什么，对顾叔道：“对了，明天顾师弟要跟我们一起出趟远门，您帮他准备好行李和换洗衣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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