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公主

顾雅雅一个回眸，裙角旋起一个弧度，她远远的对柳云浠行礼，以示尊重。

        柳云浠缓缓点了点头，她撇开跟随她一起来的宫女，走近顾雅雅。

        “不知道和硕公主请我来，到底是所为何事？”柳云浠语气轻柔，整个人自带温柔的秉性，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如果要说顾雅雅想要通过她来拆散方无双和艾达，柳云浠反倒是不太相信的。

        她和郑妃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的“顺从”这么简单，她相信，暂时的蛰伏是顾雅雅给众人的假象。

        顾雅雅唇角一勾，眼角眉梢的明媚和驯服与额角的伤口形成鲜明对比，她欠了欠身，低声道：“雅雅刚才唤柳絮去请七王妃姐姐，是想要私下感谢姐姐刚才的扶持之恩。”

        柳云浠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来，她柔声对顾雅雅说道：“哪里有什么恩情，你是王爷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

        说着，她上前握住顾雅雅的手，以表亲厚。

        “雅雅现下寄人篱下，无奈之余跟七哥和七嫂作对……”顾雅雅顿顿，一番话说得委屈之极，甚至还抽了两下鼻子，眼眶泛红，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般。

        柳云浠最见不得女孩子这个样子，她谈了两口气，拍拍顾雅雅的手。

        “我们还是到屋里说话吧，外面人多眼杂，我怕给你招惹无端的麻烦。”柳云浠提议道。

        顾雅雅眼中带泪的点头说是，这才将那个名叫柳絮的宫女叫了过来，三人两人在前、一人在后的朝着宫殿建筑内走去。

        顾雅雅住的地方叫瑟菊殿，是早些年皇帝赐给她母妃的地方，自从她母妃去世，瑟菊殿冷清下来，早就没了多年以前的人来人往，而皇帝又知道顾雅雅是个生性喜静的孩子，便顺道将这个地方赐给了她。

        寒来暑往，顾雅雅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几年。

        瑟菊殿里种着几棵梧桐树，是早些年，皇帝跟顾雅雅的母妃一起栽植的，多年过去，早已亭亭如盖，但每一片叶子都像是在嘲讽帝王之情的寡淡和冷漠。

        帝王之爱。

        柳云浠的脚走得有些疼，顾雅雅细心的观察到了这些，走路的速度也缓慢了些。

        “七嫂想要问你句不该问的，还请公主多加见谅。”两人走到主殿门口，柳云浠止了止步子，有些突然的这样问。

        顾娅娅微微一怔，旋即换上一个娴静的笑容来，说道：“嫂嫂不必客气，直接问就好了。”

        “雅雅请我过来，不止是想要感谢的吧。”柳云浠征得她的同意，开门见山，毫不拐弯抹角，“后悔顺从了郑妃的控制，而自己又无力挣脱和改变现状，所以才想要求得七王府的庇护，我说的，对不对？”

        “嫂嫂讲的……”顾娅娅心头一颤，抬头却正好撞上柳云浠的眼睛，顿了顿，她也爽快承认，“嫂嫂讲的，正是我心中所思。”

        两人都明白了彼此心中的思索，霎时紧张的气氛也缓慢下来，柳絮上来为顾雅雅和柳云浠倒了杯茶，又欠了欠身离开。

        柳云浠摇晃几下茶杯，抿了几口的空档，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到茶杯中的茶叶基本上都是碎末，她对这瑟菊殿的处境心中也有了几分了然。

        “七王爷对皇位什么的毫无兴趣。”柳云浠将茶水一口饮尽，继续说道，“而且我们七王府现在也是自身难保，恐怕很难护住公主的周全。”

        她话里面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顾雅雅也不是什么草包，自然听得出来对方的意思。

        但是顾雅雅却不恼火，只是端起茶壶，再次给柳云浠满上一杯子，柔声解释：“雅雅并非要七嫂跟郑妃娘娘作对，只是雅雅实在无心跟艾达世子成婚，莫不要耽误了世子和无双妹妹的婚事。”

        她的语气恳切，柳云浠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继续周旋着跟顾雅雅讲道：“无双是王爷的表妹，你也是王爷的亲生妹妹，这两方，我们和皇后娘娘都会尽力平衡的。”

        柳云浠的这几句话，将自己一方和郑妃一方的立场关系撇的干干净净，顾雅雅也不好再说什么。

        霎时之前，她们两人之间的气氛略显尴尬，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

        柳云浠忽的有些心疼顾雅雅，从小没了亲生母亲，现下又被一个堪称恶势力的女人控制，可谓是命运多舛。

        “不必送我了，七王爷还在府中等我回去。”柳云浠微微颔首，起身抚平身上衣服的褶皱，开口告辞。

        顾雅雅脸上的表情十分有趣，在她看来，这位公主似乎还有些话想要说，但是却顾忌很多，一时之间难以决定是否开口。

        柳云浠不好直接让她开口，便佯装成要走的样子，顾雅雅一个着急，便将之前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说的话给讲了出来：“我手里有我母妃留下的证据，能够扳倒皇后和她身后的母族，给七哥报仇。”

        她的话犹如平地一声雷，柳云浠怔在原地，一时之间无法反应过来。

        虽然阖宫上下都知道顾暮玄的母亲是皇后设计害死的，但这些年来顾暮玄蛰伏的十分好，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顾暮玄已经屈服……

        “七王爷对皇后已经没有恨意了，公主哪里听来的报仇一说呢？”柳云浠一个反问，她原本已经转走的身子再次转了回来，“公主想要反抗郑妃娘娘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要是连累了王爷，嫂嫂我可是不答应的呢。”

        这话一出，柳云浠一愣。

        她的语气，不知不觉已经跟皇后如出一辙了，难道深宫高墙，真的能够潜移默化的改变一个人的内心吗？

        她不知道，她很茫然。

        “七哥的心思，嫂嫂您是知晓的。”顾雅雅自认为说不过柳云浠，便不再解释。

        闻此，柳云浠丹唇轻启，半晌才回应道：“七王爷他的心思……”

        “还请嫂嫂将此话传递给七哥，望七王府认真思索。”顾雅雅打断她的话，欠身行礼，铿锵有力。

        柳云浠与她来回磨了几个回合的嘴皮子，此刻早已经有些疲惫，今天一天她所经历的已经够多了，太乏了。

        她定定的盯着顾雅雅，沉默不语。

        柳云浠现在已经能够认定，顾雅雅不仅不像她表面给人的那样软弱，而且这个女人，并非池中之物。

        “我会如实转告王爷。”

        柳云浠过了会儿撂下这句话，便转身朝着走廊方向走去。

        重重叠叠的走廊，一望无头。

        而顾雅雅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在柳絮身后，冷眼看着柳云浠离开。

        等柳云浠回到王府，已经是天黑，零碎的星子散落在半空中，柳云浠只手掀开马车的帘子，望了一眼。

        “王妃娘娘，王府到了。”

        随着马夫吁马的声音，七王府的家丁在马车外喊了一嗓子，算是通报。

        柳云浠这才回过神来，目光依依不舍的从碎星上面挪走，这才慢吞吞的掀开门帘下车。

        彼时七王府门前已经点起了两盏黄色的灯笼，老管家佝偻着身子等在王府门口，见柳云浠从马车上下来，他勾起一个和蔼的笑容来。

        “您总算回来啦，王爷在里面儿等的都着急了。”老管家单手扶住下车的柳云浠，将人往院子里引。

        家奴们看到她回来，纷纷用手中的灯笼照亮路面，一时之间柳云浠眼前一片光明。

        倘若，后宫那深深的泥潭，也如这道路一般清明，那该有多好。

        “王爷可用过晚膳了？”眼看着快到前厅了，一股子饭香味儿霎时闯入柳云浠的鼻尖，她转念一思索，忽的这样问道。

        老管家摇了摇头，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又咽回肚子里去。

        柳云浠用余光观察到这些，没有多说，步子不觉打了几分，快步朝着前厅走去。

        她一只脚刚踏进前厅，就看到顾暮玄一身月牙白色的衣服，端端正正的坐在饭桌前面，等着她的到来。

        而饭菜显然都已经凉掉了，不知道顾暮玄已经在这儿等了她多久。

        “王爷怎的还未用膳？”柳云浠在门口顿了顿，旋即很快上前行了个礼，在顾暮玄身边坐下。

        他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忽的明亮起来，他朝丫鬟摆摆手，示意她们将桌上的饭菜全都换下去，将新的端上来。

        彼时素兰端着一碗热汤从门口过来，看到柳云浠回复，她也是眼前一亮，脚步加快的走到桌边。

        素兰小心翼翼的将热汤放下，也不问柳云浠喝不喝，就伸手为她盛上一碗，放在她面前，还不忘唠叨道：“小姐怎么回来的这样晚，素兰还一直担心小姐……”

        唠唠叨叨的说了半晌，素兰那张嘴才闭上，但顾暮玄和柳云浠的眼中丝毫没有责备，而是习以为常。

        倘若哪一天少了素兰的这张嘴，柳云浠才要不适应呢。

        “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柳云浠眉眼一弯，拿过汤碗便喝了两口，霎时浑身暖了过来。

        一口接着一口，一碗汤很快就被柳云浠喝完了，素兰再为她盛上一碗，而从始至终，顾暮玄只是目光柔和的盯着柳云浠。

        她已然是他心头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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